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 海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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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林家車隊。

    林逸塵這一回沒有再坐轎子,而是騎在了馬上,慢慢而行,拖在了林家車隊的最後方。

    從他的視線望去,險峻雄奇的山峰之腰,是林家長如長龍般的車隊。望左側的山上望去,是一片白霧芒芒的高峰,往右測的山下望去,是顏色有些灰暗,無邊無際的黑刹海,天色有些陰沉,一場暴雨似乎近在眼前,幾隻高飛的海鷗在遠處的海天間徘徊,時不時發出一兩聲清鳴聲。

    劇烈的風從海上吹來,吹的林逸塵的衣物和身下的白馬脖子上的馬鬃一片顫動。

    林逸塵望著遠處和天空連成一線的黑刹海,心緒難平。也不知何時,自己才能和師兄一樣,有能力獨闖這片無邊無際的黑刹海,去海的另一邊看看另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元基期,現在看來並不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目標。這兩天,在將鬼僧的魂魄用修羅魔血功吞滯後,他的法力已暴長至納氣期五層,法力比以前足足增加了多一倍,現在他已經能短暫的在空中飛行了,如果能有一把飛行法器相助,進行短程的飛行也不是不可能了。

    可惜的是,師父並沒有給他留下什麽實用的飛行法器。畢竟,以師父的修為,不用法器也能在空中自由飛行,而師哥為了能飛越黑刹海,又把所有能用來做飛行法器的東西和材料全霸占走了。

    不過,就在這黑刹海近海之中,就有一種叫做紅翎鱟鷹的魔獸,用它的羽毛和骨架就可以做飛行法器。

    想到這裏,林逸塵心熱起來,顯然,飛行的yòu huò十分誘人,隻是現在自己要找個什麽借口,離開車隊去海上走一趟呢?這件事顯然不是偷偷溜出去一晚上就能辦完的。

    林逸塵正思量著,突聽得遠處傳來一聲炮響,一艘掛著一麵黑色骷髏旗,通體烏黑的海盜船穿過遠處重重的海浪,出現在下方的海域之上。這艘船正是這黑刹海赫赫有名的海盜船,七海縱橫號

    “敵襲!敵襲!”林家車隊頓時一陣大亂,家丁女眷們都下了轎子和車馬,往山側麵躲去,護衛和兵丁們則拿起wǔ qì,擺出陣形,做出迎敵姿態。

    然後林家此時的陣型卻極為混亂,畢竟在半山腰的一字長蛇陣,無論如何防範,都無法擺脫顧頭顧不了尾的窘況。

    而如此混亂的一個最大原因,就是沒有人會想到海盜會在白天大搖大擺的就從海上攻來,所以白天行軍根本就沒有防備海上偷襲的打算。

    然而混亂過後,林家在幾名家將的指揮下,還是穩定了下來,畢竟,現在車隊是在半山腰之上,而對方,卻隻有一條海盜船,從下麵開炮,就算是對方不怕擱淺和觸礁,盡量靠近岸邊,那炮也很難打上山腰,也隻有嚇唬人的作用。

    同理,對方就算是坐在船塔上射箭,就算有臂力超強的射手射上幾支箭來,在已方已有防備的情況下,隻要躲在盾牌後,幾乎沒有造成傷害的可能。而林家射手居高臨下,射傷對方的可能性卻極大,對方顯然不會做這賠本的買賣。

    而如果對方下船派人沿山坡上來肉博,雖然現在林家陣型混亂,但人手優勢明顯,甚至還有部分地形之利,對方這種行為和找死也沒多少區別了。

    林家的總指揮,林候爺在把這一切都想清楚後,卻麵色凝重,更不敢懈怠了,對方是縱橫黑刹海幾十年的超極大海盜,顯然不是有勇無謀之輩,作如此古怪的行為定然是有所依仗,就像上回他們可以在沙地埋下火沙來火攻一樣,一不小心,就要著了他們的道。

    果然,對方在離海岸還有七十丈處停了下來,那麵黑色大旗迎風喇喇作響,在旗下站在一個須發皆白,身披一敞黑色披風的高大老者。

    這老者臉如溝壑,左頜至眼角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疤,眼如銅鍾,幾十年海上的風霜把他曆煉的就如這海上的崖石一般堅韌和陰冷。

