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鐵拳大踏步地朝牢房走去。

    看守徐開他們的，是熊小煙和其他幾位漢子。柳鐵拳走過去，衝著門口的熊小煙嚷道：“熊小煙，大當家吩咐我過來看看。楊珍西的信使剛剛走，怕他們派人偷偷潛入山寨，劫走徐開他們。”

    熊小煙見是柳鐵拳，大大咧咧地道：“楊珍西還沒有這個膽。”

    柳鐵拳朝四周觀察一番，不遠處遊弋著一群巡夜的漢子們，而熊小煙他們這邊，大概有十多位漢子。假如能使計，將熊小煙他們穩住，或熏倒，那就可以救走牢裏的徐開他們。柳鐵拳見熊小煙哈欠連連，他打趣地道：“你們哈欠連連，這麽犯困，要不你們先下去休息，老哥我看守這裏。”

    熊小煙狐疑地道：“難道太陽從西邊出來嗎？你這麽這樣好心腸了？”

    柳鐵拳厚著臉皮道：“實不相瞞，今天白天，那個替楊珍西上山的歌女太俊了，饞得老哥我睡不著。”

    熊小煙哈哈大笑，見柳鐵拳是熊小蜈的死黨，就把他的話當作真的。他打著哈欠，帶著幾個兄弟們，放心地走了。柳鐵拳見熊小煙他們走了，外麵隻留了三四個漢子，斜斜地躺在那裏，心中大喜。他信步走進牢房。在昏黃的燈光下，四周一片陰森，橫七豎八地躺著那些俘虜。徐開躺在最外麵，不住地哼著，估計是身上的傷勢發作。他的眼裏，露出一絲絕望的神色。都這麽晚了，他都沒有睡著，真難為他了。

    柳鐵拳內心好笑。

    他走了過去，蹲下身，用手推了推徐開，笑眯眯地道：“徐大人，徐大人。”

    徐開一愣，掙紮著坐起來，狐疑地盯著滿臉諂媚的柳鐵拳。自從被帶上山寨後，山寨的土匪們對他，一律都是惡語相向，很少有人稱他“徐大人”。見這個家夥嬉皮笑臉，點頭哈腰的模樣，徐開不由得問道：“你要幹什麽？”

    柳鐵拳將食指擱在嘴唇邊，示意他輕聲。他側耳傾聽外麵沒有動靜，於是湊了過來，恭敬地問道：“徐大人，小的叫柳鐵拳，是這裏的六當家。小的，想營救你出山寨，去洛陽歸順朝廷。”

    徐開驚得目瞪口呆，他難以置信地望著柳鐵拳，謹慎地問道：“你說什麽？”

    柳鐵拳見徐開不相信自己，略為失望。但事已至此，隻得緊緊抱住徐開這條大腿，才能日後擺脫慕容羽的追殺。他收起笑容，一字一句地道：“小的營救你出山寨，前去洛陽。”

    徐開宛如一位落水的人撈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隔著鐵欄一把抓住柳鐵拳的雙手，激動地道：“壯士，假如你帶我離開這裏，我保證，你到了洛陽，一輩子吃香喝辣，享受人間的榮華富貴。”

    柳鐵拳點頭如搗蒜。

    不少俘虜們紛紛驚醒過來，他們吃驚地望著柳鐵拳。柳鐵拳見了，摘下懸掛在牆壁的鑰匙，走過去，將鐵欄上的鐵鎖開了。俘虜們如夢初醒，這才明白柳鐵拳不是說著玩的。他們一個個從地上爬起來，接過柳鐵拳扔過去的鑰匙，打開徐開身上的鐐銬。徐開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激動地衝著柳鐵拳抱拳道：“多謝壯士。救命之恩，徐某沒齒不忘。”

    柳鐵拳示意大家輕聲。他警惕地傾聽一陣，見外麵沒動靜，他說：“外麵還有幾位看守，我去騙他們進來，解決他們。”

    徐開點點頭。

    柳鐵拳躡手躡腳地踏出牢房，見看守的漢子們一個個東倒西歪，昏昏欲睡，柳鐵拳衝裏麵一招手。徐開他們一哄而出，撲倒那些看守的漢子們，幾下就解決了他們，然後將他們的屍體拖進牢房。

    柳鐵拳低聲喝道：“趁著巡邏的人沒有過來，我們朝寨門方向跑去。寨門附近有馬廄。偷了馬，我們就可以跑得無影無蹤。”俘虜們大喜，跟著柳鐵拳朝寨門方向跑去。

    寨牆上，遊弋著十多位漢子。他們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突然一位漢子喝道：“是誰，鬼鬼祟祟的，快出來，不然我放箭了。”

