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鳩占鵲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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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鐵拳殺了守寨門的兄弟,帶著徐開等幾十位俘虜匆匆逃出清風寨後,慕容羽聞報,連夜帶著兄弟們,兵分數路,追捕逃下山的柳鐵拳他們。折騰了一夜,連柳鐵拳的半個影子都沒有找到。熊小蜈李猛許晚等人沿著清風寨四周,仔細搜捕,依然沒有發現柳鐵拳徐開他們的蹤跡。
熊小煙從睡夢中被人叫醒,聽聞柳鐵拳劫走俘虜們連夜逃下山寨後,驚得手足冰涼。見事關重大,他趕緊起來,如實向袍兄熊小蜈稟告。熊小蜈黑著臉,沒有吱聲,他想教訓熊小煙一頓,但還是忍住了。
為了防備柳鐵拳帶著官兵反撲,慕容羽令兄弟們加強防備,尤其是寨前寨後的巡邏,不得有任何鬆懈。一時間,山寨如臨大敵,上上下下充滿著一種緊張的氣氛。慕容羽想,柳鐵拳熟悉清風寨,必定將清風寨的一切告訴官府,未來很有可能有一場惡戰。
次日,慕容羽在聚義堂召開會議。
山寨的大小頭目,足足有二十多人,悉數參加。
二當家熊小蜈因為與柳鐵拳關係很鐵,所以顯得惴惴不安。上次非禮戲班的女旦角,也是柳鐵拳安排的。而這回,柳鐵拳殺死歌女青蓮,唯恐被人發現,索性救了徐開等人,逃出清風寨,成為清風寨的叛徒。熊小蜈心虛地瞥了一眼眾人,眾人正襟危坐,神情肅穆。
慕容羽鐵青著臉。
首先發言的是小猴子。他介紹了當夜發生的一些情況,心情沉重地道:“當時負責看守徐開的,是熊小煙他們。但事後發現,熊小煙他們居然偷去睡覺,隻留下幾位兄弟看守牢房。柳鐵拳叛逃,熊小煙難逃幹係。”
熊小蜈仿佛被挨了一記耳光,火辣辣地痛。他心虛地瞥著慕容羽。慕容羽黑著臉,臉上怒氣衝衝。熊小蜈突然感覺,整個山寨,除了少數幾位心腹之後,大部分都是慕容羽的死黨。他雖然貴為清風寨的二當家,但有名無實。一種難以言說的失落感油然而生。他突然滋生了一種離開清風寨的念頭。
接著輪到李猛發言。李猛道:“我近期回塞外,招募一批鐵匠來山寨。山寨的兵器短缺,一旦開仗,很快就消耗完。不知大當家以及諸位兄弟們,是否首肯?”他的目光,瞥向慕容羽。
慕容羽站起身來,巡視大家一圈,道:“行,你去塞外招募一批鐵匠回來。柳鐵拳叛逃,必定成為楊珍西的走狗。我們要早作對策。他熟悉清風寨,楊珍西必定倚重他。我認為,不久楊珍西將傾巢出動,圍攻清風寨。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我們主動出擊。”
眾人精神一振。
“一方麵,我打算派數位兄弟,偷偷潛入洛陽城,找機會刺死柳鐵拳;另一方麵,我們要聯絡河南一帶的麒麟山、紫金山、綠子林等眾多江湖勢力,讓他們與清風寨互相照應。這樣,楊珍西即使想大軍圍剿清風寨,倘若麒麟山紫金山綠子林他們趁渾水摸魚的話,楊珍西也有所顧忌。”
許晚霍然站起來,道:“大當家,兄弟不才,願帶幾位兄弟潛入洛陽,刺死柳鐵拳。”
熊小蜈內心一動,站起來陰沉地道:“柳鐵拳叛逃,二弟甚感慚愧,二弟願意下山,宰殺柳鐵拳,為慘死的青蓮以及其他的兄弟們報仇雪恨。”
四當家謝小額道:“行刺柳鐵拳,何必需要二哥親自動手?許晚帶幾位兄弟,去洛陽就可以了。”
熊小蜈爭辯道:“平時我與柳鐵拳的關係最好,但我從來都沒有想到,這家夥道貌岸然,陰一套陽一套,居然背叛大家,投靠官府。尤其是族弟熊小煙受其麻痹,讓其救走徐開。山寨上上下下,無不義憤填膺。我提議,將熊小煙權杖一百下,以正軍威。”
熊小蜈嚴懲族弟熊小煙,令兄弟們吃了一驚。慕容羽暗忖道,熊小蜈城府太深,這時候大義滅親,恐怕是欲減輕自己的罪責。不過,他這樣做無可厚非。熊小煙本身就應該嚴懲,否則如何服眾?慕容羽道:“行刺柳鐵拳一事,交給許晚。”
突然一位漢子闖了進來,向慕容羽稟告道:“大當家,山下來了幾位騎兵,自稱是麒麟山的大當家東陵閣,他有事求見大當家。”
眾人一愣,麒麟山的大當家東陵閣?這家夥來清風寨幹嗎?東陵閣是個響當當的人物,以前是個有名的江湖排客,專門在黃河放排。誰料一次水災,將排上所有貨物全都衝走,東陵閣東湊西借,籌集銀子,賠了貨主的損失。從這以後,他結束了排客生涯,聚集一班落魄的江湖排客船家艄公來到麒麟山,占山為王,向過往的客商收過路費。楊珍西雖然幾次派官兵進駐麒麟山,但每次東陵閣采取化整為零的策略,官兵一來,跑得無影無蹤;官兵一走,他們又重新霸占麒麟山。久而久之,楊珍西拿他們沒辦法。
慕容羽沉吟道:“他帶了多少人馬?”
