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瀟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隻覺得那一秒仿佛被無限地拉長、拉長再拉長。

    等她醒過神來的時候，她和泰迪已經出現在了電梯間裏，麵前站著一個銀頭發的家夥。

    陳瀟瀟怔了一下：“你你你……”

    快銀故意學她：“我我我……”

    陳瀟瀟：“你怎麽來這裏了？你是什麽時候進來的？還有，你怎麽知道的密碼？”

    快銀攤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不知道呀，我下來的時候沒有密碼，而且下來的時候喪屍都被打死了。”

    陳瀟瀟：“……”

    那是本宮為你打下的江山好嗎……

    快銀看了他們兩個一眼，說道：“你們可真行，這一路下來，我都看得害怕。”

    陳瀟瀟眼皮猛地跳了一下：“你一路上跟著我們？”

    快銀說：“對啊。”

    快銀又說：“不然你以為你在商場沉迷口紅的時候，是誰把你從喪屍嘴裏奪下來，放到狗狗同學肩上的啊。”

    陳瀟瀟：“你……”

    快銀看著她被氣得有氣無力的樣子，仿佛覺得很好玩，於是伸手摸兜，掏出一溜兒口紅來：“我看你還挺喜歡這玩意的，可惜沒拿全，我就給你帶了一套來。”

    陳瀟瀟：“！！！”

    這時候，關在實驗室裏的活死人迅速發現了活人的方位，找到了電梯口，開始劇烈地用肩膀撞擊緊閉的金屬門。

    饑餓令他失去了理智，撞擊一次比一次力度更大。

    快銀說：“雖然這門是特製的，但是被他這麽撞下去，是遲早要垮的。我查了一下，這家夥身體的力量是人類的二十倍，可怕可怕，咱們非得擠成肉餅不成。”

    陳瀟瀟握緊了肩膀上的小型炮：“我們有可以把他打成碎片的武器，不過這是在地下，如果使用，我們可能會被活埋。隻要我們上去，咱們就能打死他。”

    快銀看著她的神色，忽然一挑眉：“可是？”

    陳瀟瀟說：“可是我覺得他還有救，而且我覺得他不應該死，而且……而且你看，他曾經救了那麽多人。”

    快銀說：“雖然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是你也看見了，他餓到極限了，咱們找不到食物給他吃，他是不可能恢複理智的。”

    陳瀟瀟咬了咬嘴唇：“能找到的。”

    她說著，伸出了手：“我的身體愈合能力遠超過常人，所以如果和你的能力相融合，你用極快的時間剁下我的一隻手，是來不及愈合的。”

    快銀嚇了一跳：“臥槽，好血腥，你不要嚇我。”

    陳瀟瀟說：“沒事的，斷骨以後不到一個小時就長回來了，我說了愈合能力非凡，所以我不會殘疾的。”

    她又說：“我十幾歲的時候跟著我媽媽當戰地醫生，被流彈炸掉了半個身子，一個晚上都長回來了。”

    快銀：“……這麽可怕的細節你就不要告訴我了好吧……”

    快銀沉默一會之後，看著陳瀟瀟堅定的眼神，說道：“小姑娘不是我說你，你這聖母級別，已經到了巔峰造極的境界。”

    陳瀟瀟一著急，也開始結巴：“不不不不是聖母！”

    泰迪在旁邊也替她辯解：“就就就就是！蜘蛛俠不一樣，瀟瀟暗戀他。要是你你你你變成了喪屍，瀟瀟肯定不不不不給你吃。”

    陳瀟瀟：“……這種時候你閉嘴好嗎！”

    快銀的神色慘不忍睹：“姑娘你……性癖十足地重口味啊。”

    陳瀟瀟氣得一腳踹在他腿上：“我當年暗戀他的時候，他還是超級英雄、國民男神呢！”

    快銀一副可惜可惜的神情望著她：“妹妹不是我說你，這家夥已經廢了，他這輩子就是喪屍了，就算你心情好，想養個喪屍當寵物，可以，我沒說不行啊！不過暗戀我勸你還是換一個吧，你看我，我覺得我就很不錯……”

    陳瀟瀟這次直接一腳踹他襠上了。

    誰暗戀你！褲子都拉不好的家夥！”

