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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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二柱香的功夫之後,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從飛升泉邊傳來。

    林倩的心情明顯已經好了起來,一片清亮的月光下,她摘下了紅色鬥蓬。一頭烏黑的長發在山間的微風中輕輕飄揚起來。配著她清麗無雙的笑容,看得宋國雙一陣心悸。

    林倩蹲下身來,伸手一雙纖纖玉手去拔弄眼前的那一汪泉眼,打碎了泉眼中銀月的倒影,化為了盈盈的碎影。

    她嬌俏的轉過頭,看著站在眼前的幾人,輕笑了一聲,說:“好了,爬了半天的山路,總算沒有人掉隊,大家全都上來了。”

    宋夫子站在山顛,向山下望去。今晚月色清亮,遠處的群山籠罩在一片平靜之中。

    他一向古井無波的老臉上竟也浮出一絲淡淡的微笑,似乎心情不錯。

    多年的籌謀,今日就要實現。fù chóu並不是一條愉快的道路,好在今天應該差不多該走到頭了。

    隻是,他看向站在另一邊的林逸風,田虎,還有那兩名明顯是一流高手的兩名黑衣護衛,嘴角不由楊起一絲獰笑,這些人確實是麻煩,不過,好在自己為今夜也準備了不少應變,應該足以應對。

    他又看見站在身邊,在他眼中風度翩翩的兒子,嘴角的微笑又轉為欣慰和滿意。

    “月英,我當初答應你的我都會做到的,我們的兒子不會在仇恨中長大,他的雙手也不會沾染血腥,他還會有如花似錦的前程,做一個太平候爺,安安全全富貴榮華的過完這一輩子。”

    他假裝不經意的往林中的方向走了幾步,眼中不經意的向林中望去,林中一片靜寂,運功側耳聽去,林中冥氣沉沉,並無人的呼吸,宋夫子心中微微一凜,湧起一絲煩燥。這三人那裏去了,不會是,天恨那小子又對他爹說了什麽話吧!今日這場戲,他們三個可是重要的演員,沒有他們,自已雖也能輕鬆控製局麵,可卻很難騙過極為聰慧的林倩,這下一步的重要計劃可就無法執行了。

    這天恨,真是過於自作聰明了,早上去見他們父子時,天恨眼神閃爍,難道他察覺到什麽?

    宋夫子用心回想了一下這幾天的步署,並無什麽不妥之處,可他堅韌的心境卻開始產生一絲動搖。

    雖然這三人的去向暫不會影響大局,可是這種超出掌控外的事讓他感覺很不舒服,尤其是在今夜這個最關鍵的時刻。

    宋國雙靠父親最近,敏感地察覺到了父親的臉色似有些不對。急忙解下身上的天青色藍披風,想披在父親身上。

    “父親,山高風大,小心風寒。”

    宋夫子果斷將其輕輕推開,板著臉道:“莫做此小兒女態,為父還沒有如此脆弱。”

    山風獵獵,此峰頂的所有人似乎都有些心不在蔫,百無聊賴的等著白龍奔月的奇景發生。隻有林倩一個人興致滿滿的坐在泉邊,拔亂水中的映月,再耐心的等它又漸漸恢複原樣,然後再把它拔亂,心情似乎很好。

    明月在烏黑的夜空中緩緩移動,漸上中天,午夜子時就快來到了。

    突然!遠處的山外傳來幾聲炮響,接著青煙升起,隱隱有人群的呼喝聲傳來。

    峰頂上所有人臉色皆是一變。

    田虎反應最快,手搭涼蓬極目向遠處望去,然後轉過頭,看著林逸風說。

    “看方向,是我們的營地,這陣勢,應該有敵襲,我們要不要趕回去!”

    林逸風神色鎮定,臉色卻是一冷,“刷”一聲拔出手邊的青獰劍把玩,劍身在月光下發出森森的寒氣,光潔的劍麵印著林逸風嘴角的一絲邪笑。

    “不用!一些跳粱小醜罷了,我父親早有安排,埋伏好了人手,正好把這些毛賊一網打盡。”

    “噢,是這樣!”田虎看他神色如此鎮定,不由把跳出的心放回了肚子,幹笑一聲說:“原來還有這一出,小六,你小子嘴倒是挺緊的,這一刻才跟我說,是把我當外人了嗎?”