    柳鐵拳從黑暗中奔了出來，抱拳衝著漢子嚷道：“兄弟，是我。”

    漢子們的目光齊刷刷地盯著柳鐵拳，狐疑地問道：“半夜三更的，你來這裏幹什麽？”

    柳鐵拳胡謅道：“二哥剛剛突發風寒，令我去山寨外麵抓幾副藥。”

    柳鐵拳朝寨牆上走去。

    一位漢子眼尖，瞧見黑暗中立著幾十位俘虜。他大驚道：“快來人哪，柳鐵拳要放走俘虜！柳鐵拳反水了。”柳鐵拳反應極快，衝上寨牆，一刀橫劈過去，將那人砍為兩截。徐開和其他的俘虜們，飛快地奔過去，搶了幾把鋼刀，瘋狂地砍殺守寨的漢子們。柳鐵拳更是惡毒，飛刀橫砍，砍倒幾位漢子。

    一位漢子見情況危急，他奔至銅鍾，敲了幾下。清亮的鍾聲傳遍了整座山寨，向山寨的人們示警。柳鐵拳和徐開他們一擁而上，將那漢子剁為齏粉。柳鐵拳惶恐地道：“慕容羽他們很快就追過來，我們快逃吧。”

    徐開喝道：“朝馬廄奔過去，先搶坐騎。”

    幾十位俘虜們湧進附近的馬廄，搶了幾十匹坐騎。柳鐵拳他們飛身上馬，撞開寨門，朝山寨飛快地逃去。徐開斷後，他怕慕容羽他們追來，就在寨門以及馬廄附近四處放火，衝天的大火呼嘯而起，瞬間淹沒了一切。徐開大喜，飛快地上馬，朝山腳下跑去。

    柳鐵拳熟悉周圍的地形，他帶領徐開他們，走小路朝洛陽奔去。一路馬不停蹄，趕了兩日兩夜的路程，終於快到洛陽了。

    徐開擦了一把冷汗，心有餘悸地道：“總算逃出了龍潭虎穴。”

    ……

    卻說程牽牽回到洛陽後，向楊珍西如實稟告她的所見所聞。楊珍西聽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慕容羽這樣的梟雄，遠遠不是三萬兩銀子所能打動的。不過他很奇怪，奇怪慕容羽居然輕易讓程牽牽這樣的女子平安歸來。難道這個家夥不近女色？他揮揮手，示意程牽牽退下。程牽牽退至台階下麵，很快轉過身，心有不甘地道：“楊大人，奴家去清風寨前，楊大人答應釋放鬼手刀的。”

    楊珍西冷冷地道：“鄙人說話算話，不過鬼手刀罪大惡極，不能立刻釋放。鄙人將他從死牢提出來，放在普通牢房裏，關他半年後，再將他釋放。”

    程牽牽喜得眉飛色舞，跪在地上叩頭道：“謝大人。”

    楊珍西罷罷手，示意程牽牽退出。立在一旁的師爺李如齊見了，不相信地道：“大人，鬼手刀民憤極大，輕易釋放恐怕引起洛陽百姓的公憤，釀成民變。”

    楊珍西沉吟道：“鄙人身為巡撫，豈能把自己的話當作兒戲？古人雲，人無信不立。鄙人如果不遵守當初的諾言，如何取信於民？不過鬼手刀確實是洛陽一大公害。鄙人這次釋放他，難保他出來後改邪歸正。到時候隻要他再犯案，就立馬緝捕他。程牽牽自然就無話可說了。”

    李如齊暗忖道，楊珍西在一位花魁麵前言而有信，難道這裏麵有一定的蹊蹺？

    次日，楊珍西剛剛起床，一位隨從匆匆趕過來，向他稟告道：“北城外麵發現一夥人，衣衫不整，滿臉汙垢，領頭的人自稱是徐開。守城的兵丁無法辨認，不讓他們進城。他們在城下大聲叫罵，氣焰囂張。兵丁們不敢怠慢，隻好稟告大人，請大人定奪。”

    楊珍西驚道：“徐開不是被關在清風寨嗎？”

    他當即率領一班隨從，匆匆上馬，趕到城門處。登上高高的城牆，朝下麵張望。果然下麵立著幾十位漢子，有些人血肉模糊，有些人襤褸不堪，根本無法辨識出模樣。楊珍西正要開口，下麵傳來一個亢奮的聲音。“楊大人，是我徐開，快開門。”

