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府衙舌辯
字數:5338 加入書籤
靖越候蘇半弼!你怎會在此處?”
幾人如見煞星,紛紛轉頭躲避。
蘇半弼見那幾位言家之人滿臉的忌憚,心中好笑,卻還是站起身來拱了拱手,瞬時便覺頭腦昏沉,胸中陣陣滾燙,七根心弦緊繃不鬆,他隻當是樂感消耗過大而已。
他眼見救援展開,正想休息片刻時,隻聽的背後腳步聲起,回頭看時一位官服男子走上前來行禮道:“靖越候,沒想到你失蹤多時,此刻竟在這裏,墜江之後到底發生何事?本官若再尋不到你,陛下那裏可真不好交代了。”
多謝王郡守大人關心,我的事幾句話實在講清楚,眼下救人要緊,這蔣坤元傷勢極重,還有一位名宿境前輩目前生死不明。”
這個本官自然會料理,隻是方才聽到一些消息,此事頗不尋常,靖越候今日怕是不能回府了,且先至府衙暫歇,言姐也一起吧。”
吳川郡守王擎風抬手留住蘇半弼,身上氣勢不發,卻別有一番威勢。
蘇半弼先是低頭理了理破碎成條的血色袖口,隨後抬頭問道:“大人這是懷疑我?”
不敢,隻是本官覺得此事多有怪異之處,便請侯爺暫留幾日詢問清楚便好。”
這恐怕不行,下一場盟賽鬥弦不日便要開場,我還要趕回樂隊準備,萬萬不可耽擱。”
侯爺,你失蹤多時消息不通,不瞞你,玉澤西漁場的下一場盟賽推遲,具體原因,府衙內自會與你詳談,並且太子殿下還特意囑咐要看緊你。”
王擎風淡淡一笑,完便使人上前來相請。
推遲,還要看緊我?為什麽?曦曦你知道嗎?”
這,我也不清楚啦。”
言曦曦遲疑數息過後,才開口答道。
蘇半弼隻好先跟兩位官員前往吳川府衙暫住,他實在是疲累,心中暗道這場盟賽推遲得正好,不然這連續作戰太倉促,全然沒有競技狀態,就算造詣有提升,怕是也無力鬥弦。
吳川府衙建在主城偏西的位置,地勢最高,可縱覽全城,一層層白石長階直排而上,足有百丈之長,黑瓦白牆建築恢弘,蘇半弼與言曦曦分別被安排到客房休息,並有樂卿造詣的專員看護。
蘇半弼一夜難眠,連盤坐調息也難以持續,體內有股莫名的火熱在湧動,卻不知源頭,他隻道又是文武機生出異變,但內視一番後卻也沒探查出問題,心弦樂台一切如常,甚至還凝實許多,但那陣陣熾熱感還是讓他心生疑慮。
次日清晨,蘇半弼剛一推門出來,便看見言曦曦一襲青紅色金絲長裙,正往望著他,身後還有一左一右兩位鐵甲武士。
怎麽?這就要押入大牢了?”
嘻嘻,對啊,我這下死定了,爹爹要是知道,定是饒不過我。”
言曦曦被他瞬時逗笑。
兩人又笑一陣後,便見一官員上前來帶路,將二人引至吳川府衙大堂上,郡守王擎風端坐其上,兩邊站滿了聞訊而來的吳川郡各界人士。
蘇半弼堂下有一軟墊長椅,看來是為自己準備的,畢竟是皇族,禮數不可少,他讓言曦曦先坐下,自己則隨堂漫步,靜看眾人表情。
王擎風神色如常,隻是有十餘位旁聽人員滿臉恨意,其中一紅髯男子率先發問道:“靖越候真可是好有定力啊,難道我商會中數十位高手性命,竟不能讓你心中一虛嗎?隻可惜渾水紫鱗蛟已炸為碎肉,你怕是十分懊惱吧?”