    “不是!”林逸風輕笑一聲。“你是我表哥,我怎麽會信不過你,不過這種事……他的眼睛周圍掃了一圈,聲音大了些。

    “事前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

    林倩也沒了看風景的興致,跑到崖邊往下看著。

    然後擔心的轉頭問林逸風說:“六哥,真沒事嗎?我……我們還是下山回去看看吧。”

    “不用!”林逸風微微一笑:“父親布下的伏兵都是我西軍中的精銳,不敢說以一當百,以一當十沒什麽問題。那些海盜雖然人多凶捍,但都是欺負平民商旅而已,說到軍旅結陣廝殺,他們連台麵都上不了。”

    然而他話音末落,卻見隨著一聲巨響,遠處的天邊卻泛起一片紅光。這紅光之盛,竟映紅了半邊天空,不知道時辰的,還以為是天明將至。

    林逸風微微一愣。

    田虎皺了皺眉說:“好像是火攻。”

    林逸風厲聲道:“不可能,我們駐紮的營地是一片沙地,遠離樹林,對方就算拋過來一些引火之物,也不可能有多大效果,對方這完全是亂來。”

    “可是看這火光。”田虎沉聲道:“似乎火勢不小。”

    此時宋夫子父子兩人也走到崖邊,皆是麵色沉重地朝營地方向望去。

    隨著山風大作,空氣中飄來一陣濃烈的煙火之氣。

    宋國雙用鼻子留意的用鼻子在空中聞了一下,突然大聲喝道:“不好,這是火炎砂的味道!”

    “火炎砂!”林逸風一驚,他雖不知這是何物,可一聽這名字心中就是一沉,急忙上前一把拉住了宋國雙的衣領。“這是何物!”

    他情急之下,用力甚大。

    宋國雙雖然身形和他差不多,卻也被他拎的竟有些騰空了。不過宋國雙倒是沒有和他計較,急聲解釋道:“是一種海外奇物,外麵看著和普通沙粒一樣,隻是顏色微有一些偏紅,但是這種沙卻能此引火燃燒,甚是奇異,我也沒見過這種沙,隻是在一本海外奇物誌上看見過的。但書上說,此物燃燒時的煙火氣會有一股濃烈的海腥味。”

    “該死!”林逸風手一抖,放下了宋國雙,剛才的鎮定已蕩然無存,臉色劇變。他想起了白天自己紮營時,看見地上有很多微紅色的沙,一個部下還在那裏說奇怪,可自己並沒有在意。現在看來,疏忽了……

    林倩看六哥這樣,也變了臉色,急聲追問怎麽辦。

    看他們兄妹如此失態,邊上的宋夫子也是一臉焦急的神態。然而如果此時有心人注意到了,就會發現他的嘴角正凝起一個奇怪的弧度。

    林倩急的哭了出來,拉著哥哥的胳膊,就要馬上下山,去營地一看究竟。

    “好!”林逸風情急之下也不及細想,就要答應。

    “不行!”田虎卻大喝了一聲。

    “如果被對方火攻得手,我們這幾個人去也是飛蛾撲火,枉送性命。我們應馬上返回出雲城,再作計較。”

    “可我父母皆在山下!如此我怎能貪生怕死,棄他們而去!”林逸風張目大喝。

    田虎冷笑一聲:“我娘她也在營中!虧你也是將門之後,還不如我識大局。不管他們能不能脫險,現在我們三個過去都毫無作用,我們保全有用之身,才是日後報仇的資本。”

    林逸風被他一喝,腦子冷靜下來一下,卻隻是沉吟不語,顯然還是難以取舍。

    “我不管!不管!”林倩卻等不及了,抬頭對著兩人怒喝道:“你們兩個男兒,竟如此怕死,你們跑好了,我要去救父母親。”說罷,轉身就欲跑,卻被宋國雙一把拉住。

    “林姑娘不要衝動,你表哥說的在理。現在我們這幾個人回去,根本就是白白送死。”

    這幾人正在山崖邊亂成一團,突然卻見遠處密林之中一道龍形銀光從地上飛入天空之中。接著天空一震,一道粗大的金色的閃電劃過夜空,片刻之後,一陣轟隆隆的雷聲響徹天地。震的群山一陣顫抖,然後幾乎就在同時,天上大雨傾盆如倒下來一般,鬥大的雨珠砸了下來,砸在人身上,一陣陣生疼。

    林逸風微一愣,隨之狂喜。也顧不得身上被雨淋的生疼,仰天狂笑起來:“哈!哈!哈!天不亡我林家。”

    這雨來得快卻也去得快,隻下了幾十息。馬上就停了,天上明月又再度掛起,月明星稀,要不是一地的積水,剛才那場雨就像一場幻夢一般。

    隻是遠處那天邊的火光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宋夫子渾身濕透,須發皆亂,粘在臉上,臉色灰敗,和身邊所有人的狂喜神態竟形成了鮮明對比!

