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音為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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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漏過長街的屋簷,斜灑在蘇半弼身上,將他陰鬱而又俊朗的臉龐照亮,星眸之中滿是難以置信,渾身濕漉漉的,突然被月光一激,寒意蔓延,將一個異地遊子的悲涼傷感悄然放大。
他剛剛從另一個世界來,現在頭疼欲裂,不知道要去何方。
“那位英俊的公子,你……你的玉佩掉了。”
蘇半弼正在失神遊蕩搜索記憶之時,聽到背後有人出聲,語調謙卑,轉身一看,青石地磚之上,躺著一塊獸形玉佩,略有水漬。
一個十一二歲的幹瘦少年站在後麵,衣著破爛,胸前的破布包袱,張開大口。
“你……你怎能當著來往眾人之麵,如此高聲的故意直呼我的原名?沒半點禮數!竟還不知羞愧!速速退下。”
蘇半弼左右看了兩眼,隻有他與少年兩個人的幽深巷陌,回身撿起玉佩緩緩說道。
少年瞬間呆立當場,看著蘇半弼未及雙十的年輕麵龐,竟然有一點畏懼,趕忙將身子縮在陰影中。
“小子,叫什麽名字?。”
蘇半弼當先發問,語調深沉。
“我姓淩,叫牧楓,今天是來迎娶婉兒的。”
“好名字!必成大器!”
蘇半弼出聲讚道,旋即整理一番身上的水漬長袍,將衣襟上一個帶雲紋的金邊黑龍繡飾亮給少年看,同時發問道:“認得這東西嗎?”
少年湊進前來,隻看一眼,便立馬後退三步雙手作揖,對著蘇半弼躬身行禮。
“原來是皇家樂隊中的音樂人,小民拜見公子。”
少年行過一禮,再麵對蘇半弼時,眼中多了一絲年輕人專有的欽羨。
“你說什麽樂隊?音樂人?嗯,我之前倒確實是混音樂圈的。難道?這身體的原主人還是個大人物?”
蘇半弼此時突然頭疼加劇,許多關鍵信息竟記不起來。
少年看他多半是突發失憶,才在深夜四處遊蕩,隻好繼續說道:“皇州天杭樂隊,在超音盟賽中地位最特殊,所有音樂人必須是本國皇室血統,而且音樂造詣也要達到第一境樂徒sì jí,方才有資格操控音梭參加鬥弦。公子,你不要緊吧?為何突然大笑?”
當蘇半弼一聽到皇室血統時,頭疼瞬間便是消去大半,莫非自己竟然穿越到了某國太子身上?這頭疼,莫非是才經曆過九龍奪嫡,在一番激戰之後倉惶出逃造成的?
他為了確認自己的身份,便重新亮出那塊獸形玉佩遞到少年麵前問:“好少年!孤,最後再考考你眼力,要如實回答孤,不得有任何遺漏,孤最不喜人說謊瞞上,懂否?若答得好,孤自有重賞。”
少年點點頭捧過玉佩,仔細查看一番,旋即恭敬奉還,後退三步再次作揖道:“原來是世襲靖越候,蘇半弼蘇小侯爺,聞名不如見麵,您可真是,平易親民啊。”
身份與實力上的巨大差異,讓少年顯得更加惶恐。
“你再給我認清楚些,確定沒有更高的級別嗎?”
他說完拿起玉佩來對月一看,果然,正當中銘刻著“靖越”二字。
蘇半弼頓時一陣沮喪。
“蘇侯爺,自樂之五帝創世後,天音大陸上便是以音樂為尊,像我這樣天生喪缺五音心弦的人,隻有祝願侯爺早日達成巔峰造詣。”
這時,少年把眼中對至高境界的向往之光,盡數投給了蘇半弼,然後苦澀一笑,落寞轉身。
蘇半弼聞言一愣,正皺眉分析時一見少年要走,連忙上前拉住,抬手拍了拍他肩膀道:“年輕人,遇事要鎮定,再聊片刻不晚,順便幫我想想,我家在何處。”
說完,蘇半弼在懷中掏摸一陣,抓出一大把條紋繁複的紙張來,瞥了一眼甩甩水珠,直接便塞到少年懷中。
那少年大驚,慌忙點數著手中紙張,表情卻是越來越驚恐,他突然尖聲叫道:“侯爺,這,這可是五張麵值五萬的樂票啊,即便在這皇州之外,也能買好幾處田產大屋的,侯爺您,真的給我嗎?”
“退婚小事一樁,明日想娶誰就娶誰,誰再敢嘲笑你,當場便要打回去。”
蘇半弼理了理頭上短發,神態帶著幾分倨傲與倔強。
“侯爺你怎知道我被退婚了?”
