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少宮少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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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太子如此承諾,蘇半弼勉強咧嘴一笑,痛楚竟像是減輕了幾分。

    “殿下,你敢有此保證,臣弟,還真想立時便死過去了,我要每日和她一起躺在墳塋裏,一起看花木枯榮,一起看江河靜流,兩人血肉一點點滋潤泥土,白骨彼此抱住,化石化玉……”

    蘇半弼眼看青天,慘然笑道,言詞懇切,吐字清晰。

    “都這個時候了,就別作詩啦!言師!速來救人!速來救人!”

    辰南頊大聲呼喊,聲音似乎都蓋過了那邊的激鬥,再觀那紫黑人形攻擊手段雖不多,但防禦極高,麵對數十位音樂人圍攻仍能死鬥不休。

    不過數息之後,蘇半弼便覺四麵有一股柔和清風吹拂而來,沁透肌膚,呼吸間帶出的撕扯痛感,竟緩緩減輕,整個人如飲仙泉,那邊的激鬥聲也是悄然靜默下來,幾聲古意盎然的竹笛音節響起,一個渾厚的男音旋即響徹全場:“殿下,何事如此驚怒?”

    語調平穩中和,不急不怒。

    話音一落,那邊的激戰瞬時結束,眾音樂人紛紛停手抱拳,向著聲音起處行禮,根本都不再管那人形了,隻因此人一來,自己曲中威能再強便也隻是獻醜罷了。至於那敵人形,更是被他一句話便定在空中,掙脫不得。

    “曲如清風,威如洪流,蘭竹相配,大音希聲!

    是哪位大音境前輩來此?”

    眾人紛紛驚喜道,態度更是謙恭。

    “太子殿下,言陵救駕來遲,恕罪。”

    “原來是當今太子太傅,一方寒濤大音,言陵言大人。”

    眾人暗道。

    言陵一身白衣,飄飄下落,對著辰南頊行禮,旋即再不多話。

    恍惚之中,蘇半弼見他單腳輕抬,瞬時便來到自己身邊,抬手淩空虛點兩下,萬般痛苦便立時散去,口中也不再嘔血,整個人身心通達,心弦寧靜。

    辰南頊急忙開口道:“言師,不惜一切代價救治靖越候。”

    “殿下放心,臣明白,這小小傷勢,臣隻要瞬息便是……什麽!中魔音煞氣一擊而不死!卻隻有樂徒五級造詣,這……”

    言陵查探一番後大驚道。

    “殿下,臣需要帶靖越候離開此處才好妥善救治,現在稍有不慎,便是有終生殘廢之患啊。”

    言陵說完,又轉頭對場中的音樂人道:“近來之事凶險蹊蹺,各位務必要力保太子周全!多謝了。”

    眾人朗聲答應,言陵便把手一揮,一道淡金色光柱便打蘇半弼身上,將其包裹起來,手指再輕輕一勾,蘇半弼便是離地騰起五尺距離,作勢欲飛。

    “等一等,我還有話說,皇兄,你過來。”

    蘇半弼突然想起了什麽,嘶聲叫道,辰南頊立時湊上來,蘇半弼苦著臉求道:“以後別動不動便呼喚刀斧手啦,如此級別的刀斧手,我實在承受不起……”

    太子勉強一笑,開口道:“放心,等你傷好了,便都是普通的,言師輕易不現身的。”

    “嗯,皇兄你可真xìng yùn啊。”

    蘇半弼最後仰天幽幽長歎道。

    言陵帶著蘇半弼禦風而去,直到兩人消逝於天際之後,才有一圈細小的漣漪蕩漾開來,他看似全無威能,但那人形隻輕輕一觸,便立時慘叫連連,紫氣散裂,不過數息時間,當場誅滅,眾人卻感受不到任何音效,甚至一絲樂感波動也無。

    蘇半弼自然是錯過了,但一眾音樂人卻再次見識到何為“曲如清風,威如洪流。”

    衛希月呆坐在輪椅上,眼睛直直望著天邊,默默想起他的輕薄話語,竟有一絲暖心與後怕,怕他恐有不測,但自己什麽也做不了,雙手緊緊抓著那件錦玉天良袍,麵色漸漸擔憂起來,突然想到他那幾句羞人之語,不禁又是惱怒。

