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當街行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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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羽被帶至死牢。牢裏一片陰暗,潮濕,四周充滿著一股難聞的黴味。他已經遍體鱗傷,體虛至極。尤其是腳脖處的箭傷,潰爛得不成模樣。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望著窗口外麵的天,內心一陣淒然。突然間,他想起了一句話——命如螻蟻,不由得黯然神傷。

    以前在清風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好不愜意。現在淪為囚徒。塵世上的事情,宛如六月的天氣,說變就變。你永遠都無法猜透。慕容羽挪到窗邊,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縷縷夜風襲來,吹在臉上涼涼的。慕容羽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恍惚之中,他想起了一個和尚曾經說過,在夜幕降臨時,你守在窗邊,就能捧到窗外跳進來的鬼魂。原來人死之後,就會變成鬼魂。

    夜色暗了許多。

    牢房裏一片漆黑,隻有遠處幾縷燈光射過來,顯得格wài yīn森、恐怖。一陣陣難以名狀的哭泣聲,從哪個角落傳過來,傳進慕容羽的耳裏。慕容羽長歎一聲。遠處這時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慕容羽無動於衷,也許是看守走過來了。

    “喂。”一個叫聲傳過來。慕容羽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看過去。立在鐵欄杆外麵的,是一位姑娘。那姑娘穿著體麵,提著長長的燈籠,模樣看起來有些單純。慕容羽不認識她,眼睛一閉,倒在地板上。他不想理這個陌生的姑娘。

    那姑娘是紅袖。她按照程牽牽的吩咐,懷裏揣著金瘡藥。返回洛陽時,程牽牽見慕容羽傷勢嚴重,有些擔心。她擔心的,不是怕慕容羽死掉,而是怕慕容羽死得太早,自己那口氣還沒有出完。她恨透了慕容羽。尤其在夜深人靜,鬼手刀魁梧的模樣宛如幽靈般出現在腦海裏時,程牽牽就格外痛恨慕容羽,痛恨塵世一切的土匪。是這幫無法無天的家夥,害死了自己心愛的郎君鬼手刀。

    “你就是慕容羽嗎?”紅袖大聲地嚷。

    慕容羽木訥地點點頭。

    紅袖將金瘡藥扔進去,麵無表情地道:“這是程姑娘吩咐我送進來的。”她有些奇怪,奇怪程牽牽為何受到洛陽巡撫楊珍西的百般寵愛。剛才程牽牽要她送藥進死牢時,紅袖還頗為擔憂。程牽牽道:“就說是楊大人派人送進去的。”她打著楊珍西的招牌,自由進出死牢,令人有些費解。

    紅袖轉身離開。

    慕容羽撿起扔過來的金瘡藥,摸索著,挪到牆邊,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將金瘡藥塗抹在傷口處。次日早晨,身上的傷勢明顯好了許多。慕容羽內心稍寬。他木訥地望著冰冷的牢房,宛如一隻瑟瑟發抖的小獸,惶惶不可終日。

    被官府處死,不過是板上釘釘的事。唯一的擔憂,就是外麵那幫兄弟們。他們宛如一群無娘的野孩子,四處流浪。李猛小猴子他們,估計還在想辦法營救自己。哎,兄弟一場,何必連累他們呢?但願蒼天保佑,保佑李猛他們放棄營救自己的念頭,逃得越遠越好。

    獄卒走了過來,扔下一盤米飯,粗野地喝道:“快吃,林大人馬上要提審你。”

    慕容羽爬起來,走過去,將米飯吃得一幹二淨。鐵欄就在這時被推開,獄卒走過來,拖拽著慕容羽,朝外麵走。他帶著慕容羽,走出牢房,來到牢房後麵的院子。院子裏圍滿了人。全是跨著長刀的兵丁們。一位目光陰森的老者,坐在一張太師椅上。他瞧見慕容羽被押上來。目光頓時縈繞在慕容羽身上。宛如一頭饑餓的狼,見到了渴望已久的獵物。

    那老者就是林見。

    慕容羽一臉的漠然,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隻是,那個叫程牽牽的花魁,說要一刀一刀地割自己的肉,讓自己體內的血液流盡,最後倒地而亡。真要那樣被處決,也無所謂。反正已經是將死之人。

    看淡生死之後,慕容羽反而顯得無比輕鬆。

    “你就是將洛陽鬧得天翻地覆的慕容羽?”林見踱過來,眯著眼睛打量慕容羽。那好奇的模樣,仿佛在欣賞一個剛出土的古董。他的瞳仁,睜得大大的。沒見麵之前,原以為慕容羽是個軀體強壯,滿臉胡須的家夥。沒料到這家夥外表,看起來像個文弱的書生,模樣還挺秀氣。倘若哪個大臣家的閨秀見了,必定愛得半死。

    “貌如潘安啊。”林見由衷地讚道。

    慕容羽一臉的無謂。見林見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自己。慕容羽輕蔑地道:“看夠了嗎?老家夥。要殺要剮,就痛痛快快一些。”被帶至洛陽後,他隻求楊珍西或程牽牽,早日處決自己。

    林見一愣,喝道:“喲,小子,你脾氣還挺大呢。”見慕容羽根本不懼怕自己,林見笑了。他踱到慕容羽的正麵,拱手道:“久聞大當家英雄蓋世,謀略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令老夫折服不已。”話雖然說得很客氣,但語氣有些陰陽怪氣,明顯含著戲謔的意味。

    慕容羽鼻子一哼。

    林見不怒反喜,誇道:“不愧是大當家,被關在牢房裏還有一身錚錚鐵骨。”他轉向獄卒,威嚴地喝道:“大當家好歹也是洛陽風雲人物,居然用鐵鏈鐐銬捆住他的手腳,太不象話了。來人啦,將大當家身上的鐵鏈鐐銬取下。”

    獄卒一愣,惶恐地道:“林大人,他是朝廷重犯。取下鐵鏈鐐銬,他要逃跑怎麽辦?”

