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節 舊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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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後,在黑刹海的海麵上,出現了一艘中型船隻。通體烏黑,船身修長,雖然船身不大,但在海上速度驚人,黑帆被海風吹的滿滿,借著風力,向東南方向急馳而去。船的旗杆上,掛著一麵黑色鬼麵軍旗,迎風飄蕩。
而在船首上,站在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子,此女子一身黑色勁裝,曲線誘人,身披天青色披風,腰間一把狹長的東刀,正是鬼麵閻羅的孫女,葉紅霜。
她的身邊站著一個麵色蠟黃形容猥瑣的文士,卻是九頭鳥軍師。
這九頭鳥一臉沉重之色,葉紅霜看了一眼他說:“軍師,不用擔心,大巫師根本不會武功,他那些巫術,都不是能馬上生效的,你都找人盯著他了,他又能耍出什麽花招來。”
九頭鳥視線盯著眼前平靜的海麵,眼中卻難掩憂色:“xiǎo jiě,大意不得,這老神棍不可輕視,他那個神鳥宮,必有蹊蹺!上一回我覺的他就是故意引我去的,這一回又故意用那本什麽書的後冊來引誘你,我總覺的這老家夥在計劃什麽陰謀。”
葉紅霜明媚一笑:“軍師,你想太多了,這一回是我請來的那個江秀才主動提出此書後冊之事,才有我今日之行,他昨天才到我們美人島,在此之前,此兩人絕無可能認識,況且,我爺爺不也說了嗎,這本神書可能對我們黑旗軍很大有助力,絕不能錯過,為此冒一些風險也是值得的。現在你都跟來了,以你的智計武功,這大巫師若有二心,我們也足可應對。”
在船舷的另一邊,大巫師還是那一身黑袍,他身上的死亡和惡臭的氣息即便是凶惡的海盜們,也沒人願意和他呆在一起,他一人孤零零的盤坐在一個角落上,手上搖著一個經筒,嘴裏念念有詞也不知在念些什麽。一雙混濁的老眼毫無感情的看著眼前平靜的海麵。
林逸塵站在船邊,望著眼前的壯闊的海景,海風拂麵,衣帶飄飄。
他看見幾步遠的海珠正把一個精美的畫符放在一個小陶罐之中。然後將陶罐放在胸前,嘴唇輕動,似是許了個什麽願,上周末將陶罐拋入大海,用目光望向落水時泛起的小小漣漪,直到這些水花泡沫消失在海麵上,再望向遠方地平線處,眼泛淚光,似是在為什麽事情傷心。
林逸塵心中卻起了大波瀾,他悄悄的從後麵靠上去。從側麵打量著這小丫頭的容貌,這小丫頭年齡尚小,臉上的茸毛在陽光下泛著瑩光,鼻子挺直,嘴角輕抿,顯出她的性子有些倔強,最重要的是,這側臉,太像……
海珠一轉頭,就看見林逸塵站在自己身邊很近的地方,嚇了一跳,後退一步,被船沿的纜繩絆了一下,搖搖晃晃,就要摔倒,林逸塵反應快,手一伸,就將她拉了起來。
海珠才一站穩,就發現眼前這個無禮的秀才正死死盯著自己的臉,這書生長的一般,可這雙眼睛卻著實好看,閃著溫潤的瑩光,有攝人魂魄的感覺。
她臉一紅,手中急忙將林逸塵推開,嗔道:“你幹什麽,好生無禮,誰讓你這個臭……秀才靠到我這麽近的。”
林逸塵卻並不生氣,隻是和善的笑笑說:“海珠,看你的樣子,才十四歲吧,家裏都有些什麽人?”
