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相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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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照看著那人踏著樓梯一階一階地下來。他依然臉色潤白,眉目清朗,鼻棱直挺,雖無笑容,嘴角圓窩隱現。一身竹青暗底水紋繚綾長衫,手裏拿著一把紙扇,閑雅自得,翩翩如舊,端得一副如玉公子的模樣,可卻蓋不了他周身上下透出來的陰冷氣息。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想起自己溺在水中的冰冷。

    華照定定地望著他,她這一日尋了這些地方,沒想到卻在這店裏遇到了他。

    蜻蜓瞧著她那副模樣,忍不住道:“小娘,小娘……”直喚了兩聲才將她喚過神來。

    華照轉過頭來,有些羞澀地朝蜻蜓笑了笑,搖了搖頭,示意蜻蜓無需多言。她半倚著桌子,手扶著下巴,歪著腦袋又望向那幾人。

    隻見曹霖一行五人已走到了店中大堂,那跟著的四人中隻兩人著了飛魚服,另二人雖未穿著飛魚服,卻也是勁裝打扮。勁裝二人隨曹霖一左一右,俱是一副警惕模樣,向四處打望著。兩飛魚服錦衣衛卻似有些垂頭喪氣地跟在後麵。

    許是華照那眼神兒望得有些緊,似乎曹霖有所發覺,竟向她二人所坐之處看了過來。

    華照看到曹霖看向自己這邊,頓覺一驚,即刻就想埋下頭來,可轉念又一想,她已不是許蓁月,曹霖是不可能認出她的,便又坐得端端正正地望著他。

    曹霖也隻打量了她一眼,又看向另一旁的蜻蜓,便回過頭去與身後的錦衣衛二人不知說了什麽,那二人點頭稱是。一行人便出了“迎客樓”。

    眼見著他幾人出了門,華照叫蜻蜓喚過小二,付了茶水小食的錢,二人也出得店門。

    那幾人已過了石橋,二人和前麵那幾人隔了三、四丈遠的樣子,慢慢地跟在他們後麵。

    這錦衣衛幾人也是沒有想到竟會被一小娘子和丫頭綴上了,走得也不快,似是沒有發覺。

    那幾人進了西門,又過了西門街。華照和蜻蜓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她看著曹霖的身影,隻覺得和他做的那三年夫妻就如做夢一般,自個兒後來落得那樣悲慘,心裏就如喝藥一般苦。如今自個兒已換了身子,就這麽跟在他身後,他也是萬萬想不到的吧!

    這會兒已近黃昏,夕陽西下,陽光也溫和起來,照著人身影細長細長的。華照才覺得心裏似乎也沒那麽冰涼,轉過頭來看了看身邊的蜻蜓,想著她跟了自己的這一天,心裏隻覺著湧起一股暖氣,就伸出手來牽了蜻蜓,道:“蜻蜓,這帝都來的錦衣衛也沒啥好看的。”

    蜻蜓拿出汗巾子,給她擦了額角的汗,道:“小娘這下瞧過了也就不稀罕了吧!”

    嗯,他們今兒也沒穿那飛魚服,就隻那穿著的二人看著也不覺得有多威風。”華照笑眯眯地說。

    蜻蜓道:“那我們得趕緊回去了,出來了這一陣,夫人許是等得急了。”

    華照點點頭:“嗯,咱們趕緊走吧。”

    那幾人走著回了進福客棧,二人隨後也回了範氏的布匹鋪子。

    鋪子這會兒也快打烊了,就等著她二人回來呢。

    範氏見她二人回來,本是有些焦急的臉也露了笑:“幺幺,娘等你回來等得可急了,要是這會兒還不回,娘可得使人出去尋你們了。”

    她疼愛得牽過華照,又囑咐羅丁等人打烊,又讓青竹去叫來轎子,便領著華照、蜻蜓、青竹等人回文府。

    華照跟著範氏坐在轎裏,她為了尋曹霖已是走了大半日的路,這轎子晃晃悠悠地,不知不覺,她竟靠在範氏懷裏睡了過去,到了文府也未醒。

    她這一覺睡得極舒服,再醒過來,才發覺自個兒躺在範氏的床上,天已經黑了,屋裏已經點上燈了。

    她叫了一聲:“娘親!”

    就聽得有人窸窸窣窣走到床前,道:“小娘,你醒了呀?”這聲音卻是範氏的大丫鬟青竹。

    青竹將兩邊的床帳子撈起掛上,就扶了華照起床。華照問她:“青竹姐姐,我娘親和蜻蜓呢?”

