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尋—人不為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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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身一人,康丁還是如此。



    他靜靜地坐在那張雙人椅上,眼神雖透露著迷離,卻依舊堅定地望著前方,望著前方深邃的海洋,那深邃的有些令人恐懼的海洋。



    跳動的乳白色,讓康丁常處於黑暗的眼睛有些不適,但他的嘴角卻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海風,也隨光而來,吹動著康丁的剛留的馬尾。感受著馬尾的搖動,康丁抬起右手,將手中的煙輕放進嘴裏,輕吸著,眼眶中似乎出現了一層霧氣。他覺得她應該還在身旁,那時的她說著:“馬尾,你不適合。”“吸煙,不好,對身體不好。”舊憶就像一扇窗,打開就難合上。可康丁必須合上,不合上會出錯。對現在的康丁來說,出錯連記憶都會消失於這個世界。



    吸著吸著,康丁關上那扇窗,回過神來。疑惑的將自身的眼神從海麵拉到右手上,康丁在疑惑嘴中為什麽沒有煙味。借著微光一看,康丁竟笑出了聲。原來煙上沒有火,沒火的煙,他竟抽了這麽久。即使沒有火星,康丁站起來的時候,還是從鼻腔中長出一口氣。huó dònghuó dòng自己已經有些僵硬的手腳,隨後將手中的煙扔進了垃圾箱中。它的使命達到了,這個晚上已然度過。它雖是完整的,但對現在的康丁來說,它已經沒用了,而無用的東西留在身上,總歸是個麻煩!



    康丁望了望手上的表,6點整,該去了。康丁回頭又一次望了望那片已變大的乳白色,不知是衝誰,他露出了個發自骨髓的微笑。之後,扭頭回來,踩著不明的拍子,離去?不,不,不,是上路!



    碼頭,一個孤獨的老碼頭。歲月留下的隻有破舊。而就在這個地方,已聚集二十來號人。康丁似乎是最後一個到的,他全無所謂的走了過來,無視著其餘人的眼光。這二十來人中,大多是蹲在牆角邊,啃著饅頭的黝黑漢子。但也有幾個穿西服,打領帶,夾著公文包的斯文人,至少看上去是斯文人。這幾個斯文人似乎總是拚命的挺起身板,可無論怎麽掩飾,眼中總是藏不住那一抹不安。康丁衝他們笑了笑,他們卻如機器一般,統一的將頭扭了過去,不知道看到沒看到康丁友好的笑。而康丁的笑也如機器一樣仍掛在臉上,奇怪的是那笑連一絲僵硬感都沒有。但康丁最後也隻能無奈的聳了聳肩。船還未到,康丁帶著微笑走向那些黝黑的漢子們。見康丁走近,他們的臉上也都露出了警惕的神情。可還未等康丁走近,船笛聲邊遠遠傳來。幾乎所有的人在此刻都向海上望去。斯文人們放下手機,又用力緊了緊手中的公文包。漢子們也都慌忙的站了起來,邊加快速度啃著手裏的饅頭,邊向那碼頭走去。所有的人表現出或多或少的焦急,卻讓康丁感到一絲無奈。對未知,極大多數的人表現出的不是勇氣和決心,而是不安與迷惘。



    他們不知道船上到底有什麽在等著他們,他們隻是在心中默認最後一個運氣會是最背的。康丁見他們一個個從自己的身邊穿過,有些無奈的搖搖頭。隻是下一刻,他的肚子咕嚕聲,讓他感到一絲尷尬。畢竟一夜沒吃東西。這份尷尬,被一個小個子看到眼中,不,應該是聽在耳中。



    康丁低頭看著這個停在自己眼前的小個子。頭發是標準的寸頭,頭發之間還夾雜著明顯的白發。他的個子隻到康丁的肩膀,皮膚也是那種光都進不去的黝黑,隻是帶上點白斑,即使是在這還未大亮的早晨,也顯得格外清晰。



