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酒樓作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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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南星音樂造詣比蘇半弼要高出兩個大境界,這曲子本來是難以對他造成影響,但隻因兩人血脈相近,天生就容易感應,所以辰南星就會有種恍若傷口崩裂的感覺。

    一曲終了,眾知音神態淒迷,蘇半弼如雕塑一般坐定,目光故作憂鬱,像是對自己的作品不大滿意。

    女知音們開始你一言我一語點評起這曲新作,蘇半弼暗道自己專門為八皇子所譜之曲還沒奏起,正要繼續表達哀傷之時,一名護衛打扮的男子突然出現在蘇半弼身邊,向他躬身行禮道:“小侯爺,一猜你就在此處,太子殿下今日於東宮召見樂隊全體成員,請速前往。”

    “可是,我還未曾探望到八皇兄啊!這……”

    “侯爺,事關兩日後的祭天大典,不可怠慢。”

    東宮大殿前,台階上那位言談親切的國字臉青年,便是當今江越帝國儲君辰南頊,蘇半弼嫡親表哥。

    太子在講話時,頻頻以目光掃視那位排在最末的拐杖男,誰知他隻是微笑,卻不多回應。

    蘇半弼心中著急那首曲子,再晚便構思全亂,如此怎麽對得起八皇兄?好不容易聽完一訓話,眾皇族拱手告辭,依例各回樂宮訓練。

    那麽多女知音尚在苦苦煎熬等候,時間緊迫,蘇半弼快速隨眾隊友向外走,這時隻聽太子辰南頊身邊的侍衛高聲叫道:“靖越候蘇小侯爺!且留一下,等等!你就別往假山後邊躲啦,太子已然看見你了,請速回大殿。”

    那蘇小侯爺聞言理理衣襟,神色坦蕩,回轉身來往大殿上走去。

    “臣弟拜見太子殿下,勞煩殿下費心了,臣弟的傷無大礙。”

    “皇姑母近來還好吧,那心疼病可曾又犯過?”

    “多謝殿下掛念,臣弟亦萬分憂心。”

    “嗯,那……倚紅樓上月的花魁大會,你去了沒有?”

    “殿下怎可如此說笑?要找姑娘不可能,老表就不是那種人!”

    蘇半弼立馬便挺直胸膛以示清白,旋即拱手請辭,也不待太子應許,直接邁步便走。

    太子怒笑一聲,喝道:“孤還不知你?你小子五歲就在這東宮學文,到入樂隊為止,八年間大大小小的侍女你哪個沒有招惹過?廊下五百刀斧手何在?你膽敢再走一步試試?哎呀,你還跑?來人!”

    蘇半弼停下腳步,眼見走不了,便隻好接過侍女呈上來的便服,換裝後,兩人走出大殿,穿過一個假山回環的園子,直出宮門,一輛駿馬大車早已在外等候。

    “殿下,臣弟真不能去,改天,改天一定回請殿下,今天真是有要事,況且……”

    蘇半弼滿臉正直,目光直直盯著馬車內的橫梁,堅毅無比。

    辰南頊聽不去了,打斷道:“你還是天杭第一情曲小郎君嗎!怎麽孤發現你最變化巨大,但又說不上變在何處,真是怪了,今日隻是普通聚會,連酒都不必飲,午後便散。”

    “當臣弟不知道嗎?殿下一說普通時,我便知其中必有蹊蹺了。”

    “有何蹊蹺之處?無酒之宴還不能稱正經?本來是安排在城外集會,隻因那魔音人如此猖狂,竟敢襲擊樂隊!所以臨時改換了,大典結束後,孤必親自帶隊圍剿魔音族人。”

    不知為何,蘇半弼突然咳嗽起來。

    說話之際車已停住,蘇半弼挑簾看時,一棟窗軒素雅的酒樓,緊靠著流經城內的鬆林河,環境在城中酒店之中算最清幽的,兩人再不多話,旋即入內上樓。

    進到高樓上的一處雅間中,早有五位青年男子在等候,一見兩人,立馬起身行禮,各自寒暄問候。

    辰南頊以茶代酒敬道:“各位,兩日後的祭天大典,孤就全仰仗各位才智了。”

    蘇半弼自然是將自己忽略,那五人連忙起身行禮,道:“殿下放心,祭天祝詞由臣等幾經刪改打磨,定能助殿下取得羽帝福音,成為三十年來的第二人。隻是福音之效果有好有差,殿下還是要以勤奮修習為主啊。”

