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樂宮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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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已深更,月華灑窗,寒露結霜。

    蘇半弼改造完成後不禁發笑,這,還是那柄琵琶啊,隻是改了個外形與彈奏姿勢而已。

    最後再添上一條背帶,簡單調試一番,蘇半弼便伏案睡去,無兩個時辰,便聽到門外響起敲門聲。

    “蘇小侯爺起床了嗎?小人是八皇子府上的下人,特來告知侯爺,今日曆練課程改為譜曲,地點還是天杭皇家樂宮中,請侯爺隨小人一同前往。”

    蘇半弼包好樂器開門出來,隻見一個黑衣小廝立在門外行禮,麵帶微笑,同時也有點失望。

    他突然明白昨天為何會落水了,瞬時怒氣上湧,八皇子是吧,溺殺之仇啊,這帳便由我來算。

    臨出門前先向母親請安道別,隨後上馬車直向皇城中心奔去。

    顛簸的馬車上,蘇半弼開始慢慢回憶關於超音盟賽的信息,兩百年以前,天音大陸興起一項新運動,所有音樂人,在追求傳說中“超然封聖”的生涯中,可以選擇加入超音盟賽中的樂隊,通過與其它樂隊之間的鬥弦競技,來提升音樂造詣,由此成就盛名,也是一種磨練途徑。

    競技規則其實很簡單,蘇半弼一想便通。

    後來,有許多貧苦寒門子弟、山野流浪散人慢慢通過超音盟賽嶄露頭角,成就一時名宿,在皇室、世家、流派的夾擊中堅強崛起,成功改命。

    目標很明確,所有寒門音樂人都值得為之拚搏奮力,盟賽鬥弦因此風靡天下,發展到今天,每一個國家的盟賽中,都有二十支大樂隊在爭鋒奪冠。

    以後,便由我來帶領皇州天杭隊爭冠,蘇半弼看了一眼身上的黑龍隊袍,又一次暗暗下定決心。

    那小廝一路上假意問候,要不編點病症出來,可真是對不起他。

    蘇半弼沒有與他多話,隻顧欣賞沿途風景,街道上鬧聲喧天,陣陣悅耳音樂傳出,腦中疼痛感頓時消減不少,窗外大道寬闊,樓舍精致,行人來往不絕,強勝之風不亞於前世盛唐。

    天音大陸崇尚禮樂治國,果然是正道,蘇半弼點頭感歎。

    他還注意到有很多帶著樂器的男女傲然行走,從普通百姓的眼神中,看得出來音樂人地位尊崇。

    隨後,蘇半弼便被甩在了樂宮外圍的大街上。

    他腦海中回響起那小廝的話來:連音梭都不能操控的造詣,怕是看不懂樂譜的,你還是在大街上好好休閑吧。

    “我會看不懂?真行,絕對核心慘遭孤立,怪不得皇州天杭隊戰績難看。”

    蘇半弼冷笑道。

    滿腔暗火正不知上哪裏釋放時,忽然身後幾股香風襲來,伴隨著幾聲歡笑,蘇半弼轉頭一看,是幾個妙齡女子奔跑過來圍住自己,她們長袍上,繡著樂宮二字。

    女學生啊!他立時精神振奮。

    隻聽其中一位少女嬌拉著蘇半弼衣袖嗔道:小候爺!說好今日有知音彈唱會的,你怎還在這裏?姐妹們苦等好久啊,快快隨我們一起去樂宮。”

    在這個世界,粉絲尊稱知音,很貼切,很古典。

    不過半刻鍾後,蘇半弼站在一方丈許高的平台之上,下麵是二十餘位天杭皇家樂宮的少女環繞,她們目光崇敬,口中一直叫著:“小郎君!小郎君!”

    這種感覺,讓蘇半弼幾乎眩暈,多少年都未曾體驗過,他慢慢扯下包裹著那柄改裝樂器的灰布,目中瞬時有情,像是在凝視戀人。

    背帶掛上肩膀,蘇半弼雙手左摟右撫,從容擺好彈奏姿勢,便開始閉目微笑。

    正在糾結是搬運一首,還是即興彈唱時,台下卻發出一陣陣驚呼。

    “好畸形的琵琶!好帥氣的彈奏姿勢!這是自創的嗎?”

    蘇半弼沒有理會,指尖一動彈奏起來,沒想到音色異常絲滑,起初還有些放不開,等歌詞一唱時便完全融入,台下的樂宮學員一臉的震驚與迷醉,卻不敢直視蘇半弼的眼睛,隻有輕擺柳腰跟隨著節奏。

    “中間的美人!你們好嗎?很想你們,左邊的!尖叫聲在哪裏?來來來,山上的朋友,你們好嗎?雙手揮起來!看不到你們……”

    蘇半弼放聲大喊,這一刻徹底釋放!最後他連歌詞都不唱了,隻顧邊彈邊與台下女知音互動,壓抑多年的情感,竟然在這裏得到宣泄與回應,令他熱血沸騰。

    我也能台上台下你唱我接,我也能有一眾知音榮辱相隨,前世那個被人嘲笑的抑鬱歌手,已經隨曲調散入風中。

    之所以選擇這首,隻是因為,這是蘇半弼在前世彈奏的最後一首曲子。

    魂穿異世後,今日便再以此曲,重新出道!

