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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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夜晚總是來的比較晚,這夕陽還未下山,文府也迎來了今日宴請的客人。
曹霖等人昨日在運河邊上耗了兩個多時辰也未等到要找的人。隻留了兩個手下繼續在那兒查看,他便帶其餘人回了客棧。
自他一行人來到華昌,華昌縣令文之淳便邀請他們去文府做客。
曹霖本就是南直隸人,喜歡這邊兒鮮辣麻香的吃食。可是久居北地帝都多年,吃食上也以梁都口味居多。這一趟來到南直隸華昌,文之淳又幾番相邀,他便應下。
這天色也差不多了,晚風送爽,曹霖便帶了唐進與李平二人又錦川衛所張啟貴和周奇一行五人去文府赴宴。
文府雖比不了梁都達官勳貴的府第,院落間倒也遍植花草,幽雅別致,極具南直隸風色。
文之淳領著縣衙師爺恭敬地迎了曹霖等人到得宴客的雅芙居。
這雅芙居庭院之中,種了好幾棵木芙蓉。這時正值花季,枝頭上大朵粉的白的芙蓉花開得正豔,倒也挺討喜的。
曹霖等人隨文之淳進得屋裏,屋裏一張喜上梅梢福祿連連雕花的紅木圓桌上已備好些許小菜和酒水。
文之淳迎著曹霖坐在上首,眾人俱圍著圓桌坐下。客套幾句,便你來我往敬著酒,喝酒吃菜。
唐進卻是滴酒不沾,警惕地環顧四周,適量用了些飯菜。
丫鬟們陸續將熱菜什麽的端了上來。
這幾日的奔波勞累,今日也算暢飲解乏。眾人聊著北地南土風情,酒興大發,喝至月上柳梢,文之淳又令人在花園裏擺了時令瓜果與零嘴兒小食,眾人又遷至花園乘涼。
晚風輕拂,蟲鳴蛙啼,月暉清照。花園裏早已點上了好些燈籠,也算亮堂。
曹霖這會兒已喝了許多,眼神清明,卻不見一絲醉意。
華照跟著範氏一踏進花園,便望見了曹霖。
她隻在心裏輕歎:這人從不曾醉過。
文之淳卻有些醉了,見範氏母女來了,晃悠地站起來道:“夫人,你們怎的來了?”
範氏笑著道:“老爺今日待客,眾位大人酒至此時,想來也有幾分醉意。我便親手做了些醒酒湯送來。”
青竹便將醒酒湯舀出來,華照卻親手端了一碗至曹霖跟前道:“您也喝一碗吧!”
曹霖看著端著碗的小丫頭,隻聽得文之淳在一旁嗬嗬笑道:“曹大人,這是下官小女。”
他微微笑了一下,接過醒酒湯:“謝過文家小娘!”