    宋國雙最先注意到父親的情況,心中疑惑。父親一向講究養氣,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剛才大驚大喜,所有人都有些失態,也算正常,隻是父親這反應,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受驚過度,魔怔了?

    他走上前來,拉了拉父親的衣袖。

    “父親?父親?”

    宋夫子回過神來,用一種意味難名,深隧無比的眼光深深的看了一眼那高不可測的天空,天意難為嗎?不!然後他臉上閃過一絲狠曆的決絕之意!

    “父親你怎麽了?”宋國雙突然對眼前的父親湧起一陣熟悉的陌生感,他想起已經十六年沒有從父親臉上看見過這種神色了。那時自己很小,母親剛剛去世,他常常會在父親臉上看見這種神色。

    他總是在一邊靜靜看著自己玩耍,臉色卻總在慈愛和這種奇怪的神色之間來回轉換,讓自己對他想親近卻又感到害怕。可是後來,他又變回了一個慈愛的父親,再也沒有在他臉上見過那種奇怪的神情。

    “有些事,看來你有必要知道了。”

    宋夫子的聲音似乎有些變了,再不是平常那樣老樹入定,古井無波,雖然依舊平靜,卻有一種風暴欲來的巨大力量在其中。

    宋夫子抬手輕輕推了一下宋國雙,他就不可抗拒的後退了幾步,然後坐在了一塊山石之上,他剛想說什麽,突然發現自己身子就像中了定身法一般,再也不能動了,連嘴也張不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睛卻是睜開的,耳朵也能聽見,就是,什麽也做不了了。

    宋夫子轉過身,不再看一臉疑惑盯著自己的兒子。而是平靜的看著眼前這一群林家的人,這一群,有生死血仇的仇人之後,用一種淡然,卻是看死人的目光。

    他這裏一番異動,終於被那邊眾人注意到了。

    林逸風反應極快,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將還有些茫然的mèi mèi往身後拉了拉。

    然後單手握緊了手中的利劍,用疑問卻帶著求證的聲音問道:“果然,真是你?”

    “是我!”

    宋夫子平靜的答道,眼光卻轉為凶曆,就像兩道刀鋒一樣刮在林逸風的身上。

    “哈哈,竟然是你!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了,我為什麽會從小就那麽莫名的討厭你,不是因為你責罰過我,而是我在很小很小的時候,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孩子時候,你曾經闖進我的房間,就用你現在這種眼神盯著我看。”

    “那一日。”宋夫子蒼老的臉上浮起悲涼之色,聲音竟也帶了一些痛苦。

    “我愛妻隨著你母親去效遊,碰到刺客,混亂之中,她無意中用身體為你母親擋了毒箭。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我們本是來你家報仇的,那場刺殺也是我安排的,誰知她竟陰錯陽差的為保護公主中箭而死,你們說好笑不好笑。即然天不助我,我唯有逆天而行!”

    “放肆!”

    “拿下!”

    兩名黑衣武師早已按捺不住,飛身而起擋在林逸塵麵前。

    兩人一人利爪如鉤,一人出拳如風,一左一右,合擊宋夫子。

    卻見這宋夫子不慌不忙,一手背身後,隻伸出一隻左手,在空中輕輕一撥,一攪。兩名武師隻覺的憑空產生一股巨大吸力,兩人都被帶離了原來的方向。

    兩人一驚,急忙想收手避開,卻是身不由已了。

    “啊!”兩聲慘呼發出,爪正對上拳,再加上憑空生出的那股巨大力量。兩人的手頓時血肉模糊,隻一招,竟雙雙被廢了一隻手!

    而宋夫子的手,至始至終並沒碰到兩人的衣角一下。

    這一招虛空發力,真氣外放正是傳說中先天高手才有的手段。

    林逸風靠的最近,看得真切,瞳孔一縮,看向宋夫子的眼神頓時變的凝重無比。

    “你,竟然是先天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