    快銀這次不逗她了，畢竟已經沒什麽時間了。一個力量是人類二十倍的發狂的野獸，一下一下撞在身邊的大門上，電梯裏整個空間都地動山搖。

    快銀嚴肅地說：“我明白你想要救他，但是你想清楚他要不要你這樣救他。一個超級英雄，徹底淪為食人血肉的野獸，你不怕他神智清醒以後發狂，恨你入骨麽？”

    陳瀟瀟：“你傻啊，誰管他恨不恨我，他連我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啊！關鍵是他沒有完全喪屍化，說明他體內有抗體啊！沒準我把他送去政府基地一研究，疫苗就出來了呢。”

    她說著，從背後的包裏抽出一把幹淨的刀，將寬大的袖子擼了起來：“快快快，沒時間了，我看他也餓了那麽久了，你給他多砍點下來。

    快銀看著她的小細胳膊：“……姑娘你知不知道中國有一種食物，叫做泡椒鳳爪……”

    陳瀟瀟不想聽，那畫麵感太強，她怕她以後不敢吃鳳爪：“……我特麽就是中國人！”

    快銀有點為難：“不行不行，我還是受不了砍一個漂亮姑娘胳膊這種變態的事情，你讓別人來吧。”

    陳瀟瀟：“……砍得慢會砍不斷的好嗎！你想讓我疼幾次啊！”

    快銀拎著那把刀，皺眉看著陳瀟瀟的胳膊，飛快地咕噥著：“你還挺有經驗。”

    我砍完了以後你可就沒有東西包紮了，你不怕失血過多死了啊？”

    陳瀟瀟實在是受不了他話嘮了：“你到底砍不砍！”

    快銀也回來吼她：“我不是緊張嗎！你長這麽大難道天天砍漂亮姑娘的胳膊嗎？你倒好了一個小時就長回來了，我留下心理陰影誰給我治啊！”

    他手裏拿著刀，在陳瀟瀟胳膊上比劃了好幾次，最後咬牙一閉眼，以極快的速度砍了下去。

    在他的時間世界裏，一切都變得極慢極慢，血液噴濺的軌跡在他刀子周圍形成一個血色的包圍，等他真的斷了陳瀟瀟一根胳膊以後，飛快地擦拭幹淨了那些濺出的血液，很心疼地想在她傷口包紮一下，後來又想起肢體複生包紮反而礙事，隻好無奈地任其不管。

    快銀想我這輩子也算是見過很多女人了，但是第一次見麵就讓我砍胳膊的，這還是第一個。

    他看著陳瀟瀟那副沒什麽事情的表情，堅定了對她的認知：她不是一個聖母，她是一個變態啊啊啊！

    姑娘你以前到底受了什麽樣的虐待啊！

    快銀手裏拿著她的胳膊，很無措地站著：“現、現在呢？”

    他原本以為陳瀟瀟會大量出血，然而沒想到她胳膊上的傷口迅速停了血，模糊的血肉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

    陳瀟瀟把胳膊上袖子若無其事地放了下來，抬頭看快銀的時候發現他還在發呆，無奈道：“你快去給他食物啊！”

    門外的野獸嗅到了鮮血的氣息，撞門撞得更加瘋狂。

    快銀愣了一愣，還沒來得及回神：“你你你你不疼嗎？”

    陳瀟瀟抓狂了：“疼啊！我這不是在假裝我不疼嗎！你再不去咱們就全交代在這兒了！”

    快銀終於意識到情況危急了。

    事實上他的時間觀念和陳瀟瀟不太一樣，周圍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太慢了，所以他始終沒什麽危機感。

    費力掰開被撞得彎折的電梯門，快銀將那個曾經的超級英雄抓住了領子，扯到了離電梯很遠的地方。

    得到了食物的野獸開始瘋狂地吞噬，墮落的模樣令人心痛。

    那張原本稚氣而又純淨的臉上，沾滿了鮮血，通紅的眼睛裏透著瘋狂。

    快銀拍了拍手回到電梯口：“你賭注也太大了，萬一他吃完以後不飽，還想吃我們怎麽辦？而且你要是想帶著他離開，一路上喂他吃什麽？你自己天天割肉給他吃嗎？”