文家小戶,範氏又出身商戶,家裏規矩不比梁都勳貴世家。華照便哄了範氏做了醒酒湯,又纏著範氏跟著一塊兒送來了花園。
華照看著他笑著接過醒酒湯,心裏咚咚跳得厲害,便有些慌了,又有些喪氣:來此之前早已告誡自己不要慌張,怎的被他一絲淺笑便亂了心神。
曹霖慢條斯理地喝著醒酒湯,有些好笑地看著文家這小娘。他已經認出這小娘是昨日在“迎客來”坊間眼也不眨地望著他瞧的那位了。昨日,他雖隻與她打了一個照麵,卻覺著這小娘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一樣。
這小娘也是有些奇怪,昨日自那運河邊的茶坊出來便一直尾隨他幾人,看著又不像有所圖謀,可望著他們的眼神卻又有些若有所思。
回得客棧,他便立即派人去打聽。原來這小娘是文縣令的獨女,自幼極得文家眾人寵愛。一個十歲未滿的小娘子應是無甚緊要,許是未曾見過市麵,見著帝都來人有些好奇頑皮罷了。可卻那樣地跟著他們,著實令人有些發疑。可查這許多,也不得文家小娘有甚不軌企圖。李平還打趣,定是那小娘見了曹霖樣貌不凡動了小女心思。那會兒,他也隻得無奈地笑笑,吩咐下去不用再查文家小娘子了。
今日這小娘定是得知文縣令宴請自己,所以誆了自個兒娘親跑來這兒了。這還未滿十歲,行事便如此大膽,以後可有文縣令受的。
他暗自好笑地看向文縣令,文縣令已然醉得有些暈了,搖搖晃晃還要拉著李平喝大碗。其餘人等也哈哈笑著起哄,讓他二人喝一個。範氏有些焦急地扶著他“老爺,老爺”地叫著。
他擱下手裏的碗,看著跟前文家小娘麵紅氣短怔怔地望著自己的樣子,卻令他突然想起那許久也不敢去想的那個人來。
華照有些緊張卻又強自鎮定地看曹霖喝完那碗醒酒湯,見他放下碗,眼神清明地望著自己,嘴角圓窩似含譏笑,轉眼卻又不見。這更令她心亂不已。
她又看了曹霖一會兒,也不知說些什麽,見他深似水般的眼神望著自己,她再也站不下去,便匆匆行了一禮,領著蜻蜓到範氏跟前:“娘親,華照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息了。”便逃也似的匆匆走了。
範氏正焦急地看著醉了的文之淳,這會兒也顧不得她,便叮囑了蜻蜓好生伺候華照回去歇息。
曹霖想起那人,再無心思喝酒,見眾人喝到這個時候也差不多了。便向文之淳和範氏告辭,一行人便回了客棧。
夜已深,曹霖卻無睡意,令其餘人各自歇下,他卻站在窗前。
深夜的長街寂靜無人,月光靜靜地照下來,他抬頭望向月亮,隻覺心裏冰涼。那人溺亡後,他不去也不敢再想。可今日,那文家小娘怔怔地看著他的眼神不知怎的就讓他想起那人,那人初時與他相遇,也是如此這般帶著慌亂卻又怔怔地望著他。
他伸手撫向月光,想到那人可也曾在冰冷的水中伸出手,卻無一人救她。他便覺得心尖發疼,喘不過氣來。
他止不住地惱恨自己,竟然沒有察覺她自墜池中。那幾日尋不得她,竟還有些竊喜,想著那人若是自主與他和離而去才好。可待那人的屍體真的擺在他眼前,他才覺心如重錘,肝膽俱裂。他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死。沒有想到她對他情深至此,竟然因他娶平妻而自盡。太晚了,他明白自己的心真的是太晚了。
他一念至此便捏緊了手,緊緊的拳頭,忍不住捶向自己的心窩。心口翁翁地震著,他方覺些許好過。
曹霖傾倒在床上,長籲了一口氣,半晌,他才強令自己不要再去想了。
華照躺在自個兒床上,想著曹霖音容,也是翻來覆去許久不曾入睡。
大梁禮製,妻亡半年後夫才能新娶。她這溺亡也是大半年過去了,這曹霖此時還在南直隸出公差,應是還未娶那許汐雲。若是娶了那新婦,此刻他應不會親自來此。除非是有什麽緊要大事,否則堂堂帝都錦衣衛指揮使應當不會來到此地。又是什麽要緊事讓他親自出馬呢?
華照想得頭疼,又想到那人俊俏容貌,暗恨自己忍不住的心激神漾,這一想便忍不住地用自己的小拳頭捶了一下身下的床。
蜻蜓值夜,隱隱聽得華照床間傳來沉悶一響,驚道:“小娘,你怎麽了?還未睡嗎?”
華照被蜻蜓喚得回了神,輕聲道:“無事,我這就睡了。”
她躺在床上,望了望黑漆漆的簾頂,靜了一會兒心神,慢慢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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