漢子稟告道:“就七位隨從。”
“將他們帶到聚義堂。”
漢子轉身而去。半時辰不到,領著八位漢子跨進了聚義堂。慕容羽和熊小蜈端坐上方。大家盯著那八位漢子,內心嘀咕著,這家夥與清風寨素無瓜葛,為何突然進山拜訪?
為首一位漢子紫麵長須,熊背虎腰,古銅色的臉龐,透著一股凶悍勁兒。他背著長刀,青色長袍沾染了血跡,右腿的褲腳,纏著一塊白布,似有傷勢。他跨上前一步,恭敬地道:“在下東陵閣,拜見慕容大當家。”
慕容羽掃視他們,見他們每人衣冠不整,落魄潦倒的模樣,好奇地問道:“你就是麒麟山的大當家東陵閣?”
麒麟山雖然在豫南一帶頗有名氣,但與清風寨相比,簡直不是一個檔次。清風寨兵精糧足,聲勢浩大,經常與前來剿匪的洛陽官兵真槍實彈地幹;而麒麟山,不過兩千人,經常采取敵進我退,敵退我進的遊擊戰術。
東陵閣點頭道:“在下就是東陵閣。今日求見大當家,是有事欲求大當家幫忙。這份薄禮,不成敬意,還請大當家笑納。”他解下纏在腰側的包袱,包袱沉甸甸的,估計是裝著黃金。他雙手托著,謙卑地遞到慕容羽跟前。
慕容羽劍眉一掃,令階下的兄弟收了,緩和語氣道:“你有何事要我幫忙?”
東陵閣泣道:“數日前,楊珍西令他的心腹楊小山,率領兩千人馬,銜枚急進,突然占領麒麟山各大要道,采取步步為營的策略,穩打穩紮,拔掉麒麟山一些據點和堡壘,目前已將麒麟山團團圍住。在下別無他法,冒死衝出麒麟山,趕赴貴寨,懇請大當家發兵馳援麒麟山。救命之恩,他日必定銜草以報。”
……
原來李如齊向楊珍西獻計,先肅清一些勢力微弱的土匪流寇,整肅洛陽一帶的治安,老百姓沒了匪患,自然人心所向,就不會再向土匪通風報信,土匪們沒有百姓作他們的眼線,自然寸步難行。等全境一些流寇土匪肅清後,再拿清風寨開刀,采取四麵八穩,穩打穩紮的策略,困死慕容羽……楊珍西依計,令部屬楊小山,率領兩千人馬,日夜兼道,圍剿豫南一帶的麒麟山。
……
慕容羽驚道:“麒麟山現在還有多少人馬?”
東陵閣道:“包括女眷、家屬在內,大概還有一千多人。雖然糧草足夠,但守山的兄弟們人心不穩。在下冒死突破楊小山的防線前,特意吩咐族弟東陵文鎮守麒麟山。依在下看來,假如沒有人馳援麒麟山,麒麟山必定在十日後失守。”東陵閣憂心忡忡,眼睛巴巴地望著慕容羽。
慕容羽臉色凝重,吩咐階下的兄弟們給東陵閣賜座。他將目光轉向眾人,商榷地道:“麒麟山被官兵圍困,東陵文估計隻能堅守十日。咱們清風寨豈能袖手旁觀?俗話說,唇亡齒寒,楊珍西蕩平周圍的山寨,最後必定傾盡全力,對付我們。與其坐以待斃,不如馳援麒麟山。有哪位兄弟,願意替東陵兄弟分憂,帶一支人馬趕赴麒麟山,殺退官兵?”
東陵閣見慕容羽如此爽快地答應出兵,感激地道:“大當家果然仗義行俠,忠肝義膽,不愧為一方豪傑。”
熊小蜈霍然起身,朝慕容羽拱手道:“二弟不才,願意率領一支人馬,馳援麒麟山。”
慕容羽大喜道:“行,你和五當家石震天率領兩千人馬,現在出發。”
熊小蜈唱了喏,率領兩千人馬,隨東陵閣下山,朝麒麟山奔去。熊小蜈忖道,大當家慕容羽一向機智過人,為何這次魯莽草率?清風寨上上下下沒人認識東陵閣,假如東陵閣是假冒的,那豈不是一個圈套?他瞥了一眼後麵的東陵閣,心生一計,對東陵閣道:“江湖上傳言,黃河有個渡口,叫月牙渡。不知道東陵寨主是否聽說過?”