    林見強硬地道:“老夫叫你做,你就乖乖做。”

    獄卒沒辦法,隻好找來鑰匙,取下慕容羽身上的鐵鏈鐐銬。慕容羽頗感詫異。這個老家夥要幹什麽?難道他還要釋放自己不成?這個老家夥看起來亦正亦邪,玩世不恭。他huó dòng筋骨,輕輕走了幾步。

    林見讚道:“果然是個有料的高手,走起路來虎虎生威。老夫佩服佩服。”他轉向身後一位隨從。吩咐他取來一把長劍。林見接過長劍,雙手遞給慕容羽,道:“老夫以前也是道上的人,知道江湖上的漢子,都喜歡用刀劍解決問題。誰的刀快,誰就是老大。你既然被尊為清風寨的大當家,必定有過人之處。老夫想與你比試比試。”

    獄卒們被嚇得臉色蒼白。這個林見,居然不按常理出牌,與慕容羽比試刀劍,真是瘋了。萬一被慕容羽一刀劈了,回去如何向楊大人交代?獄卒們欲阻止林見的瘋狂舉動,但林見一擺手,獄卒們隻好閉了嘴,退縮至一邊。

    慕容羽一愣。

    林見笑道:“不過你不要想著逃跑。這樣的話,有損大當家的風度。你說是不?小子。”

    慕容羽接過長劍,凶悍地刺向林見。老者臉色大變,抽出腰側的長劍,舞得宛如平地而起的一陣龍卷風,呼嘯襲向慕容羽。慕容羽數劍刺出,近不了林見的周身。林見見了,虛晃一招,挑出圈子,對慕容羽認真地道:“小子,你要使出你的本事,否則的話,到時候別怪老夫沒救你這條小命。”

    慕容羽一愣。這個老家夥,居然想救自己?真是天方夜譚。

    慕容羽厲嘯一聲,朝圍牆奔去。林見見慕容羽要逃,朝天放出一支響箭。緊緊追過去。隻是,他有些顧忌慕容羽手中的劍,有意保持與慕容羽的距離。慕容羽瞅準時機,突然回過身,朝後刺出一劍。這一劍,因為慕容羽傷勢尚未愈合,顯得有些倉促和勉強。長劍宛如芙蓉出水,悄然襲來。林見急忙收回腳步,朝左側避開。他一擦額頭的冷汗,內心忖道,這家夥還真有兩招。

    ……

    卻說楊珍西坐在案牘前,正在批閱各地呈上來的文書。突然一位隨從趨上來,稟告道:“稟告大人,林大人將慕容羽提到監獄的後院。他居然與慕容羽比試劍法。”楊珍西一愣,狐疑地道:“林見是內宮派來的,萬一他被慕容羽所傷,如何向京城那邊交代?”他趕緊起身,跟著隨從來到監獄。監獄的後院早已經圍得人山人海。看守監獄的獄卒,附近巡邏的兵丁們,聽聞林見親自與慕容羽比試,早就擠了進來,看著熱鬧。

    後院一片喧嘩。

    楊珍西從人群中擠進去。隻見慕容羽宛如一隻靈猴,貼著林見的長劍騰挪閃躍。根本不落下方。林見雖然身手矯捷,但似乎格外忌憚慕容羽的長劍。他側重防守,長劍舞起一團腥風,將自己團團裹住,不讓慕容羽攻過來。慕容羽畢竟身體虛弱,一番惡鬥之後大汗淋淋。他突然跳出圈子,棄劍喝道:“好了。我不打了。”

    林見鬥得正酣,見慕容羽棄劍,不解地喝道:“咱們還沒有分出勝負。”

    人群紛紛起哄道:“對啊,還沒有勝負怎麽不殺了?”

    “虧得你是清風寨的當家。”

    慕容羽憤怒地喝道:“我身上的傷口沒有愈合,每刺出一劍,身上的傷痛得無法忍受。你們真想比試,先替我診治身上的傷。”

    林見隻得怏怏收回長劍,喝道:“來人啦。把他帶至驛館,請大夫替他療傷。”

    獄卒大驚,欲奔過來阻攔林見的瘋狂舉動。有位獄卒回頭瞧見了楊珍西,趕緊奔過來請示。楊珍西低聲吩咐道:“照林大人的話去做。不過在驛館四周布置兵丁,以防慕容羽逃走。”

    兵丁們簇擁著慕容羽,離開監獄,朝驛館而去。走在半路,突然一人衝出,攔在道路中央,喝道:“慕容羽是我的,要殺要剮任憑我處置!”聲音威嚴,沒有一絲可以商量的餘地。

    兵丁們大驚,光天化日之下,居然還有人敢劫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