    辰南頊點頭,心中很是暢快。

    蘇半弼這時才明白,原來他在這找槍手代筆呢。

    辰南頊看向蘇半弼,笑道:“等孤受過福音貫體,造詣必有大突破,那時定把江越全境的魔音族人統統剿滅!安定子民。”

    “殿下大誌,臣弟實在佩服,願為國家當此先鋒。”

    蘇半弼拱手讚道,神色如常。

    “你算了吧,你真出點事孤才賠不起,今日高興,還是先來一曲助興,等孤此番成功,再奏凱歌。”

    辰南頊瞥了一眼蘇半弼的拐杖,笑道。

    “殿下,蘇小侯爺有傷在身,強行彈曲恐怕心弦有損啊,不如吟詩,吟詩最好,各位大人以為如何?。”

    一位儒衫青年起身回道,蘇半弼一看他,卻想不起是誰,心想這人不錯,頗能解圍,瞬間便是把風頭往自己身上靠攏了。

    辰南頊拍手點頭,笑道:“還是方侍郎想得周全啊,想來各位大人近來也有許多佳作,孤也想品鑒一番。”

    辰南頊話音一落,那五人便開始各自吟哦起來,卻努力裝作現編一樣自然。

    這一刻,蘇半弼腦中忍不住爆出數百首先賢名篇,撐得他雙耳發燙,連體內樂感都是一陣起伏不定,運轉一遍後方才好轉。

    辰南頊與蘇半弼此時當起了評委,聽那五人吟詩作對,雅間之中清風通透,翠竹婆娑,正好與文采相配。

    待到五人都吟過幾輪後,辰南頊側臉看向蘇半弼,問道:“呀!孤此時方才發現,看靖越候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你也來一首給孤聽聽!”

    沒有提前準備五千字的詩歌鑒賞佳句,是不能聽自己背詩的。

    蘇半弼飲了一口清茶,笑道:“回太子殿下,臣弟並沒有想吟詩,是殿下看錯了。”

    “當著五位大人在這房中,少裝無知,整個天杭皇州,誰人不知你小郎君情曲豔詞雙絕啊?你這風流事跡都傳到了父皇耳朵裏,隻是不想管你罷了。”

    辰南頊頓了一頓,又道:“今日不談音樂,隻是吟詩而已,怎麽,還要與侯爺叫幾位上來,才有文思嗎?”

    “殿下別這樣,臣弟就不是那種沉迷美色之人!那既然殿下與列位大人想聽,那便冒昧作一首吧。”

    蘇半弼站起身來,拄著拐杖,一步一頓地走到窗邊,抬眼眺望,鬆林河河水潺緩,泛起粼粼波光,被兩邊的青瓦白牆簇擁流向遠方,宛如石堆中的一條銀色手鏈。

    “有了!”

    蘇半弼把拐杖一頓,開口念道:“小河彎彎直流東,幾隻黃鸝看不懂,漁夫撈魚實在忙啊,嗚呼,今日船破好厲害的風。”

    他搖頭晃腦,念完時右手雙指並攏,在空中畫圓,回味無窮的樣子。

    “殿下,各位大人,就這一首,費了我好幾日苦思,如何?平日裏見沒見過吧?是不是很清新?”

    整個房間立時安靜下來,琥珀色的茶湯嫋嫋白煙升騰,飄在每個人古怪的表情上,五位青年儒官,一臉震驚,眼神之中滿身激動之色,有幾人手端著茶碗,動作當場凝固。

    隻有太子辰南頊連續幾個深呼吸定住情緒,聽這一首清新小詩,似乎感覺丹田樂台都是一陣搖晃,如遭重擊!

    “殿下,你怎麽啦?各位大人,你們不要嚇我啊。”

    蘇半弼滿臉無辜,抱著拐杖掃視眾人,不就是一首詩而已,再經典的我都背過,你們何至於此?

    隻聽那方侍郎清清嗓子,站起來,看了一眼太子滿臉憋笑,卻又裝作無比嚴肅的樣子,拱手讚道:“好詩!小侯爺,好詩啊!特別這一個‘忙’字,簡直用得精妙!”

    “方侍郎真知音啊!”

    蘇半弼刹那間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