東陵閣沉吟道:“鄙人在黃河放排多年,沒有聽說月牙渡,隻聽說有個渡口叫月影渡。月影渡熱鬧非凡,人氣旺盛,是黃河上遊最有名氣的渡口。”
見東陵閣對答如流,熊小蜈落了心。他眼珠一轉,內心佩服慕容羽眼力過人,匆匆照麵斷定眼前這人就是麒麟山的東陵閣。東陵閣見隊伍行軍速度不快,心急火燎地道:“鄙人離開麒麟山時,特意叮囑東陵文要死守麒麟山。鄙人必定在五日內趕回麒麟山。二當家,我們加快速度。”
熊小蜈喝道:“行。”他令兄弟們加快速度,朝麒麟山飛馳。
東陵閣從懷裏掏出一隻信鴿,撲閃著扔向天空。信鴿展開翅膀,長嘶一聲,朝遠處飛去。一行人馬晝夜趕道,趕了三天三夜,終於來到離麒麟山十裏處的曠野。東陵閣顧不得舟車勞頓,衝著熊小蜈道:“要勞二當家在此處紮營,鄙人現在趕回麒麟山早作準備。”
熊小蜈道:“東陵寨主不是放了信鴿回去,告訴他們已請得援兵?”
東陵閣道:“楊小山他們不知道我請來援兵。二當家不如先安營紮寨,埋鍋造飯。今夜雞叫三更時,你從外麵攻擊楊小山,鄙人率領麒麟山的人,放炮為號,衝出麒麟山,裏外夾攻,官兵們首尾不能兼顧,必定大敗。”
熊小蜈道:“行。”
東陵閣向熊小蜈拱手,率領自己的隨從朝麒麟山奔去。熊小蜈令山寨兄弟們就地紮營,埋鍋造飯,為了提防官兵偷襲,熊小蜈布置暗哨,派出流星馬,偵察官兵的動向。匆匆用過膳食,熊小蜈令兄弟們就地休息。他自己雖然又累又困,但怎麽都睡不著。不為別的,還是為叛逃的柳鐵拳。雖然慕容羽沒問他什麽,但熊小蜈還是嗅出了一絲不祥的氣氛。山寨兄弟們,大部分都是慕容羽的親信;隻有極少數,才聽命於自己。慕容羽對自己猜疑頗深,與其整日活在他的陰影之下,不如離開清風寨,自立門戶,久居人下,非長久之策。這次馳援麒麟山,大部分都是聽命於自己的親信,隻有五當家石震天,平時與自己貌合神離。
熊小蜈走出營寨,仰望遠處。遠處夜幕降臨,倦鳥歸巢,一片安詳和靜謐。熊小蜈不由得一片感傷。自己當初離開故土,在清風寨落草,原以為能過上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愜意生活,誰料自己在清風寨過得鬱鬱寡歡。
背後閃出一人。那人生得鼠目寸光,短小猥瑣,相貌甚為醜陋。熊小蜈認出那人,那人叫李雪影,是山寨一個小嘍羅。因為模樣猥瑣,不被山寨其他首領認可,因此打發到馬廄看管山寨的坐騎。上次柳鐵拳盜走馬廄的坐騎,雪影受到牽連,被小猴子狠狠地訓斥了一頓。
“二哥。”雪影諂媚地走過來,試探著道:“二哥率領兄弟們馳援麒麟山,為何月下徘徊,悶悶不樂?”
熊小蜈隨口道:“心裏堵得慌,隨便出來走走,你先休息吧,三更時要與官兵廝殺。養精蓄銳,才能殺敗官兵。”
雪影笑道:“見二哥如此落寂傷感,小人有一席話想對二哥說,不知二哥是否愛聽?”
“有什麽就說吧,何必吞吞吐吐?”
李雪影道:“最近幾月,二哥在山寨活得壓抑,內心處處防著慕容羽,生怕被他做掉。尤其是前幾日,柳當家逃出清風寨,二哥平時與柳當家走得太近,必定內心不安。大當家雖然沒就此事過問二哥,但依小人看來,他這是欲擒故縱,暗地尋找下手的機會。大當家在山寨一言九鼎,絕不容許任何人起來挑戰他的權威。”
熊小蜈驚得臉色蒼白,手指李雪影,聲色俱厲地道:“大戰當前,你這是妖言惑眾,擾亂軍心。我念你年幼無知,尚且網開一麵。日後你決不允許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李雪影道:“隻怕是小人的一席話,戳到二哥的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