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駿馬飛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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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半弼一早便知,每一位超音盟賽中的音樂人,都會像軍隊中的將領一般,刻意強化磨練一項叫做“聲聲入耳”的技法,使得本隊的曲子,能透過喧雜的歡呼聲,完整直達觀賞者耳中,無論現場有多混亂。

    叮!叮!叮!

    三聲金鍾敲完,鬥弦開始。

    “好的!各位知音,主隊皇州天杭控金色音梭,客隊玉澤西控藍色音梭,我聽客隊這是合奏的新曲目啊,開場一上來便是一陣瑤琴的急促連彈,前奏才剛一起,藍色音梭便是急射而出,隊友的合奏都險些沒跟上啊!瞬間便把金色音梭甩在十餘丈之外,一開場便衝得很是迅猛。”

    小黃話音才落,蘇半弼便已站起身來振臂暗呼,看樣子很是高興,引得身邊一眾隊友怒目而視。

    小黃的解說語,隨著音軌上的鬥弦實況適時響起,每一個競逐細節都精準無比。

    “果然啊!新曲子表現不凡,尤其是那主導全曲節奏的佳人,有的知音可能要問了,輪椅座上彈琴的是誰?那正是玉澤西少東家之一,吳川郡第一商號,衛氏漁場二xiǎo jiě衛希月,衛二xiǎo jiě不僅容顏絕麗,更兼琴畫雙優,在吳川郡人稱豫嵐江之女。”

    這一次話音才落之後,主場地中,鬥弦台下,突然衝出一個比音梭還快的青年。

    “蘇半弼!你小子要跑到哪裏去?你一天不勾搭那些女知音活不了是吧?”

    開局不利,主教頭難免對他大發怒火。

    他停住腳步,遠遠看著她。

    “這,意料中的身患殘疾、貧寒之家、背景淒慘呢?怎麽能這樣!這……簡直與本候是門當戶對啊,比大陸對長空還要更般配十倍!完全沒有任何挑戰!完全沒有!”

    蘇半弼立時大笑起來,在他此刻的幻想中,那賜婚聖旨已不知下了多少道。

    蘇半弼看她彈曲時一按三撥,三撥一按,琴音起起伏伏,高低並進,身後四位隊友的洞簫古箏合奏則是連綿不息,樂感環繞,飛射的藍色音梭之上,竟是憑空凝成一尊虛像,約三丈之高,發嗚嗚叫聲,旋即波紋一震,他定睛看時,原來是一頭深海水獸。

    急促的樂曲連連催發,那藍色水獸一口便是把身前音梭咬住,旋即揚身一挺,瞬時便衝出一段距離,原本就被甩在後邊的金色音梭,則更難以追逐。

    主隊的知音們鼓噪起來,紛紛發出噓聲,辰中陽主教頭左手叉腰,右手向本隊鬥弦台上連連點動,台上的樂隊首席辰南空會意,在身前古箏上連續三下嫻熟地劃弦,皇州天杭隊一個變調,那金色音梭便開始上下擺尾,振出呼呼呼躁怒之聲。

    “漂亮!主隊果斷變調解圍!皇州天杭隊一曲《倒海吞鯨》想要以快打快,此乃《風龍撼天樂章》的第五首,樂曲節奏上很是克製玉澤西啊。”

    小黃適時解說道。

    蘇半弼這時才真真切切看到本隊曲目所展現出來的效果,如狂風裂石般迅猛,三尺金色音梭上,有片片鱗甲隨著音調浮現。

    昂!

    一聲收懾全場的龍吟響起,金色音梭速度暴漲,托起一道長長的光尾,將所有知音的臉龐皆染上金光,金色音梭在《倒海吞鯨曲》的激發下奮力直追,但還是被藍色率先奪籌。

    辰中陽絲毫不懼,沉著指揮辰南空變調,全隊連續奏出《風龍撼天章》中的《大興汪洋》、《逐電追雲》、《席卷千廈》等等曲目,誰料藍色音梭仍是那尊水獸飛遊,穩穩領先,風龍咆哮不止,卻是毫無辦法……

    這時蘇半弼卻是暗暗握拳,額頭見汗,一方麵是因為音軌上鬥弦激烈,另一方麵卻是因為腦中那劇痛,它又發作了。

    蘇半弼趕緊凝神入定運轉樂感,發現心弦與樂台皆正常,果然還是因為那副文武天機,在全場樂曲影響下,那四個大字居然有紅光連續暴閃,無法靜止,兩根藍弦微微震顫,像是內蘊雷電一般,隱隱還有幾道雜亂的滋滋聲傳來,直接傳導至五音心弦上,立時讓他有些慌亂。

    他一時想不出解決之法,此時也無法求助於恩師,隻好一遍一遍運轉樂感減輕痛楚,好在現在是樂徒五級造詣,樂感比之前腰渾厚許多,流暢度大大提升。

    良久,蘇半弼才退出調息,耳中的各類聲響漸漸放大,幾乎全是小黃的即時戰況報道:“各位知音,三個時段戰罷,目前客隊玉澤西仍然保持五籌領先,照這這樣發展下去,之前已然八場連負的吳川新貴樂隊,今日便要首斬皇族宣告實力嗎?全在最後一個時段見分曉。”

    鬥弦台下的樂隊休整亭中一片沉默,皇室天杭隊全員起立,靜聽主教頭安排最後的戰術。

    辰老王爺抬頭看了一眼蘇半弼,發現這小子目光凝重卻又一臉的蓬勃戰意,不禁心神一陣恍惚,他心想敗了就敗了,這一場還是輸得起,皇帝的期望亦不是頭一回辜負。最後一個時段,最後一員後補,索性便讓他上台,體驗一番鬥弦氛圍吧。

    “咳咳,都聽好了,最後一時段,安遠候王冶休息,換上,靖越候蘇半弼!”