    青竹一邊伺候著華照穿衣,一邊道:“小娘,夫人去了老爺書房。這會兒,我讓蜻蜓去廚房取飯食了,你這起來就可以吃了。”

    華照道:“娘親和爹爹用過飯了麽?”

    青竹正給她穿鞋,抬頭看了看她,道:“小娘,夫人和老爺剛才就已用過飯食了。隻小娘一直睡著,夫人囑咐別吵醒你,等你醒來再讓你用飯。”

    華照穿好了鞋,跳下床來,青竹就牽了她走到桌前坐著,見她似是有些渴了,又給她倒了一杯水喝著。

    喝了水,正吃著,範氏回來了。一進屋,見華照正吃著飯,笑著道:“幺幺,醒了呀?這晚食可好吃嗎?”

    華照嘴裏塞著食物,隻好使勁點頭。範氏見了,又嗬嗬地笑起來:“明日你爹請了客人回來吃飯,娘準備做許多好吃的。”

    華照睜大了眼睛,把食物咽了下去,道:“娘親,爹爹請的什麽客人呀?”

    範氏道:“聽說是帝都來的官史。”

    華照聽了一驚,若有所思。

    第二日,範氏遵著文縣令昨晚的囑咐,將整個文家的人安排著準備宴請的各項事務。這華昌小縣平日裏可難得一見帝都來的大官。

    天還沒亮,文家的人就都緊著心趕緊的做著範氏安排下來的事,就怕在自己這兒出錯。

    這宴請的院子、屋子都得再清掃,庭院裏的花木得修修,還得去各處采買那新鮮的食材。

    這些都輪不到文家小娘過問,華照自是上她的女學。待得散學過後,回到文家,俱是井井有條的了。

    宴請的屋子也已弄得亮堂堂,又備了冰塊,踏進去就覺得涼意沁人。

    華照一回府就跟著範氏,範氏見著自家幺幺貼著自己,也樂著教與她一些持家理家的事務。

    這倒與她前世的母親不同。前世杜氏在家是庶女,不用管家。嫁到安平侯府,自有世子夫人打理持管侯府內一應事務,因而也未教授過她相應之事。

    這會兒跟著範氏,範氏持家有方,又樂得教她,倒也可學學。

    可她這會兒心思不在這兒,隻想著如何先去文縣令處探探今晚宴請的對象。

    華照見範氏忙著,就貼心地說道:“娘親,父親這會兒可回得府中?待會兒客人來了,父親必當陪上幾杯。又聽說,帝都那邊習俗崇尚酒量好之人。您這麽忙,隻好讓女兒先給父親送些小食過去給他墊墊底兒。”

    範氏一聽,有理,便誇著華照應允道:“真是爹娘的好幺幺呀,娘這就叫青竹去廚房備些小食,然後讓你給你爹送過去吧!”

    廚房今天也是連軸轉的,一會兒就備好小食。華照便領著蜻蜓取了小食給文縣令送去。

    這一日,文縣令也早早就回得府中,正在書房寫字。

    見華照來了,擱下筆,笑著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須,道:“華照呀,爹這些日子忙於政務,早出晚歸,好幾日沒見著你了。”

    華照和蜻蜓給文縣令行了禮,她便笑著對文縣令道:“爹爹,女兒就是好幾日沒見著您,想您了。”一邊說著,一邊上前挽著文縣令的手,將他拉到茶桌處坐下。

    蜻蜓已將食盒裏的小食擺到茶桌上。

    華照笑得甜甜地:“爹爹,今日府中不是要宴請帝都來客嘛,聽說帝都人尚酒。你先用些小食墊著,以免待客之時被他們用幾杯酒就醉了去。”

    文縣令繃了好幾日的心在自家小女跟前一下就鬆了下來,嗬嗬地笑著,連道幾聲“好!”便用起小食來。

    華照笑眯眯地坐在一旁看他,是不是問著一兩句。“爹爹,你當年進帝都科考,梁都城是什麽樣的呀?”“爹爹,帝都來的客人是什麽人呐?”“爹爹,帝都來客是大官嗎?”“爹爹,爹爹……”

    文縣令聽著自家幺女這一口一句“爹爹”地叫著,心都快酥了,也就順著她說了。

    華照已然明白,今日文府宴請之客定是曹霖人等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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