“你……”這家夥這麽唐突無禮,讓海珠有些生氣,可一想這小子剛剛立了大功,照xiǎo jiě私下裏的說法,有些見識才能,抄完書了也不會讓他走的,要強留下來當人才培養的,說不定以後就能在黑旗軍中混上什麽位置,自己不好太得罪他。不對!這小子這麽聰明,難說猜到了些什麽,以為有了依仗,產生了些得寸進尺的壞念頭了,xiǎo jiě的主意他有自知之明不敢打,就來打自己這個丫鬟的主意。
海珠頓時如臨大敵起來,雙手護住自己,警惕的又悄悄後退了小半步,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莊重。
“你,你問這個幹什麽?我們又不熟!”
林逸塵見她麵色脹紅,悄悄的小碎步後退,小臉繃的緊緊的,一雙小圓眼滿是懷疑和警惕的盯著自己,馬上就明白了問題所在,這小丫頭,一定是誤會了。
想起自己以前雖然是個庶子,但是在這些黃毛小丫鬟麵前還是受歡迎的,和她們搭個話,問個事,從來不會受到這種待遇。
現在隻是換了個容貌,這待遇差得也太遠了,果然,這些小丫頭就是膚淺啊……
林逸塵一時竟不知該用何種表情向這位小丫鬟打聽自己想打聽的事情,微笑吧,好像壞人,板著臉吧,好像更像壞人,這還真是……
海珠見眼前這位江魚秀才臉上表情如此古怪,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心中更害怕了,迫不及待的轉身就想跑,嘴上邊說:“江秀才,你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我要去陪xiǎo jiě!”
她話音末落,就見眼前一花,一個人影擋在了自己的麵前,她定睛一看,卻是花婆。
花婆還是那幅半死不活,臉色陰沉的樣子,板著臉叱道:“海珠,你這什麽鬼樣子,還有沒有禮數了,江公子問你話呢,不回答就要跑,是何道理,你快快答話!”
“我!”雖然深受xiǎo jiě喜愛,海珠卻知道花婆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她隻得停下腳步,努力讓自己鎮定。
看見這花婆過來,林逸塵微不可察的眉頭動了動,平靜的說道:“花婆不用如此,我隻是坐在船上無聊,想和海珠聊兩句天而已,不礙事,不礙事的,照料你家xiǎo jiě要緊,你走吧!”
他揮了揮手示意海珠可以離去,海珠有些意外他竟會為自己解圍,瞄了林逸塵一眼,快步離去。
花婆一雙老眼看過來,仔細地觀察林逸塵的表情,笑著說:“這小丫頭不太懂事,江公子可不要放在心上。”
林逸塵道:“花婆不用如此客氣,小門小戶出生之人,你客氣,叫我一聲江秀才,不客氣叫我江魚也行,叫我江公子,當真是折煞小生了。”
花婆眯著眼道:“公子剛為我家xiǎo jiě立下大功,現在是我們的貴客,自然不能慢待,我觀公子行止氣度,雖大家公子也不惶多讓,將來成就不可限量,我老婆子以後還要承公子多多照顧呢!”
花婆轉身離去後,林逸塵的臉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這老婆子的鼻子還真是靈,她是嗅出什麽來了嗎?
他腦海中浮起剛才看到海珠寫在平安符上的名字,海蘭。是的,那是一個隻有十歲的小姑娘。也是林逸塵的恩人,三年前那個雨夜,要不是她偷偷將林逸塵從水牢中放出,現在的林逸塵也許也早就化為海祭池中的一具枯骨。
“放了我,你怎麽辦?”
“沒事,我逃到我姐姐那裏去,她可有本事了,一定能保住我。”
林逸塵突然有些慚愧,當時自己說那些話很虛偽,也很自私,其實一心隻是想自己逃命而已,至於人家小姑娘的安危,和自己的性命相比,完全就顧不上了。
現在看來,這個海珠八成就是她姐姐了,因為,兩個人長的有六七分像。那麽?海蘭現在怎麽樣了?