    陳瀟瀟無語地看著他：“咱們出了紐約城，在荒郊野外給他抓隻鳥啊鹿啊什麽的不就好了，你當我傻嗎。”

    快銀疑惑：“那要是抓不住呢？”

    陳瀟瀟：“……”

    泰迪在旁邊驕傲地說：“不、不會抓不住的。”

    三個人雖然站立的地方離他很遠，但是那種吞噬血肉的瘋狂聲音還是遠遠地穿了過來，令人難受。

    輝煌背後，隻剩下無邊無際地蒼涼。

    快銀搖搖頭，歎息了一聲：“吃相太難看了，看著好心疼。”

    是啊，曾經風光無匹的超級英雄啊。

    他說著，轉念一想：“不過要是有一天我被喪屍咬了，吃相應該比他更難看。”

    陳瀟瀟的臉登時就白了：“不，我求你了，你千萬不要被咬。”

    快銀一挑眉，嘴角牽起一絲玩味的笑意：“怎麽，心疼我了？”

    陳瀟瀟陰著一張臉，快速否決了他的問題：“不，因為我一點也不想和一個可以光速移動的喪屍打架。”

    一邊的泰迪，萬分鄭重地點頭附和。

    快銀：“你們……”

    你們以為我想跟一個體能超人的兩米怪還有一個愈合能力堪稱變態的女人打架嗎……”

    這世道，變種人不要為難變種人啊！

    三個人安靜下來。

    但是隻要一沒有聲響，那撕咬血肉的聲音就會傳入耳中，令人發狂。

    這時，陳瀟瀟和快銀異口同聲地說道：“我有事情想問你。”

    快銀難得紳士了一回：“你先說。”

    陳瀟瀟說：“如果你吃飯的時候使用超能力，那會不會因為咽下食物太多而由於重力下落的時間差被噎死？”

    快銀：“……不會。我能調節身體周邊的時間，不然你以為我高速移動的時候為什麽聽歌，我聽的是拉長音嗎。”

    陳瀟瀟：“……哦。那你說吧。”

    快銀伸手指了指麵前嚴重彎曲的大門：“你看這裏。這個門我剛才開的時候費了不少力氣，現在我估計是弄不回來了。可是這個電梯設計的時候為了安全，都是門不關上無法運行的，所以我們是上不去了。”

    他說著，指了指頭頂：“除非我們把電梯頂層打穿，順著電梯井爬到二層去。”

    可是這個電梯是特殊合金做的，正常子彈應該是沒辦法穿透的。”

    陳瀟瀟說：“沒關係，我們的子彈穿透能力很強，應該可以打穿的。”

    然後，泰迪低頭，看了一眼殘餘子彈：“還還還……還有三枚。”

    陳瀟瀟：“……”

    快銀：“……”

    快銀說：“你剛才眨眼的時候我去這棟樓底層轉了一圈，出口是唯一的，如果這裏被封死，我們就出不去了。”

    陳瀟瀟安慰他：“沒事，我們可以變成喪屍以後互相撕咬，閑著沒事彼此咬一咬耳鬢廝磨度過餘生。”

    她拍著快銀的肩膀說：“你還可以高速移動來咬我呢。”

    快銀愕然瞪大了眼睛，簡直不相信她在這種時候還能開玩笑，整個人都不好了。

    一般的女孩子，這種時候不是嚇得四肢無力，倒在別人懷裏要人安慰要人保護的嗎！

    你你你，你怎麽這麽變態啊！

    快銀幾乎不敢相信：“你認真的嗎？”

    陳瀟瀟：“……”

    陳瀟瀟：“你的幽默感被喪屍吃了嗎？我怎麽可能認真的，我們當然有別的方法出去啊！”

    她說著，從泰迪肩膀上拿下那個迷你炮來：“這玩意兒，爆炸殺傷力極強，但是有一點不好，它是定位以後橫著爆開的，原先是用來清掃喪屍群的。”

    陳瀟瀟指了指炮筒上的一個小型按鈕：“這個按下以後會出來一個光幕，可以立體操作炮彈的位置。

    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利用它的衝擊力轟掉頭上的鋼板，但是一旦定位方向錯誤，我們就要被活埋了。