    哼!正該死了才好呢。

    飛空之後的蘇半弼再也扛不住,瞬間暈了過去。

    等到他再次醒來時,隻覺全身麻木,樂感運轉不暢,難免便又擔憂起七根心弦來,此乃立身之本,卻險些被震斷,此事之後,一定加強防護。

    這麽快便遭報複,有個人無論如何也逃不掉嫌疑。

    蘇半弼躺在一張石床之上,眼前漆黑空洞,**的上身感受到一股獨特的冰冷感,如金又如木,讓他很是受用,隻是全身雖無束縛,但卻huó dòng不得。

    他張口叫了幾聲言大人,卻並無回應,便隻好定下心來調息自身,一邊在擔心母親,一邊又在腦中構思新曲目,對敵之法還是太少啊,必須再排演出幾曲威能強大的才行,最好是那種收發隱蔽,卻又毒辣凶狠的,施展起來很是方便。

    “多謝言大人全力救治,晚輩銘記在心,大人如有藥效奇快的方子,盡管在晚輩身上用,我隻想盡快回去,畢竟假期有限,躺太久了會耽誤下一場盟賽的,我作為樂隊首席,全隊核心,必須場場首發,否則隊伍則有失去魁首之危啊,言大人!言大人?你在聽否?”

    蘇半弼喊了片刻,腦中便昏沉起來,好在有天機護體,沒有立時暈過去,他想過不止一次,如果這文武天機中真一老頭在內的話,那真該當大爺一般供奉起來,這一路行來,多次在關鍵時刻庇佑自己,真可謂命中之重器。

    言大人還是不回話,蘇半弼隻好自行強撐身體站起來,但試了幾次仍難以起立。

    “小子,勿要滿口吹噓,還真當本官對你毫無所知嗎?你現在隻管靜心療養,身體恢複時,本官還有重要事著落在你身上。”

    不愧是一方大音,隻是平淡一語,便在這暗室中經久回蕩,如波濤陣陣,連綿不息。

    “嗯,原來言大人也看球,哦不,看盟賽啊,但前麵的話絕對是真的。既是大人相托,晚輩定當竭盡全力。”

    言陵聲音停頓了一陣,才繼續說道:“不曾想,你這小子竟是身懷文武二弦啊,為何那時父親卻沒看出來?好哇,極好。”

    蘇半弼心中一驚,壞了,不會又是一個端木雍吧?隻是這次乃大音級別的委托,能辦下來嗎?

    “大人說的文武二弦,是何物啊?晚輩實在是不甚清楚。”

    不清楚他目的,蘇半弼隻得先試探一番。

    言陵一聽這話竟是笑罵起來:“你這頑劣的小子!這麽多年了,還是不曾改得分毫,若是父親在這裏,定是又要被你氣倒過去,小子可還記得幼年時,文學之道是何人啟蒙嗎?”

    蘇半弼一聽這話,急忙搜索記憶,然後快速答道:“啟蒙音樂的恩師,是辰中陽老王爺,啟蒙文學的恩師是,嗯,一品大學士言公博維,大人,多年不見,老恩師如今還愛飲酒嗎?”

    “你小子別錯開話題,既然知道恩師,那麽,在他老人家座下習文多年,如何便連文武二弦的基本學識都忘記了?最初,五位樂之大帝首創音樂時,隻得五音五弦,其後宮帝加一弦,是為文弦,又名少宮,商帝再加一弦,是為武弦,又名少商。發展至今,天下音樂人大多數隻有五音心弦,天生還有少宮少商二弦的,數百年中也無一位啊!你這小子竟然……”

    蘇半弼經他一點撥,瞬時醒悟過來,原來文武天機是由此得名。

    “原來如此,當時我也是這麽猜的。”

    同時他心中一動,心道言大人隻是探查出這文武二弦,對自己腦中的天機卻是毫不知情,七境大音級別的人物都探查不出的至寶,該有多強啊!這一生一世,有它足夠。

    “看得出,身懷文武二弦的音樂人,創作能力確乎強於同齡人,那場半程收官戰,那個精妙的節奏變換,甩得玉澤西是全隊傻眼啊,衛二xiǎo jiě都差點被你小子氣得哭了,現在想起那匹駿馬來,本官仍是意猶未盡啊。”

    “難得言大人喜歡,請放心,有各位前輩啟發,日後創作的曲目更精妙。”蘇半弼在石床上,依舊挺直了腰身,顯出自信。

    言陵這時更是得意,朗聲道:“年輕人有誌向是好的,不過你這造詣,無有名師指點,怕是是要多走彎路啊,你我早點將事情解決,之後本官便好好指點你幾年,不可使七弦才俊埋沒啊,本官是你言老恩師第三子,按師兄之禮教導你,也合禮法。”

    蘇半弼突然勾起嘴角笑出聲來,笑聲中竟顯示出滿滿的不為所動,甚至有些自負,言陵登時便不喜,隻覺他和以前那些哭天搶地求自己指導片刻的音樂人甚是不同,很是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