    此人正是縱橫七海的大海盜鬼麵閻羅,他的真名已無人得知。

    林候爺推開眾人,站在山崖之上,與此人遙遙相望。

    雖然相隔甚遠,但兩人目光卻迎空相交,一股凝重的氣氛瞬間傳染開來,很塊這山崖上下,雖然有上千號人,卻安靜的隻有天地間呼嘯的海風,和高空中鳴叫的海鷗之聲。

    林候爺運上內功,仰天哈哈大笑了幾聲,聲音遠遠的傳了過去“你這鬼麵老賊,大老遠開船跑來放空炮,是來給我林家送行的嗎?”

    鬼麵閻羅臉無表情,卻並不搭話,手一伸,邊上一個手下遞上一張巨大的鬼頭花紋的長弓,他側身,搭弓,手腳並用,竟一人就將這張幾個人才能合力拉動的巨弓拉開,手下又忙將一支長弩搭了上去,弓頭方向正瞄向林候爺站立的方向。

    林家人群一陣騷動,大公主急忙拉住丈夫,想將其拉離崖邊。

    林候爺卻一把推開妻子,心想對方離崖邊如此之遠,就算那弓再強,能射上來,也不可能對同樣身懷高超武藝的自己構成什麽威脅,他即然有信心射這一箭,自己就有信心接住這一箭,躲到後麵成什麽樣子?倒像是怕了此人,在一個小小海賊頭目麵前,絕不能當眾墮了自己林家家主的威風。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那鬼麵閻羅手一放,那支長箭帶著一陣尖嘯的嗚嗚聲就向崖上射了上來。

    這竟是一支有鳴嘀的響箭。

    這響箭飛的不快,聲音卻末發先至,和普通的響箭聲不同,這聲音如鳴似泣,如夜梟哭號,似百鬼夜啼,傳入大公主的耳中讓她一陣心悸,擔憂的看著前方的丈夫,卻又不敢再上前出聲,幹擾他的注意力。

    長箭在空中劃過一個完美的弧線,帶著一股來自海上腥鹹的海風,一下命中了……林家立在林候爺身後那麵鏽著飛狐圖案的紫金色大旗的旗竿之上。這麵林家威風凜凜飄蕩在山間的大旗,發出一陣沙沙的哀鳴,從山崖上飄飄落下。

    “啊…?”,林家眾家將注意力全在家主身上,等發現不對勁之後,沒人來得及去拉住旗子,而旗子已經飛出了山崖眾人能用輕功去拉回的範圍,這麵代表林家的大旗就這樣在空中晃悠悠,飄飄蕩蕩,最終落在了下方的海水之中。

    海盜船上飛速跳下來幾個水鬼,一入水中,身影快似飛魚,直奔大旗而去。

    鬼麵閻羅扔下長弓,高聲道:“林候爺,本來我也隻是拿錢辦事,但現在,你殺我結拜兄長,我與你家已是血海深仇,今日取走你家帥旗,隻是小小懲戒,日後,我鬼麵閻羅與你林家誓不兩立,不死不休!你林家的船以後也休想再過黑刹海。”

    麵對對方挑釁,林候爺臉色氣的煞白,他不知對方說的那個結拜兄長是何意,難道是那天沙灘之戰時被已方打死的?不過這不重要,眼前這軍旗乃是林家袓上留下來之物,代表著林家的麵子,怎能落入一群海匪手中?

    當即大喊一聲:“有人能奪回軍棋者,我林天南必有重謝!賞萬金!還有其它封賞!”

    他此言一出,頓時林家的家將中很多人都蠢蠢欲動,但卻沒幾個敢動。

    若是陸上交鋒也就罷了,可現在旗子落在水中,就算有幾個自許武藝了得,可是和海匪在水中交手,這勝算可就大大落在了下風。再加上人家的船就在邊上,找幾個神射手再朝水裏射幾箭,吃虧太多了。

    林候爺喊了一聲,卻見已方竟沒人敢動,頓覺臉上掛不住,一抖身後金花繡鷹的淡紫色披風,就做要往下方水中躍起之勢。

    邊上家將們一看,急忙齊齊上前將其死死拉住,嘴上都說:“候爺身份貴重,皇家快婿,萬金之軀,怎能和這**猾匪類置氣!”

