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川嗬嗬冷笑了一聲，臉上一掃平日裏的恭順，“還能是為了什麽？我的傻孩子，當然是為了權力，為了財富。”

    陛下他已經是天下間最尊貴的人了，他並不缺權力，更不缺財富。我們王氏對他忠心耿耿，為什麽要這樣做。”王君文皺眉。

    你要記住，權力永遠都不會嫌多，財富更是如此。世家的權力越大，我們的黨羽越多，說的話越有分量，王座上的皇帝便會越發寵信我們親近我們，同樣的，他也會越發的想殺了我們。”王川的神色平靜下來，他看著眼前與自己年輕時的模樣幾乎是一個殼子裏刻出來的王君文，說出了早就該對他說的話。

    從此刻起，他不能再捂住這個孩子的眼睛，堵著他的耳朵，將他小心翼翼的護在羽翼之下。

    這個孩子是時候離開他的翅膀來親眼看一看這個世界的殘酷之處了，再繼續讓他滿心詩書禮義的活下去，王家便會真的變成殷帝案板上的肥肉。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做？我們的財富權勢都是陛下所賜予，現在他已經厭棄了我們。”王君文的眼底已經被絕望充斥，他垂下頭身子輕輕顫抖，“祖父，我們現在就入宮去請求陛下的原諒吧。”

    忠君愛國了數十年，王君文已然將君王看做是天了。

    王川滿意的看著他露出絕望的神色，這一下他果真是看到了這個世界的殘酷了，把雛鷹一把推出鷹巢這當然沒有什麽不對，與把雛鷹推出鷹巢見識真正的世界一樣重要的是教會雛鷹怎樣張開翅膀在空中飛翔，怎樣去捕食，怎樣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真實世界裏活下去。

    隻有蠢貨才會依靠君王獲得財富與權勢，”王川坐在桌前，稍稍將身體前傾，這個老人的身上再次出現了以往那般讓人感到壓力的威嚴，“你要記住了，我們世家最大的儀仗從來都不是皇帝。流水般的皇帝，磐石般的世家。我們世家要做的不是被皇帝操控，而是操控局勢，甚至於操控皇帝。”

    但是，祖父，我們現在已經危在旦夕了。我們已經沒有局勢可言，隨時都可能覆滅。我們一無所有。”王君文聽到這些話未嚐品出幾分真髓，便思及眼下的情形忍不住苦笑著回答。別提操縱皇帝，他們現在連局勢都已經脫離掌控了。p3

    你的頭還呆在脖子上，我還坐在這裏。怎麽能說是一無所有？隻要你還活著，王家還存在，無論境況有多麽糟糕，我們就還有希望。”王川神色縱使疲倦，但那一雙眼卻未曾露出絲毫的怯懦之色來。王家能成為世家之首，這一位老人功不可沒，他坐在這裏仿若一根定海神針，無論這一間房間之外風浪有多大，隻要他還在一日，王家就不會倒。

    王君文神色複雜，他低聲說道，“可現如今陛下將我們交付到那狗賊手中，他又極其擅長巧織罪名，此前我們也確實是與康博私下有所往來，金銀賬目一應俱全都讓他捏在了手心裏。我們王氏與他素有積怨，他是個雁過都要拔毛，無事都恨不能生出些事情的狠毒人物。莫說我們現在是真有把柄捏在他的手裏，就算我們根本什麽都沒做，他都能編出不少罪名來。他這得了機會，手中屠刀高高揚起，我們的脖子都讓陛下給按在了案板上。”

    道理他都知道，他是王家嫡長子，縱使麵上不顯，行動姿態因為浸入骨中的禮儀教育也看不出分毫驕縱不端來，讓人挑不出一點差錯和盛氣淩人。但作為世家嫡長子，他自覺生而高貴，他的這份驕傲不在表皮，而在心中。

    驕傲如他，怎麽會願意說出這樣的話，他何嚐不想力挽狂瀾，他何嚐不想像是王川所說的那樣拿出世家的底氣強勢控製住局勢扭轉乾坤。

    這些都是說出來容易，現實是，他們已經被逼入絕境，無路可走亦無路可退。他看不到希望，更看不到未來。

    這事情是因何而起？”王川看出王君文心底到底還是存了恐懼，他並未急著給自己的孫兒再來一把炙熱的火，用世家精神迎頭澆下洗去他心中的恐懼。

    王君文思索了片刻，“因那康博而起。華九翎恐怕也正是因為身邊之人的背叛才格外瘋狂。”

    正是如此，康博本是華九翎所信任的親信，他是華九翎身邊的內奸，卻為我們帶來了巨大的傷害，華九翎給我們按上的大多數罪名都是胡編亂造，唯一真實的給予我們威脅的，也正是我們與康博的往來。此事既然因一內奸而起，自然也該由一個內奸而終。”王川的話語很平靜，聽起來像是爺孫之間再尋常不過說了幾句家常。

    王君文神色一鬆，他緊皺著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王川心知，自己這個寶貝疙瘩總算是把腦袋轉過了彎來。

    宮中方才傳出消息來，陛下已經為大皇子賜府，禮部著手開始準備大皇子封王。三妹的嫁妝還用準備麽？”

    王君文心裏已經有了些想法，便暫且將那糟心的狗賊放到一邊，開始操心起三妹的終身大事來，他這個做哥哥的，一顆心總歸還是人心肉長的，自小在身邊一起長的妹子怎麽會不疼惜。

    他這話中隱隱有著期盼，言下之意，祖父你看我們現在都已經自顧不暇了，大皇子又出獄了，還先一步賜府準備封王，殷崇那個滿腦子都是水的蠢貨咱們就別管了吧。

    王芷琴若是嫁給殷崇，還不知道要被那個蠢貨給欺負成什麽模樣。

    但若是王芷琴嫁給殷瑜，那可就不一樣了。起碼這一位是出了名的好拿捏，就算跟王芷琴沒什麽感情，也一定會看在王家的麵子上善待她。況且這殷瑜可是風靡了京中閨閣少女的夢中情人第一號人選，長京這些世家子算上他，沒有一個能拍著胸脯說自己比殷瑜帥，光看臉，這一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身份雖然在一眾皇子中不尷不尬，但起碼封個親王沒啥問題，性格又是出了名的溫柔。

    想到這裏，王君文暗道，自己要是女兒身都想嫁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