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在這裏住的可還習慣？”

    一個人形的陰影站在牢門外，透過柵欄向裏看。

    這牢房不大，一眼就能看清全部，其中的擺設也非常簡單，地上堆著亂糟糟的雜草，牆角擺了個馬桶，這便已經是全部擺設家當了。

    昔日以容貌風姿聞名長京的大皇子便身處在這樣狹小髒亂的牢房中，他身上那一身象征著尊榮的皇子朝服早讓人扒了下來，此刻隻著一襲單薄的素衣，形容不可謂不狼狽。

    他俯下身更加仔細的打量著那個坐在地上的人，這都已經關了有三天，這三天裏隻有獄卒會定點送些飯菜，還都是些隻能裹腹的粗茶淡飯。殷瑜已經有三天沒有見到一個人，與他終日為伴的隻有沒有盡頭的黑暗與寂靜。

    在這樣的寂靜中，犯人一開始會先睡覺，當他們睡了好幾覺，再也睡不著了，他們會開始焦慮，然後再睡著，醒來之後麵對的依舊是寂靜黑暗，他們會分不清白天黑夜，整日焦慮把任何一點負麵情緒無限放大，這樣關上三天，尋常犯人都會瀕臨崩潰。

    殷瑜隻是一個在宮中長大的無依無靠的皇子，他年紀還輕，想來未曾吃過這樣的苦，他此刻必定已經崩潰了。他會不會哭著嘶吼著求饒？或者歇斯底裏的破口大罵？

    無論是哪一種，對於他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有飯有菜，一日三餐無憂。如果床能更軟一些，我會更習慣的。不知道是哪位大人來看我了？”那個坐在草地上的人站起身來扭了扭身子，舒展了一下筋骨，懶洋洋的回答道。

    事情好像有些出乎意料，周源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我們曾有過一麵之緣，我是大理寺少卿周源。殿下可知道你在這裏已經住了幾天了？”

    他今天的任務就是讓殷瑜認罪，在一份認罪書上簽字畫押，隻要殷瑜的這個字一簽，對著刑部派來的人點頭認罪，馬上就能把殷瑜趕出長京。在殷瑜被關進大理寺的第一天，他們就試圖審問殷瑜，威逼利誘好話壞話都說盡了，這位根本不為所動始終閉口不言，而審問殷瑜時，必須有刑部與禦史台的人在場，殷瑜縱使此刻是待罪之身，但終究身份貴重，刑不上大夫，他們隻能幹哄，根本不能在刑部與禦史台的眼皮子底下對殷瑜上刑。

    大理寺卿王坤想磨一磨殷瑜的銳氣，這才在第一場審訊不成功之後提出延後三天詢問。

    大理寺的老人都心知這三天的學問，刑部與禦史台的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他們這也不算是上刑嘛。

    一關就是三天，他們本已經信心滿滿，沒想到這三天對於殷瑜來說居然一點作用都沒有，他現在很明顯依舊神誌清醒，恐怕他今天的詢問又會再次無功而返。

    約摸著是三天了吧。今天又要審訊麽？”

    周源到此刻也沒有什麽驚訝的感覺了，他穩了穩心態，殷瑜就算是神誌清醒也沒有什麽好怕的，他不過是個養尊處優才剛剛成年的毛頭小子而已。

    殿下所說不錯，從你被關進大理寺到此刻已經有三日了。你出身高貴養尊處優，估計還從未吃過這樣的苦吧？想來你被關在這裏也不知道外麵怎麽樣了，三殿下已經來過好多次了，他在你被關進大理寺後還當堂頂撞聖上，萬幸的是聖上憐惜你們兄弟情深未曾怪罪。”

    周源能看清殷瑜的身形，卻看不清他的神色，他料想現在殷瑜聽到這話以後應該會有所鬆動，說不定會流下淚來呢，患難才能見真情，他有這麽好的一個弟弟。

    那麽我現在知道了。”

    殷瑜點了點頭，她平平靜靜的應道，沒有激動，沒有悲傷，連一點難過的感覺都沒有。

    殿下你為什麽要跟自己過不去呢，您這樣的天之驕子卻要被關在這裏吃這樣本不該吃的苦頭。如果你那一日好好配合我們，也不會多吃這三天的牢飯，是不是這個理？”

    周源苦口婆心，這話說的很貼心，很親切，一點都不像是個大理寺少卿說出來的話，像個負責的班主任。

    隻要我配合你，我就不用再吃牢飯了？”

    周源這一聽，有門！口氣也更加的親切了，隻差隔著欄杆拉著殷瑜的手話家常了，“我們這些人也都隻是職責所在，幹什麽要跟你過不去呢？你是聖上的長子，親父子之間有什麽過不去的坎，聖上他現在不過是在氣頭上。隻要你配合我們的工作，這案子結了，自然就不用再吃牢飯了。你想想，現在三殿下在宮中要有多擔心，您也要為身邊的人想一想嘛。”

    隻要殷瑜一點頭認罪，這案子結了，自然是不用再吃牢飯了，吃斷頭飯還是吃流放三千裏的臨別宴，就看殷帝心情了。

    果然這大皇子再怎麽聰明，也不過隻是個毛頭小子。

    這樣啊，那我要怎樣才能算得上是配合你們的工作呢？怎麽樣才能讓這個案子結掉？”殷瑜點了點頭，像是真的聽進去了的樣子。

    您隻要在那個認罪書上簽個字，再點頭認罪，這個案子就算是完了。您就再也不用在這裏吃牢飯了，您要是願意的話，我現在就能放您出來，跟我一起去結案。”周源喜形於色，他想著殷瑜好忽悠，萬萬沒想到殷瑜居然這麽好忽悠。

    稍等稍等，”殷瑜擺了擺手，“我覺著貴府的牢飯還挺好吃的，多吃幾日也挺好，我就愛這一口，就不勞煩大人替我費心了。”

    周源目瞪口呆的看著殷瑜，氣憤不已的脫口而出，“你耍我？”

    大人這話怎麽能這麽說。”殷瑜笑眯眯的靠近牢門看著他，周源終於能看清這位大皇子的麵容表情了，她臉上居然還帶著笑，“您這專程來逗我開心，我也是盛情難卻啊。”

    周源看著她那一臉的笑，氣的渾身發抖，他覺著殷瑜是將他看成了逗樂的猴子，跳梁的小醜。

    剛才那幾句不過是哄他開心，看他露出誌得意滿的種種醜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