第 三十四 章 經驗是不會虧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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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間,透過諾大的落地窗俯瞰這座城市,看不到一個完整人的實體,倒不是人太少,隻是小的隻有黑烏烏的影子在蠕動。倒是來來往往的車輛,如同被捅了的馬蜂窩,帶著嗡嗡的憤怒聲川流不息。
“大好的周末,我們居然在加班,好沒天理啊”,薑麗伸了伸懶腰,接過安若遞過來的咖啡。同時也接到了丁文鄙視的眼神,“你就算不加班,也隻能抱著泡沫劇了吧”。
“那再幹什麽啊。
哎,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想問一下你們,咱們公司所有的人都像我這樣友愛互助嗎?”
“什麽友愛互助”,丁文道。
“就是幫別人幹活啊。
一開始我以為自己是新人,多做些、多了解些,也算是曆練,可是都半年的,我已經不新了啊,我們室的兩位姐姐怎麽還老是把自己的活布置給我啊”。
“沒有啊,咱們公司的氛圍還不錯,公司的人整體都挺正派的。”
“我沒說他們人不好,隻是這一點總搞得我焦頭爛額,自己的活還一大堆,結果這位讓幫著做這個,那位讓幫著做那個,然後自己崗位上的隻能堆到下班。就為這,我已經被我們室主任兩次提起做事沒效率了……”。
“還不是你慣的”。
“我不好意思拒絕啊!”
“你是個與人為善的。他們可能也沒有什麽別的壞心思,但人都是有依賴心理的,反正一次你也做,兩次你也做,後麵想也不想當然隨口就交給你了。
拒絕肯定會讓別人心裏不舒服,更何況是在已經給人給慣了糖豆,突然間撤了這樣的情況下拒絕。但老是擔心這個,那你就最好閉口別抱怨,不然活幹了,抱怨著回頭讓人聽見了,自己還不得好。”
“這不是沒轍了嗎,再這樣下去我們室主任該怒了,我離被炒也不遠了”。
“那你就得學會拒絕,如果直接拒絕拉不下麵子,就委婉一點”。
“怎麽個委婉法!”
“有很多種方法啊,呐,眼前就有一個例子”。
“你?”
“安若”。
“安若?她看上去不是個怎麽會拒絕人的吧”。
“那你就不想想她總一副‘和藹’模樣,為什麽沒人當她是軟柿子來捏?”
“也對啊,人際方麵她是有些疏離,可一遇見工作她還是很正常的。”
“正常?看過她處理工作的方式後,公司好多人都說過被她的外表騙了,原來是女漢子級別的啊”。
“呃……這個倒是”。
“擺脫兩位,我這麽個大活人還在你們麵前站著呢,咱好歹避著點啊”,安若淡笑著說道。
“有什麽好避的,你給我說說你怎麽做的,我也學學”。
“忘了”安若又倒了杯水,端著走出休息間,“我先去忙了”。
“她不說,我給你說,”丁文道。
“好”,薑麗對著安若的背影壞笑了下,看向丁文。
“剛進公司那會兒,教她的老師休了產假,接著沒幾天他們室另一個崗位上的同事又休了病假。因為她剛進來時兩個崗位上的活都學過,所以一起接了。由於是新人嘛,還得給別人打打雜,所以那日子你可想而知。
而她本人,又是個什麽都敢往身上扛的人,每天加班到12點多,有一次她大概發現這活可能12點都幹不完了,所以在保安來鎖門時,給保安說,讓把門鎖了,晚上不回去了,結果1點多活幹完了,她又給保安打diàn huà說,能不能給她開一下門,她想回去。
那個保安不是跟mì shū走的比較近嗎,第二天早上無意間給mì shū說起,結果很多人都知道了。”
“還有這事啊!沒想到她那瘦瘦的身體居然有這樣強的承受力”,薑麗看了看茶水間外,接道“後來呢?”
“後來,經理就找了安若,跟她說,這兩個崗位上的活已經夠多了,讓她別太勉強自己,不出亂子就行。但別的活,還是應該學會拒絕的,這些處理事情的方式,讓她學著點。
而她又是個有強迫症的,從自己手裏出去的東西,怎麽都不願敷衍,所以那兩個崗位上的工作,她一如既往在拚命幹。隻是從那以後,別人借幫忙推給她的活,她能拒絕的就再也不輕易攬下了。
比如有一次,一個同事和往常一樣,把她那裏那一年需要整理歸檔的發文抱過來說是讓安若幫著處理,我當時還翻了下,連順序都沒有,安若就幫著她忙活了半天才把序排出來,排完後,她說有事要忙,直接撂挑子,讓安若核對核對目錄,然後打印標簽歸檔。
你知道安若當時幹了件什麽事嗎?”