那人語氣陰沉,似在調侃人犯一般,身邊數人也是頻頻冷笑,看來已是在死牢中為蘇半弼定下位子,隻等招供。
蘇半弼尚未及開口,言曦曦便是站起身來,指著那男子反駁道:“甄鴻甄伯伯,請你不要亂扣罪行,靖越候昨日全力救治傷者,各位皆有目睹,你不要把好人當罪犯一般審問。”
甄鴻哈哈一笑,旋即對著眾人朗聲叫道:“諸位,看見沒有?靖越候是真有本事,區區伎倆,便能讓言家姐為他辯白,果然使得好計謀,有言陵言大人在背後撐腰,必是能開脫惡行吧?但你事先埋下畫卷,破壞大陣,殘害正道音樂人,並妄圖獨占紫蛟的累累罪行卻是狡辯不開的,即便忠烈之後,也是難逃此罪。”
此言一出,大堂眾人一片議論聲,話鋒直指蘇半弼。
言曦曦見這甄鴻顛倒是非,完全不顧與言家的交情,正待繼續反駁時,卻被蘇半弼攔下。
他向堂上行了一禮,朗聲道:“王大人,群玉山商會此次攻殺紫蛟遭遇重創,確實應該找個人背下這責任,如此才能穩定眾人情緒,轉移內部視線,但卻不應該找上我,你們應該直接抓最開始提議圍殺紫蛟的那位,這人判斷不準,那紫蛟竟有幾分真龍血脈,這才導致戰團成員死傷慘重。”
蘇半弼直接走到甄鴻麵前,朗聲又道:“各位請結合我的觀點,稍微思考一番,便是能想通其中關鍵,我懷疑那人是別家商會派到群玉山珠寶中的探子,專為讓商會破產而來,甄鴻甄老前輩先別激動,我並沒有是你啊。”
甄鴻及其同伴立時高聲反駁,蘇半弼隻是淡淡一笑,視線落到吳川郡守身上。
王擎風此刻才開始正式發問道:“據幸存者稱,靖越候在事發前曾提醒戰團成員立即停手躲避,看來是早已知道有變故將要發生,你當然感應不到,昨日爆炸之時,五色光芒映透半片長空,漫超然之氣久久不散,明顯是有人動用了樂聖之力,現已查明是一幅樂聖真跡爆出的威能,聯想到你之前的言行,教人怎能不懷疑?此刻,便請你解釋。”
五色超然之氣?我竟然沒有見到!真是遺憾。”
蘇半弼大發懊喪之言,全然忘記這是在吳川府衙大堂上,他惋惜一陣後,這才回答道:“本人不知與這位甄老前輩有何仇怨?竟是一見麵便到了互定死罪的地步,再一遍,如若真是我蓄意為之,怎麽可能不找退路?反倒等著王大人來問話?諸位見過幾個殺人劫貨之後,還留在原地的?這世上,每爆發的同類型圍殺戰不可計數,都是互有勝負,當中遇上幾次意外,實屬正常。”
此話一出,眾人立時便分出兩種觀點來,其中蘇半弼故作無辜的最多,當真是想象力豐富。
靖越候還別,我等還真見過許多留下原地的……別以為你不潛逃就很稀奇了。”
人群當中突然再起反駁之聲,讓他不禁一笑。
蘇半弼倒是一點不亂,又對著甄鴻道:“是,我承認,那幅樂聖真跡確為我所有,但你們不覺得可笑嗎?動用樂聖真跡隻為一條紫蛟和七十餘人性命?我若真想幹壞事,何不以侯爵身份直接進到皇州禁苑中,直接在那裏動手豈不更妙?還偏偏要專程跑到這群玉山中來,用盡智謀隻為暗算一個商會?我再是不濟,用這樂聖真跡往某個皇子府中一扔,那也是大事一樁啊,你們太看我了!”
蘇半弼到此刻真是有些怒火上湧,心口那團莫名的炙熱氣息直往心弦上澆,燙得他周身顫抖,血肉突突跳動。
眾人一聽,除去一部分人之外,盡都表示很遺憾,靖越候得有理啊,有這身份之人,確實沒必要特意跑去暗算群玉山珠寶,隨意尋一王公貴族作案,絕對效果可觀。
看來今日預料中的大事不會發生了。
王擎風暗道這靖越候言辭頗有鋒芒,也隻有他敢拿皇家之事來作比喻。雖沒有明確證據表明他便是甄鴻等人口中所言的凶手,但戰團中確有多人因這樂聖真跡而死傷,即便無心之失,那也是要擔著責任,更何況是皇室中人,如不妥善處理,難以服眾。
能坐到吳川全郡最高長官位,僅憑本身音樂造詣遠遠不夠,王擎風政務精熟,該如何處置自然是心中有數。
甄鴻見堂上氛圍陡然一變,心道必須要立刻扭轉回來,當即又尖聲道:“既然靖越候自稱無辜,那便講明那幅樂聖真跡到底是何名稱?你從何處得來?”
幾人暗想此刻隻有讓他出來源,樂聖真跡可不是那麽好得的,如其中有漏洞,便能坐實他罪名。
而這個問題,正是之前王擎風想要詢問,是以也沒有刻意壓製堂下雙方的敵意。
這幅《氣吞山河圖》,是我自一位神秘老者手中購得,若不是他要價高超高,我幾乎都以為是贗品呢,因為那老者還買一送多,又贈了好幾幅。本人隻會音樂,對於詩書畫卷,向來是沒有鑒賞能力,這一點,在場諸位,尤其是言家之人,想必都清楚,至於它為何會突然出現在蛟龍與戰團之間,這又是一個淒美動人的故事了。”
蘇半弼淒然道,眾人覺得有道理。
這一席話無任何錯處,樂聖作品,隨意一件出現在交易區中,都是能引全國轟動,所以即便是贗品,也頗受追捧,如若機緣一到,也是有可能買假貨反而碰上真跡的。
那麽靖越候既是不懂鑒賞,買這畫來又所為何事?”
逢佳節,辦集會,結交世家名媛。”
都有哪些名媛?”
太子妃、瑞安郡主、言家某幾位姐,還有吳川郡守府大姐,本人皆是仰慕已久啊,正想借此機會……可誰知……唉……”
請靖越候話不要有所省略。”
眾人一陣哄笑,這靖越候野心很大啊。
此刻不需甄鴻出聲,王擎風便已開始連續發問,蘇半弼皆一一對答,絲毫不亂。
這一場問答,直到問到堂堂郡守王擎風大人都一時詞窮了,方才結束,言曦曦與大多數人隨著問答左右晃頭幾十次。
蘇半弼一抖身上儒衫袖口,英姿挺立。
眾人興趣完全被勾起來,直呼精彩,激烈程度堪比盟賽鬥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