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文鬆開拽住王元麟的手，目光環視周圍，眾人停止哭泣，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

    我王家此刻正是生死存亡之際。諸位都是我的兄弟姐妹，血肉親人，我知你們的憤怒，更懂你們的心痛。但此時此刻，諸位才更應該保持理智。我絕不希望再看到任何一人出事。現在的王氏一族已經經受不起任何打擊。請各位回到自己的居所，元麟你留下。”

    可是，”王元麟抬頭看了一眼王川被含潭司太監拉扯著踉蹌離開的身影，頓時氣的滿麵通紅，他縱使有再好的修養，此時也被氣的什麽修養都不剩了，高聲質問王君文，“難道我們就要這樣看著爺爺被這些狗賊所害麽？這豈是大丈夫所為！”

    王君文目光突然鋒利了起來，他一言不發隻這樣看著王元麟，然後目光一寸寸滑過那些眼中含著淚水與怒火的少年身上，他不發一言，隻站在這裏，看著眾人，氣勢威嚴油然而生，幾乎讓眾人產生麵前是王川的錯覺。

    不愧是王川親自教養出來的繼承人。

    他向前走了一步，終於開口。

    我王君文在此以性命起誓，日後必定斬盡閹狗一黨以洗刷今日的恥辱。當我掌權日，閹黨不存。”

    一字一頓，恨意透骨而出。

    世家是如此驕傲，他作為世家嫡長子，這份驕傲與他的兄弟們相比隻多不少。

    今日含潭司強闖進入王家帶走王川，等於是把王家的臉踩在了腳下。

    何等奇恥大辱，他忍下了。

    我等聽從大哥差遣。”不知是誰先站起來躬身行了一禮，陸陸續續的滿院子少年少女都站起身真情實意的對王君文行禮。

    他們此刻並不是將王君文當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兄長來看待，在此刻，王君文無疑已經成為了他們心目中的又一個支柱，撐起王家的支柱。

    ……

    華九翎這前腳剛把王川收押進含潭司，後腳就一大堆文件湧了過來，王家果真是急了，他們如同被捅了一下的馬蜂窩般傾巢而出，他們這麽一動，華九翎插下的釘子就有了很多很多的報告可以寫。

    華九翎看了一上午的報告著實有些頭疼，都是短片式消息，繁雜龐多，但不看不行。

    九千歲，我帶回來一個人，你可能會想見見。”進來的人算得上是華九翎的心腹。

    華九翎讓他這麽一說來了興趣，“哦？你是把什麽人帶回來了？”

    是什麽人能讓他用這種信心滿滿的口氣說，他一定會想見見？

    這個人您也知道，他叫王素，考過探花，現在任職翰林院，是王家三房的庶子。王川本想將他的妹妹嫁給李琿，但他不願意，還鬧到了王川麵前去。結果被打了個半死送到鄉下別莊裏去了。”

    華九翎很快想起了這麽個人來，王孫李趙這四家的族譜他都快背下來了，關於他們的點點滴滴被源源不斷的送到他桌上，他估摸著比李琿那個老東西還清楚他的幾房小妾家裏都有什麽人，什麽出身，什麽性格。

    既然他都被送到鄉下的別莊裏了，你又是怎麽找到他的？”

    “說來慚愧，並不是我找到他的，是這個家夥找上我，他是個死心眼，被送到鄉下別莊又一路跑了回來，整整跑了半個月，他找到我的時候，根本不像是王家的少爺，反而像是街邊沿街乞討的乞丐，一雙腳磨的都是水泡。別提有多慘了。”63

    這中年太監想起見到王素時的模樣，縱使是他這樣惡毒無情的含潭司鷹犬都忍不住有了幾分惻隱之心。

    他找到你是為了什麽？他又憑什麽確定你是他要找的人？”

    華九翎聽到這裏倒是真的來了幾分興趣。

    一個在家族中無足輕重的庶子因心愛的妹妹被家族強行送出聯姻換取利益而憤怒反抗，最終換來家族毒打和放逐，這樣的經曆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給予了他足夠的背叛動機。

    毫無疑問，王素從別莊中逃出後，他就失去了賴以為生的一切。

    王家的庶子，即使隻是庶子，也是名正言順的少爺。作為王家少爺所能享受到的富貴權勢，遠遠超出常人想象，王素必定也是養尊處優的長大。

    他出行必有車架，用膳必有肉。

    可脫離了王家少爺這個身份，他一無所有，他身嬌肉嫩，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要從鄉下別莊回到長京，這說來容易，做起來隻怕是難如登天。在這一段路程中，一個柔弱的少爺會吃完他上半生沒吃過的所有苦頭。

    可就算是如此，他還是不辭辛勞的回到了長京，支撐著他回到長京的，該是怎樣的欲望與野心，也許是比這些苦楚更加強烈的憤怒。憤怒永遠都比痛苦更加有力。

    他這樣千辛萬苦的回到長京是想做什麽呢？

    他說他找到我是因為我是含潭司的人，至於其他的都隻說見到九千歲才會說。他很想見您，我覺得您會對這個人感興趣，所以就把他帶了回來。”

    我聽到你這樣說，真的是對這個人越來越感興趣了。走吧，帶我去見一見我們的小少爺。讓我聽聽他想跟我說點什麽。”

    華九翎起身拍了拍心腹的肩膀。

    他開始期待起王素將要帶給他的消息了，直覺告訴他，那會是個巨大的驚喜。

    ……

    如華九翎所言的那般，第二天早晨，前一天派出的人便送來了關於朱毅的消息。

    跟他的消息一同回來的，還有幾具棺材。

    殷瑜不必開口問，她第一眼先看到了院中整齊擺放的幾具棺材，朱毅的生死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殿下，我們還是去的晚了。”

    領頭說話的人殷瑜見過，這人是時常跟隨在華九翎身邊的心腹。

    不必自責，辛苦了。寧安，招呼著大家在府中吃頓飯，拿些賞錢。”

    殷瑜看了幾眼棺材，轉過身拍了拍剛才開口那人的肩膀，看得出來他們很辛苦，身上都是塵土，估計是一晚上沒睡，找到朱毅的屍體後日夜兼程運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