    那小個子就這樣停在康丁的麵前,略帶些害羞的用那隻帶著白斑的手遞出了個白饅頭。康丁微笑著問道:“給我的?”“嗯。”小個子輕輕地應了一句。“謝謝。”康丁答過,大口的嚼了起來,說實話,那饅頭不知道擺了多久,硬的很。康丁卻好像從未察覺一般,一口一口的,臉上帶著微笑的咽了下去。小個子眼中出現了些莫名的情緒。康丁嚼著他的饅頭,咬下最後一口,還沒等咽下去,就大膽地拍了一下小個子的頭,含糊的說道:“走了,小個子。”然後不等他反應,就頭也不回的走向人群,康丁直到最後也沒有問小個子為什麽給他那個饅頭,因為這對康丁來說並不重要,對他來說小個子遞了,這才重要!那一刻,即便小個子遞的是毒藥,康丁也會毫不猶豫的吞下。若被那雙純潔的眼睛騙了,康丁也就心甘情願的認了。因為康丁眼睛永遠不會騙人,如果一個人能做到連眼睛都可以騙人,那康丁也不必再去費心急了。因為這樣的人,康丁自知鬥不過,這樣的人要騙,就隨他好了。不過,在康丁眼中他什麽都沒有了,連騙的價值都沒有了。想到這,康丁的臉上露出了微笑,隻是這份微笑不知道是欣喜,還是悲哀。



    康丁微笑著,嚼著嘴裏麵的饅頭。“嘿,小鬼們,快點!”一聲怒吼,將康丁從沉浸中驚出。康丁向船上看了看,亂頭發,塌鼻梁,麵部多肉,一雙小到不可辨別的狐狸眼,倒是配上一雙柳葉彎眉,顯得怪異。這位吼著的船員便是這幅模樣,康丁隻是笑了笑,之後緩步走上船板上。



    破舊!任何人踏上後,都會第一時間想到這個詞。甲板因風吹雨打而顯得烏黑,還伴著永遠刷不掉的漬跡。但令康丁心神一震的卻是那黑中不易發現的紅!但康丁上船的腳步,一刻都不曾停留,這條路,從一開始,就沒有回頭了。小個子一直緊跟在康丁的背後,他的內心也起了莫名的情緒。他望著康丁踏上船的背影,突然感到了一股說不出的恐懼與淒涼。小個子的娃娃臉上露出了極為不符的皺眉。而小個子什麽都沒有問,隻是跟著。“走!”這艘船並未停留多久,就又在那位多肉船員的怒吼中,又起航了,又開啟一個新的故事,一個極少人活到最後的故事。



    所有人被吼著要求聚集在一起,這次領著公文包的斯文人不得不和黝黑的漢子們站在一起,當然康丁也不例外。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安,而康丁卻在這方麵卻顯得例外。腹中起了暖流,這讓他不僅散去了緊張,甚至舒服的眯起了雙眼。等了許久,人群開始變得騷動起來。“聽好了,我是這艘船的大副,我姓張,弓長張。這是我們的船長。”說著多肉的大副身子一側,從後走出一位體格健壯的中年男子,臉上寫的是威嚴,左臉上有一道淺色刀疤,望向康丁一行人的眼睛中,透露著**,不可言說的**。這位中年男子就佇立著,靜靜地望著康丁他們,空氣也仿佛在這短短幾秒間凝固。康丁並沒有如其餘人一樣表現出慌張,他連這位船長的麵部都沒有興趣去觀察,他隻是在考慮這艘船上會不會tí gòng點早飯。要知道一個硬的如石頭饅頭,可遠遠不夠。



    “大家好,你們可以叫我金船長,未來78天,我們將一起度過。但是畢竟這條去英國的路可不好走,大家都向我們公司交了押金,我們全體船員會盡力fú wù大家,祝大家一路愉快。”金船長不苟言笑地說著。隻是周圍船員臉上那些像笑又像哭的表情,顯得與金船長所說的氣氛格格不入。金船長說完後,便即刻轉身離開了。而這時,那位柳葉眉的多肉大副繼續講道:“接下來,你們給我一個個排好,來取宿舍號。”他剛轉身,又扭過頭來說道:“各位,領到宿舍號後,都馬上選個宿舍長出來,好吧!”語言是詢問,但語氣可絲毫沒有詢問的意味。康丁與小個子站在隊列的中間,不像其餘人的冷漠,兩人正簡單的交談著。原來小個子全名叫:時大路,倒是與其體型極為不符。小個子還是個河南人,與康丁一樣認為正規的海外打工機構收取的押金過高,他家裏還有染病的老母,這才上了這艘船。隨著兩人的交談,小個子心中似乎也慢慢放下心中,康丁看在眼裏,眼中的暖意漸漸從腹部湧了上來。



    隻是康丁有些不明白小個子的眼神似乎在躲閃著什麽,康丁把這種當做是一種純樸與羞澀,也就一笑而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