    同時幾個終於按捺不住的家將也縱身從崖邊飛身躍下,用輕功攀著山崖,幾個縱躍,跳入水中,去搶那麵軍旗。

    那鬼麵閻羅見此情形,卻是仰天長嘯一聲,喝道:“好!就先拿你林家這幾個不怕死的家將來海祭我二哥!”

    說罷,跳到一麵淡褐鼓麵血紅色鼓身的大鼓前,手拿一對白森森的也不知是人骨還是獸骨製成的鼓錘,咚咚聲起,敲起了鼓點,邊敲邊發出一聲聲長嘯。

    聲音悲壯蒼涼,還有一股濃濃的嗜血之氣在其中。

    林逸塵勒馬靠近崖邊,觀看著眼前這一幕。

    “小七,你膽子現在挺大啊,這麽危險的事,你靠崖邊這麽近幹什麽,不怕馬驚你掉下去嗎?”

    一個渾厚粗魯的聲音響起,林逸塵不用側頭也能知道,正是田虎這家夥。

    林逸塵肅容道:“田虎表哥你神勇無敵,為何不去搶這軍旗,這萬金的賞賜,就算對你而言,也是極為豐厚了,能為小麗姑娘置辦多少好東西了。”

    田虎翻了個白眼,道:“小七,你是不是看你表哥我不順眼,想攛掇我去送死啊!如果是在陸上還好說,可這是在黑刹海中,你表哥我的水性也就是能勉強浮起來,至於在水裏和人動手,那就是找死了。”

    “可惜啊!可惜!”林逸塵惋惜的頗為真情實意:“這金子,是掙不到了。”可惜自己不能在人前顯露秘密,要不然這又出風頭又得錢的事怎麽也不能放過。

    他倆說話間,水下雙方已經在水中交起了手,伴著船頭那急促的鼓點,不一會功夫,林家的幾名家將就沉入了水中,一股暗紅色的血翻到水麵上來。

    田虎一瞧,臉色一沉,有些後怕的搖搖頭:“你家這幾個家將確實可惜了,我隻知道對方的水性定然好,我們必然吃虧一些,誰知這才幾個照麵,就被人家盡數宰了,人家卻一個人都沒死。”

    隨著林家的家將盡皆戰死,伴著那急促的鼓點,水中那幾個捍匪不急著去拿無力地飄在水中的林家軍旗。而是又翻身入水,隻片刻,一人手中提著一個人頭浮出水麵,單手高高舉起,歡呼起來。

    那船上的海盜也盡皆呼喝起來,態度極為囂張得意,而林家這邊卻是一片沉寂。

    林逸塵卻似發現了什麽,脫口說道:“這鬼麵閻羅敲的鼓聲有點意思,其音律似有某種神魂激勵之術在裏麵……”

    田虎不理解的打斷了林逸塵。

    “這當口你還有心情研究人家音律,這下你們林家臉可丟大了。”

    林逸塵無所謂的說道:“不就是一麵旗子嗎,有那麽重要嗎?”

    田虎耐心解釋:“你這沒上過戰場的貴公子不懂,雖說那隻是一麵旗子,但那是軍旗,是代表了你們林家的軍魂,頭可斷,血可流,戰旗不能倒,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誌。”

    林逸塵似有觸動,回頭看了一眼田虎,卻突然自嘲的一笑道:“你這話雖有道理,但我們林家的軍魂,早被先帝拿走了,剩下的這麵旗子,也不過就是一麵旗子罷了。”

    田虎有些意外地看著林逸塵,低聲道:“小七!你膽子太大了,先帝你也敢非議。”

    林逸塵眉梢微挑,道:“反正你也不會告發我了,怕什麽,而且,你父親一代名將,威震北地,最後如何結局,你應該是時時記在心中的吧,要不然也不會如此放浪形骸,遊戲人生了。”

    田虎雙目一凝,一股滔天寒意從眼中射出。

    林逸塵卻毫不在意,淩空對下方大船上的鬼麵閻羅開玩笑似的做了狩獵射殺的動作,回馬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