    辰老王爺剛一說完,便把換人調整報給了盟賽官員。

    此言一出,讓台下的所有人都吃驚不小,心道主教頭這是輸瘋了吧?讓他上?死在上麵誰負責啊?不如直接投梭認輸罷了。不過眼見本場已無懸念,換誰都沒意義。

    “好好表現,就按照譜子上的來,全體直接奏《風龍入鬆》還以顏色!”

    辰老王爺囑咐道。

    這場鬥弦最後一個時段即將敲鍾開賽,蘇半弼提著奚琴剛到鬥弦台之下,大殿內高樓上,所有支持主隊知音們瞬時爆出一陣驚呼。

    “辰老王爺怎麽盡出昏招?這人能上?他都能在戰術之內嗎?”

    “皇家靖越候飲水處名宿今日首戰!大家別罵啦,給點情麵,他也不容易,領多了空餉不得來huó dònghuó dòng啊,萬一直接升上飲水處樂聖呢,豈不是好?”

    “你等住嘴!休得惡意中傷小郎君,再敢多言今日與於你們不死不休!”

    這一陣嘲弄,真是氣壞了蘇半弼的三十幾位女知音,紛紛挽起袖子要與其他人決戰到底。

    鬥弦台上,蘇半弼坐上軟座,默默調試樂器,眉目漸漸浮現深情,四位隊友見他一時間氣度大改,手法嫻熟老練,拋開本身造詣不談,此刻他像是一個,有著多年技藝沉澱的山中隱修,簡直風範十足。

    靖越候,稍後你隻要躲在我們後邊便好,眾人紛紛笑道。

    蘇半弼微笑,抬眼看向左邊鬥弦台,隻見衛希月努力裝出一副麵若冷霜的樣子,頻頻憋笑,不知所謂何事。

    最後一時段已然鳴鍾開賽,藍色音梭仍舊是飛射而出,天杭隊眾人經過三場苦戰,樂感消耗極大,但《風龍入鬆》曲前奏一響,金色音梭也是龍吟而起,向上直撲,甚至比藍色音梭衝得還更高,隻是見高不見快。

    之前恩師送來的曲譜,根本不是蘇半弼腦海中所熟識的,完全多半看不懂,是以臨場時,隻有憑借他多年經驗,盡量伴奏配合隊友。

    不料手中奚琴才拉響幾個音節,蘇半弼便感覺腦中那股劇痛轟然炸開,伴隨著電流聲大作,立時眼前一黑,但隻一瞬間,便是恢複正常,然後腦海中,竟是響起聲音來。

    是哪位老頭借宿本候腦中?關鍵時刻!你可別給告訴我,要突破要奪舍之類的,速速滾開,我根本沒功夫搭理你,對了,有jí pǐn寶貝的話,倒是可以留下。

    蘇半弼暗道了幾句行話,想要借此警告腦中異樣。

    誰知,那聲音原來是一首曲子,蘇半弼何等敏銳,一下子便是察覺到,這,這前世的曲子啊!

    文武天機自動播放出的那首樂曲,直接便是撩動起五音心弦來,心連五指,樂感噴薄,蘇半弼登時曲風一改,完全跟隨著腦中的樂曲奏響奚琴。

    場上金藍二梭追逐正酣,忽然間一聲聲嘹亮的駿馬嘶鳴響起,立時壓過了風龍。

    “什麽情況?天杭隊又變調啦?現在才變有些遲了吧?”

    小黃立時疑惑道。

    蘇半弼身心投入,殊不知自己奏響樂曲韻律玄妙,已是慢慢將辰南空的首席節奏奪了過來,全隊合奏瞬時變為奚琴琴音主導。

    金色音梭龍吟漸消,旋即猛然震出一陣踢嗒之聲,瞬時一匹高頭駿馬自蘇半弼頭頂三丈處凝成,待得音梭飛繞回來時,便直衝過去,一個翻轉,便將其載上馬背,接著雙蹄一揚,猛衝而去,瞬間便追到藍色音梭之後,並且快速拉近距離。

    “好快啊!怎麽回事?這奚琴曲竟能將音梭飛出長達數丈的光尾,勢不可擋,蘇半弼蘇小侯爺!幫助本隊追回一籌,什麽!在這樂曲中,金色音梭的速度還在提升!場麵上竟是隱隱有快過藍色之勢!”

    小黃忍不住讚道,旋即頓了一頓,快速構思了一番言語後又開口道:“此曲起手便是不凡,節奏回環又猛進,有一股連綿不停,奔騰不止的力道在其中,宛如萬馬奔騰!沒想到原來主隊也是有新曲目啊,卻不知所起何名?辰中陽老王爺的訓隊風格向來是迅猛直接,明快流暢,不過今日卻是藏有奇兵,這完全不像是他的……哎!還有!又追回一籌!這駿馬連連狂嘶,帶起音梭速度還在往上加,此刻以新打新,很有想法呀!”

    主場地中的知音們一見本隊發起反擊,紛紛放聲大吼起來,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興奮。

    本場鬥弦陡然變得精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