    楊珍西仔細辨認，果然是徐開。他慌忙令兵丁們大開城門，讓他們進城。楊珍西走下城牆，看見徐開一臉的狼狽，身上到處都是傷，眉毛和胡子燒得光禿禿的，袍上全是幹涸的血液，散發一陣熏人的臭味，模樣活像難民。楊珍西不禁感到好笑。他忍住笑，假裝同情地道：“徐大人，這是怎麽回事？”

    徐開自嘲地道：“徐某今日大難不死，多虧了柳壯士。”

    他將大手指向身後的柳鐵拳。柳鐵拳趕緊趨上前，朝楊珍西行禮道：“小人柳鐵拳參見楊大人。”模樣恭敬，態度謙卑，活像一位奴才搖頭擺尾。楊珍西一驚，馬上回想起來，程牽牽曾向他稟告過，山寨有位叫柳鐵拳的頭目，欲歸順朝廷。楊珍西威嚴地道：“你就是欲歸順朝廷的柳壯士？”

    柳鐵拳趕緊點點頭。

    “能營救徐大人安全脫險，你功不可沒。”楊珍西讚道，他轉向徐開，安慰道：“徐大人立功心切，沒料到誤中慕容羽的圈套。望徐大人切莫悲傷，整兵再戰，擒獲慕容羽，必定是水到渠成之事。”

    徐開顧不得身上的傷痛，賭氣地道：“楊大人，清風寨一日不平，我一日不回京城。”語氣堅決，表情凝重，看得出他對這次慘敗耿耿於懷。他轉向一旁的柳鐵拳，讚賞有加地道：“是他放走了我們，不然的話，徐某必定死在清風寨。”

    一行人回到了官署。

    徐開喝道：“來人啦。”早有一位隨從托著一大盤銀子趨到跟前。徐開朝柳鐵拳感激地道：“從今日起，你做我的隨從。踏平清風寨後，徐某必定向高大人保薦你，到時候封侯賜爵就不在話下。”

    柳鐵拳喜得眼睛發亮。他雙膝跪下，感恩戴德地道：“小人願誓死追隨徐大人，替大人執鞍牽馬，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他原以為徐開不過是個小頭目，沒料到洛陽巡撫楊珍西見了他都必恭必敬，禮讓三分，內心欣喜若狂。也許是祖宗有福，總算跟對了人。

    徐開矜持地道：“剿滅清風寨，需要你這樣的熱血壯士。隻要山寨還有像你這樣深明大義的壯士，向我投誠，徐某對他過去的所作所為，一律不追究，還封官賞銀。徐某說話，一言九鼎。”

    柳鐵拳卑微地道：“小人知道，小人日後去勸降清風寨的土匪，讓他們改邪歸正，永遠不要再與徐大人作對。小人還有一些至交，在清風寨落草。他們不知道徐大人的為人。假如日後小人遇見他們，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必定說服他們俯首來降。”

    楊珍西厭惡地瞥了一眼奴性十足的柳鐵拳，假惺惺地道：“徐大人傷勢是否要緊？要不請大夫診治一番。”

    徐開豁達地道：“一些皮肉之傷，又沒有傷筋傷骨的，不要緊的。”

    當晚，楊珍西在巡撫官署設宴，款待徐開和柳鐵拳一行。席間觥籌交錯，談笑甚歡。柳鐵拳向楊珍西徐開他們談起清風寨的經曆，特意講述了眾多頭目的脾**好，尤其是大當家慕容羽的情況，包括他的性格和處世風格。見楊徐二人聽得津津有味，柳鐵拳眉飛色舞地講了清風寨的兵力部署，夜間巡邏的情況，還有掠糧隊伍的行蹤，外出暗哨的huó dòng規律，以及行軍布陣的特征等。

    徐開聽了大喜，舉著酒杯踱到柳鐵拳麵前，拍著他的肩膀讚不絕口地道：“有柳壯士在，踏平清風寨指日可待。”

    柳鐵拳殷勤地道：“還得靠徐大人運籌帷幄，早日剿滅清風寨的土匪，還洛陽一帶的安寧。上則不負皇上及高大人之重托，下則安撫洛陽一帶的黎民百姓。小人不才，願替大人效犬馬之勞。”

    徐開哈哈大笑，將杯中的酒液一口喝盡。

    楊珍西望著徐開他們，下定決心道：“有柳壯士作為我們的向導，清風寨必定指日可破。徐大人先療養一陣，半個月後我們出兵圍剿清風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