當初他離開山中,一回到林家,就暗中花錢請人去打聽過了。據那人回來說,海蘭雖被責罰了,但是沒有性命之憂,後來又跟什麽人去了京城謀生,這樣,他就算放心了。
現在碰上她姐姐,應該能打聽出更多消息來,隻是自己要小心,不能讓人察覺自己和海蘭的聯係,否則,暴露自己真實身份事小,還有可能會牽連海蘭。
大海的臉,說變就變,白天還是風平浪靜,一入夜,突然風浪大作,電閃雷鳴,這艘船在滔天的海浪前渺小就像一片葉子。
被幾十丈的浪一會拋起來,一會拋下來,所有的水手都派到船中各處守夜。
連葉紅霜也上了船頭掌舵,在那裏親自坐鎮指揮。
海珠一個人守在艙中,把自己裹在被子中,滿腹心事,不知為何,今天她的心情特別忐忑,總感覺到要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她睡不著,坐了起來,從弦窗邊往外看去,四周是一片黑暗,突然,一道閃電劃過,照的外麵洶湧的大海宛如白晝,海珠一個機靈,連忙捂上耳朵,旋即,一聲霹靂,震得整個船身瑟瑟發抖。
她剛緩過些氣,想要慢慢放下耳邊的手,卻突然在黑暗中看見一個又瘦又小的男人,戴著麵罩,一雙眼睛宛若狐狸,正坐在自己床上看著自己。
啊!……海珠嚇的就要喊叫,卻發現一點力氣使不出來,因為這男人出手如電,伸手點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自已全身動也動不了,隻有嘴能動,而且隻能用很小的聲音說話。
這男人說話了,聲音低沉,就像是金屬刮擦一般。
“你不用驚慌,我是你mèi mèi的朋友!”
“mèi mèi的朋友?”海珠當然不信,不過此刻,自己小命都在人家手裏,所以她也沒心情去反駁人家什麽。
“我來這裏隻是想問一下,你mèi mèi現在怎麽樣了?我聽人說她去京城了。”
“你打聽我mèi mèi?”海珠提起來的心放下了一些,至少,這個突然闖進來的男人不是來幹那種壞事的,自己的清白應該能保住了。
旋即另一種警惕又升了起來:“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並不重要。”男人一翻手,手上拿出一塊褐色的墜石。海珠一見,頓時一怔:“這是我多年前送給mèi mèi的玩物,如何在你手裏?”
“這東西是你mèi mèi的朋友給我的,算是信物吧,他隻想知道你mèi mèi的安全不安全。”
海珠見他眼神誠懇,隻有大膽猜測此人應無惡意,於是放鬆了些,坐直身子,緩緩道:“我mèi mèi沒事,上回她被林家那個壞蛋小白臉蠱惑,私放了他,本是重罪,這小妮子也算機靈,第一時間逃到我這裏,我求了xiǎo jiě,xiǎo jiě辦法多,借口說她是重罪,應該被發賣,就名義上把她賣給了一名經過海島的藥商,其實這名藥商是xiǎo jiě的密……一位故人,他帶海蘭去了京城。”
“原來如此!”男人眼神流動,似是鬆了一口氣。
海珠心中一動,脫口問道:“你是受人所托,還是……你就那個朋友。”
男人站起身,說:“打擾了,海珠,今晚之事,你要嚴守秘密,對誰都不能說,包括……你家xiǎo jiě,這對你mèi mèi的安全至關重要。”
海珠懵懂道:“別人還好說,可是……xiǎo jiě,我對xiǎo jiě可從沒有秘密可言。”
男人似有些無奈,卻耐心地說:“這世上沒有任何人對另外一個人是沒有秘密可言的,甚至……包括至親骨肉在內,你明白嗎?”
海珠似懂非懂,不過還是點頭道:“我知道了,我不會對xiǎo jiě說的。”
男人一身黑衣潛出海珠房間,穿過船艙過道,看著外麵的雷霆閃電,狂風巨浪。即便對他來說,這天地之威也是如此令人敬畏。
突然!黑暗中有光一閃,一團漁網從暗處冒將出來,將其籠罩在其中。
“哈!哈!哈!”一陣陰笑傳來,一個黑衣老婦從暗處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