    快銀：“……什麽叫定位方向錯誤？”

    陳瀟瀟：“這玩意是可以精確定位爆炸距離的，所以如果打不好，最後□□落在奧斯本大廈內部爆炸，整個大廈倒塌埋了我們，就死球了。”

    但是如果在外麵炸了，頂多是炸出一條通道來，可能會因為牆壁倒塌的原因導致大廈不穩，但是隻要沒有打穿承重牆，就不會有太大問題。”

    陳瀟瀟又將探測儀放了下來：“可是我們的位置是倒三角區域的中心底層，我也不知道這些牆哪些是炸了會造成倒塌的，咱們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會被埋在裏麵。”

    快銀：“……所以呢，還炸嗎。”

    陳瀟瀟認真地看著他：“你的速度有多快？”

    快銀有點緊張，心疼地抱緊了自己：“你你你，你幹什麽？”

    陳瀟瀟說：“如果你的速度可以超過□□的話，那麽等□□把鋼板打穿、在到達定位地點不引爆之前，你可以衝出奧斯本大廈把它扔到外麵去，我們就有救了。”

    快銀拍拍胸膛：“小菜一碟。”

    陳瀟瀟說：“不，不是小菜一碟，是麻煩大了。”

    快銀：“……啊？”

    陳瀟瀟鬱悶地看著身邊剩下不多的武器：“我們一會兒出去的時候還帶帶上蜘蛛俠，等□□爆炸以後，聲音會把附近遊蕩的喪屍都引過來，所以你回來之前，得找輛車。”

    快銀：“……我不會開車。”

    陳瀟瀟用剩下的手拍了拍胸脯：“沒關係，我也不會。”

    快銀帶著希望，看向了一旁的泰迪。

    沒想到啊沒想到，狗狗仁兄還會很有用的嘛！

    泰迪很害羞地說：“我我我，我也不會……”

    快銀：“……”

    陳瀟瀟微笑，用下巴指了指外麵正以扭曲姿態伏在地上啃噬斷骨的蜘蛛俠：“……沒準小蜘蛛先生會呢？”

    滿是血汙和腐臭的昔日英雄沒有注意到別人的話語，隻是將臉更深地埋進了血肉碎屑之中去，貪婪地渴求著鮮血的味道。

    快銀眼珠子差點掉下來：“你讓我把性命交給一隻喪屍？”

    陳瀟瀟堅定地說：“我相信他。”

    而且你不需要和我們同行，以你的能力，繞開喪屍是小菜一碟，帶上我們才是拖後腿。”

    今天你能來幫忙真是太好了，雖然我們以後就要分道揚鑣了，但是我還是希望下次見你的時候你還好好地……”

    快銀對她的反應速度有些無奈：“……你這就開始念告別辭了？”

    陳瀟瀟憂傷地看著他：“小哥哥你可不要被咬啊，你可千萬不要被咬啊……”

    快銀：“……”

    三個人仿佛察覺了什麽，不約而同安靜下來。

    幾乎是凝滯的口氣裏，沒有傳來嗜咬血肉的聲音，而是死了一半的安靜。

    喘息聲，低低地咆哮聲，壓低了聲音的哀嚎聲從胸腔深處發了出來。

    跪坐在地上的蜘蛛俠雙手死死捂住滿是鮮血的臉，顏色不一樣的眼睛絕望地睜大，整個人大口喘著氣，仿佛被悲傷壓得無法呼吸。

    我到底……做了什麽？”

    他的身體扭曲成一團，手指幾乎死死扣緊肉裏，整個人茫然驚恐地抬起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三個人。

    站在最中間的女孩子，身上穿著寬大的白大褂，似乎是科研人員。

    她左臂的袖子被鮮血浸透，空蕩蕩地在身側晃著。

    彼得·帕克顫抖著低下頭，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懷裏，隻見他的雙手沾滿鮮血，正以扭曲的姿勢緊緊抱著一個啃地見骨的斷臂。

    是他做的？

    是他吃的？

    甜美的血腥氣在口腔之中飄蕩，令人發狂的甜美氣息中，那一絲冷酷的味道令他心驚。

    他到底……變成了一個怎麽樣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