    新的開始,意義重大。

    正當蘇半弼在台上縱意高歌時,台下有兩人議論起來,“哥,你確定他是皇州天杭隊成員?皇家樂隊裏要都此等貨色,那我們玉澤西十日之後必獲大勝啊!希望這位能感染一下其餘皇爺,玉澤西必須要贏的,否則……唉……”

    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白麵青年,抬頭對身旁的男子說道。

    “不過,他這怪異琵琶撥彈出的曲子倒是很讓人意外,全曲沒有一絲樂感波動,全憑手法彈奏,居然婉轉流暢,但哪有這樣用腳打節拍的?整個人扭來扭去,毫無章法,真是輕佻。姿勢詭異就算啦,你再聽他唱詞更是奇特,月亮如何便能代表人心呢?還要想過來,愛過去的,能這麽胡亂表達嗎?果然浪蕩公子也隻能專研這些嬌歌豔詞。”

    青年說完,雪玉一般的白臉上快速閃過一道嫣紅。

    他身旁的男子打開手中折扇,看了看台上的蘇半弼開口道:“小妹,話不能這麽說,我們遠道而來是考察對手的,非是來看表演,這蘇小侯爺雖然是個尋嬌問倩的好手,但你可知他祖父是誰?”

    “姓蘇,有個混吃等死的爵位,莫非與一代賢相蘇公忠信有關係?就他?不會吧?真是家門橫禍啊。”

    假扮男裝的衛希月搖頭感慨,旋即摸了摸嘴邊的兩撇胡子,神態俏皮。

    “當然有關係,正是蘇公嫡親獨孫!想當年,蘇公絕食獄中拚死一諫,令先帝是懊悔無及,於是以皇三女平悅公主辰懷雅,賜婚蘇公獨子蘇正弘將軍,本是美妙姻緣,卻沒想到,蘇將軍在十五年前的荒絕城大戰中,麵對魔音族人的十晝夜圍攻悍勇不退,最後壯烈殉國,屍骨無存。當時小妹你尚在繈褓中呢,蘇半弼也不過三歲。”

    “我記得本國史書載:先帝痛哭數日,鬱鬱難消,追封爵位,世代承襲,以慰忠臣。”

    衛希洪說完,抬起頭看了一眼正在彈唱的蘇半弼,又道:“需知我江越帝國,自樂之羽帝禪讓以來,以國名封侯的,隻此一家而已,何等榮耀?可稱第一侯爵。”

    “哥,你如此說,越顯他平庸無能了。”

    衛希洪搖搖折扇,笑道:“蘇小侯爺本身造詣平平,這幾年都沒有突破樂徒三級,能進皇州天杭隊完全是陛下的破格安排,方便他平平安安刷新履曆。都知道盟賽中一支隊伍滿編是十二人,五首發七替補,皇州天杭隊因為有他的存在,近年來都隻能是以十一人輪換出戰,所以蘇小侯爺人送綽號‘飲水處名宿’譏諷他常年枯坐後補席,這在各國音樂人中引為笑談,即便沒有見過他的,也都會捧腹。”

    “不過,我十分倒是讚同陛下之安排,畢竟獨苗不可失嘛。”

    衛希洪頓了頓,才補充道。

    話及此處,兄妹二人相視一笑,略有些惋惜。

    突然旁邊傳來一聲嬌喝:“夠了!無知村夫懂得什麽?汝等安知吾家蘇郎有多勤勉乎?情曲小郎君之名豈能容村夫恥辱?”

    此時,台上蘇半弼一曲終了,凝出一道深情的眼神最後掃視台下,令得一眾女知音嬌笑連連,紛紛向揮舞手帕,小郎君喊得更大聲了,但這小郎君卻是徑直走向衛氏兄妹這邊。

    太感人了,蘇半弼邊走邊想,那少年身患殘疾,年紀輕輕便不得不以輪椅代步,卻仍然堅持來聽我演唱,用實際行動支持自己,沒想到這上一任給還給我留下了這樣一位知音。

    他在隊友與親人都看低的情況下,被如此身殘誌堅的行為觸動,這就是,被人賞識的感覺!

    剛一到台邊,蘇半弼便見輪椅旁邊的衛希洪躬身行禮,他卻想不起眼前二人到底是誰,於是也回了一禮,正待開口時,衛希洪搶先道:“見過蘇小侯爺,小人李萬,這是舍弟李天,久仰侯爺大名。”

    蘇半弼暗道果然真知音。

    衛氏兄妹二人身份不可暴露,所以臨時用假名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