“什麽”
“她不動聲色的將排好序的文件一摞一摞整齊,移到不擋人的空置辦公桌上,然後給她說,你先忙,忙完了什麽時候要歸檔,告訴我一聲,我幫你。上千份文件呢,光排序都用了這麽久,你一個人做起來的確挺費勁。從那件事以後,給安若撂挑子的人就少多了。
所以啊,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我就說,安若雖做事踏實,但這樣不圓潤的,怎麽總讓人不由自主的想敬幾分,看來還是有些道行的啊”
“那當然,經驗是不會虧待你的,你問問她撞了多少次才有了今天的模樣。像你這樣,一個地兒待不上幾天就換下家,怎麽能成長,況且這樣花費的時間和精力更甚”。
“道理我都懂,可幹順手了以後,每天就得重複著同樣的事情,漸漸地,生活中的所有步驟都變成了定式,長此以往,總感覺好恐怖!想想都害怕。”
“那你知道自己要什麽嗎”,丁文道。
當然,我可是為自己的人生滿是期望的規劃過,滿懷信心的努力過。就是為了想要的,我才一次次的跳槽,尋找適合自己理想的土壤。可現在看來,非但沒有如願以償,反而與自己想要的東西越來越遠,連影兒都抓不找了。
更可怕的是我並沒有找到更適合自己的路,連努力都不知道從哪裏下手了”,薑麗說完朝丁文和已經幹完活穿好外衣到茶水間收拾杯子的安若望去:“你們有沒有這種感覺啊”。
安若淡笑,丁文捋了捋自己的頭發,看向窗外:“正常,這說明你還沒被生活壓榨服帖,而姐我早已順從了”。
“騙人,你如果想著得過且過,過完一天是一天的話,幹嘛還這麽拚命,而且這次支教你也申請了吧。你要是早就順從了,還會像現在這樣焦慮,總琢磨著改變嗎。況且過完一天算一天的日子似乎更難挨,如同一個明明拿著把刀,卻眼睜睜的看著一個赤手空拳的人走過來把你掐死一樣。”
“那又如何,我今年都快30了,以前不是沒想過憑自己拚一個想要的未來,可結果,看看現在的我就知道了。
如今,我隻要考慮著把自己嫁了就行了”,她點了根煙。
“哦,是啊,你都要結婚了,你對象是什麽樣的人啊,能讓你看上的一定不一般”。
“一個小職員,人不錯,工作穩定,看起來很顧家”。
“就這樣?”
“嗯,沒什麽不好的,起碼他為人老實,不會出去亂搞。顧家,我也不用操太多心,一起過日子嘛”。
“那我該怎麽辦啊”。
“你不是也有男朋友嗎”
“我說的不是感情方麵”
“有人說生活給了我們兩條路,閉上嘴,被世界淘汰,或者適應它,改變自己。”
“若這兩條路我哪條都不願走呢?”
“不知道”,她盯了她幾秒鍾答道,“不過我知道你這種沉不下去也浮不起來的狀態是因為你正踩在這兩條鋼絲上搖搖晃晃,努力維持平衡。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這樣”。
薑麗將頭轉向安若,“安若,你一天也這麽拚命,雖然晉升的還算順利,可為什麽我總覺得你似乎並不是為了想要什麽,而且一點都不焦躁,是我的錯覺嗎”。
“有人跟我說我們之所以覺得自己沒有立足的地方,是因為生活裏的東西太多,而我們總想全部都拿在手裏,一邊迷茫、慌亂,沒有重點的空虛,然後找更多的東西填補,卻還是找不到出口。”安若答非所問道。“也許,我們所做的事不過為了感動自己,為了向自己證明自己到底有多努力,為了給自己看、給別人看,並沒有真正踏踏實實的對待它,就像文姐前麵說的,我們總處於半沉半浮之間,用一種模棱兩可的態度似是在對自己負責也對它負責,實則什麽都不是。
又或許走太急了,難免蒙了頭,正好趁著這次機會讓自己從局裏麵走出來,稍作歇息,冷卻冷卻,或許更能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麽,該要什麽,怎麽走,以便重新上路。”
“是這樣嗎”薑麗半信半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