蘇半弼仰天詭異一笑,目光漸漸深邃起來。
後來,天音大陸有史以來之第一巨富,萬國第一金主淩牧楓,回憶起那個晚上,仍然忍不住落淚:那是在江越帝國,天杭皇州,幽靜小巷裏,月光把他的背影拉得修長。
蘇半弼通過與少年的交流,總算對自己身處的這個世界有了初步了解,所謂樂之五帝,說的就是宮、商、角、徵、羽,五位開創音樂大道的大帝王,每一位大帝王又對應一個音階,這五音,奠定了所有音樂人修習的基礎,到如今已是傳承萬年。
他眼中突然有熱淚湧出。
前世的蘇半弼,生在一個藝術氣息濃鬱的家庭中,母親是一位詩人,父親則是一位歌手,他從小深受家庭氛圍熏陶,展現出極高的創作天賦,隻待考入一所音樂學院由此開啟生涯便可,但在十八歲那年,卻突遭喪親重創,他難以承受打擊,由此頹廢度日,多年不振。
後來蘇半弼為了生計,憑借優勢也參加過一些音樂選秀節目,不過卻無一成名。
由不得他選擇,全新生涯已然開啟,蘇半弼無所依靠,隻得全力求生。
兩人作別之後,蘇半弼照著少年給出的路線,忍住頭部劇痛半個時辰後才繞到一處偏僻的宅邸前,隻見門匾上有“靖越候府”四個大字,石階下寒風冷月,吹照一位宮裝婦人,衣著普通卻不掩雍容嫻雅。
她一見蘇半弼出現,頓時鬆了一口氣,連忙上前來拉住他的手。
“弼兒,今日鬆林河曆練,怎麽如此之晚?不是你皇兄差人來告訴娘,娘幾乎都要出去尋你了,怎麽了?冷不冷?你不過樂徒二級造詣,隻是堪堪能凝聚樂感,心弦尚不穩固,至於如此拚命嗎?我隻希望你安安分分的,那超音盟賽最好一場都不要上,就由你皇兄們去與人拚鬥,你隻要安好無損便勝過一切……”
宮裝婦人叨念不休,但在蘇半弼聽來卻是無比溫馨。
這就是,母親的關懷啊,蘇半弼心頭感動,立馬點頭應答,抬腳便往門裏邁。
“母親,今日孩兒很是疲憊,先休息了。”
蘇半弼勉強應付道。
進門之後,他難免有些傻眼,因為整座大宅中隻有三名老仆,看著自己紛紛露出慈愛的笑容。
不出所料,果然貴族之中也有例外。
蘇半弼微微一笑便釋然,他本也不是追逐享受之人,循著一絲記憶便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公主,不知小侯爺用過晚膳了沒有,要再準備一些嗎?”
窗外一個女聲響起。
“讓他休息吧,今日想必是真累了,我一早便說過他根本不適合進樂隊,這孩子卻還要兀自逞強。”
昏沉之中,蘇半弼一邊聽著,一邊捂著頭睡了過去。
夢中,蘇半弼回到了前世他駐唱為生的最後一家酒吧,正彈唱著自己創作的歌曲,吉他聲沉鬱又柔緩,台下杯影交錯,沒有人注意他,旋即畫麵突轉,一個突遭暴風雨的夜晚,蘇半弼困在車裏,淹入水中。
嗡嗡兩聲輕響後,蘇半弼仿佛能看到大腦中的景象,果然有團模糊的物體,想仔細看時卻隻剩混沌一片。
蘇半弼由此驚醒,不禁暗想,那場暴風雨來得甚是蹊蹺,剛好是某個人前腳剛到,隨後暴雨便掩殺而至,像是特意追殺過來一般,而我,便成了當晚巨額損失中的一部分,沒想到竟然由此穿越。
好在迎接他的,依然是音樂。
天妒英才!我才二十九歲,圈內必然損失一位巨星啊,說是崩塌半壁江山也完全不為過。
蘇半弼暗道不平,臉色由悲憤又轉為哀傷,一時竟難以排遣,腦中疼痛便又加深幾分。
“對了,似乎還有幾句行話沒有說。”
蘇半弼思索片刻,旋即緊緊握拳,目光慢慢變得堅毅起來,感覺情緒飽滿之後,才又開口道:“你放心,今後就由我來替你好好活下去,放心走吧。”
說完後愣住片刻,房中寂靜無聲,蘇半弼突然覺得自己這樣好傻,那亡魂怎麽可能聽得到?
整理一番思緒之後,蘇半弼才開始仔細打量起這房間來,整體格局與古代貴族規格並無差別,隻是裝潢簡樸很多,隻有正當中架著的一柄淡青色琵琶尤其顯眼。
蘇半弼現在知道,在這個以音樂造詣為尊的世界中,樂器的地位自然也高,一件頂級樂器,傾全國之力都未必能拿下。
他年少習樂,精通各種樂器,卻唯獨不會彈琵琶。
蘇半弼發現右邊還有一排立櫃,擺放著各類雜物,都泛著蒙蒙微光,其中有金有鐵,更多的則是十餘根色澤暗沉的木材,全部堆疊在一起,無人打理。
幾根銀光剔透的琴弦倒垂在腳邊,蘇半弼靜靜看了幾眼,心中立時便有想法。
樂器,完全可以自行改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