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六月初六日子如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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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六,洛雲實在是也沒想起來這一天是一個什麽節日。早上起來梅姨問洛雲有什麽想吃的,洛雲也沒多想覺得早飯嘛隨便一點就好,就兩個人不如下個麵條吃就行了。當然對梅姨說的是想吃‘水引餅’。

    雖然沒有提前的準備,不過兩個人並不著急吃飯。梅姨用新磨的麥子粉和了麵,純手擀拉出了麵條,看著麵條出來了,正準備下鍋呢。洛雲搶過了梅姨的手,說要給梅姨露一手,太複雜的菜不會做,熬粥、煮麵條,這些簡單的事情看梅姨做的多了,他也就會了。梅姨在一旁看著洛雲忙活,看著洛雲雖然笨手笨腳的但看的出來還是沒有做錯,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學會的。自從那天晚上的‘抱頭痛哭’,洛雲的言談舉止更多了一份親切,對著梅姨更多了分親昵。如果說以前的洛雲將梅姨當做自己最重要的親人,現在卻是真的把梅姨當做自己的母親。這種情感的變化不是身在其中是體會不到的。

    淅瀝呼嚕十分暢快的喝完麵條,收拾了碗筷以後。梅姨也不客氣的叫著洛雲過來幫忙,在小院子裏架上竿子掛上五根晾衣繩,梅姨帶著洛雲先把書房裏那些洛雲爹娘以前的床被衣服一件件都搬了出來了晾在繩子上。也是這樣搬空了櫃子後,洛雲才知道女人的衣服真的很多,即使是他娘這樣從城裏到山村的女子,積攢的衣服數量依然可觀,也讓洛雲真正見識到了一些屬於女子的華服衣衫。

    大唐真正平定天下才這麽幾年,胡服的樣式還沒有融匯進入傳統的民服之中。洛雲母親來到山裏時還是隋朝年間,不知這些年長安城裏的貴婦們有沒有出什麽新的花樣。但他母親的衣物依然是傳統的樣式。不過細細摩挲著那絲綢麵料,觸感真的是太舒服了,讓人舍不得放開手。洛雲決定將來一定要多買些絲綢做衣服,他家將來要是有了丫鬟也讓她們穿絲綢衣服,這種布料簡直就是為了女人而存在的。他覺得女人都應該有屬於自己的一件綢緞,不管是衣服還手絹。

    還有一件十分輕薄透明的女式裏衣,梅姨稍稍避了一下洛雲,不過洛雲出於好奇還瞅著機會去摸了一下。不知道到底是什麽麵料,手指的觸感如同摸在自己皮膚上。想想這可能是他母親的一件內衣,洛雲忍不住臉微微一紅趕緊放開了。不過看著這僅有的幾件華貴衣服,洛雲忍不住想象一位美麗的女子穿著這些衣服的樣子。一定要讓家裏富裕起來,將來就是不找老婆也要讓梅姨也能穿上這些華美的衣服。

    衣服晾完了,就是被褥。最後梅姨叫著洛雲幫忙,兩人一起抬了條案到院子裏,把洛雲他母親手寫的那幾本書都擺了出去。然後,就輪到洛雲的房間,先是一年四季的衣服,從麻布輕衣到皮裘布襪,一樣樣都拿了出來晾曬。臨近午時,洛雲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手搭涼棚的看了看天上的太陽。這盛夏的太陽果然毒辣,這六月六的太陽也不知道是什麽特別的講法,聽梅姨說不但要晾衣被,一會還要做‘曲’。不是音樂歌曲的‘曲’,是伴醋的曲。具體的洛雲也不懂,反正跟著看就是了。

    很快後院就晾滿了,洛雲又跑到前院搭起晾衣繩。梅姨一家的衣服就比較少了,洛雲心裏再次下決心,一定要讓全家人過上好日子。洛雲幫著晾完了被子,在夥房看了一會梅姨怎麽做曲,就被梅姨趕了出來,言道這種事情讓洛雲將來的妻子學還差不多。洛雲無聊,逗著兩個小老虎玩了一陣,把娘的那些書翻動了一下。這種紙質和絹布的書暴曬久了應該也不好,他不懂書的保養,覺得書整本都曬的暖暖的了就把幾本書搬回了屋子,擺回書架上。

    搬完書,洛雲看了看他的書房,他爹娘的房間。突然跑去夥房找梅姨:“梅姨,我想搬到書房去住。”正忙活著的梅姨聽了抬起頭詫異的看著洛雲,沒有問為什麽,略略一思忱,梅姨就點頭答應了:“一會我去幫你收拾收拾。”

    “不用,反正衣服被子的都被搬出來了,我去灑掃一下就行了。還有兩個小東西的窩得搬過去……”洛雲是下定決心趁著這個機會來個大掃除了,拿著掃把、抹布把房間上上下下,連房梁上剛結的蜘蛛網都沒有放過,全都清了出去,弄得一身的白色衣衫都變成了一塊黑一塊灰的。掃了掃地然後潑上一點水,打開門窗通風晾幹,洛雲看看自己的工作成果還是挺滿意的。難得勤快一次的洛雲,又抄起家夥把原來的房間又收拾了一遍。這一直住著的房間可比那很長時間沒人住過的房間髒多了,大麵上雖然每天灑掃看著挺幹淨,但角落處的灰塵都是厚厚的一層。

    等洛雲這邊搬桌子,挪床榻的折騰完。梅姨也從夥房走了出來,看著洛雲那張花裏胡哨的臉,本來笑了一下就忍住了,突然又看到小幽跑到洛雲那沾滿灰的衣擺上蹭啊蹭啊的,本來黑亮的毛皮還挺漂亮,這一染上灰……梅姨終於忍不住笑彎了腰。洛雲被梅姨笑的臉微微紅了紅,踢了一腳還不老實的小幽,心裏卻抱怨:這衣服寬袖長擺的,實在不適合幹活。當然,那束袖短襟的衣服家裏也有,可就是沒有洛雲的。梅姨就沒想過讓洛雲幹什麽活,給他做的衣服都是學子們的樣式。

    梅姨打了盆水讓洛雲洗臉,洛雲直接蹲在院子裏洗了起來,抬頭甩了甩頭上的水珠,看見也是一身灰的小幽在那裏伸著爪子扒著盆子。嘴角露出一個壞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抓起小幽按在了盆子裏。然後一隻手牢牢抓著小幽的身體,一隻手撩著水給它洗澡。

    其實老虎是很愛幹淨而且水性很好的動物,非常擅長遊泳,所以老虎的巢穴附近一般都有水潭或者湖泊。不過正像一個小笑話裏說的,自己掏鼻孔可能是很舒服,但要是有個人走上來硬要給你掏鼻孔恐怕你就不會覺得舒服了吧。老虎是挺喜歡洗澡,但絕對不喜歡突然被人扔進水裏。所以小幽的反抗很激烈,抓、撓、咬、踢都用上了,但還不敢來真的,因為洛雲一按住它,嘴裏就放話了:“你要是敢把爪子伸出來弄破了我一點皮,我就餓你三天!”

    都說沒牙的老虎不可怕,可憐小幽好不容易長出尖牙了還不能真咬。拚命的扭著脖子,張著小嘴在洛雲手背上一磨一磨的最多留下點紅印,根本沒真咬下去。倒是洛雲皮膚的觸覺比較敏銳,覺得這一下一下的牙齒挺鋒利了。於是伸手卡住小幽的腦袋,扳開嘴看了看它的牙口,伸出手指試了試兩顆大牙的銳度。恩,看來老虎長得就是快啊,這才幾個月啊,這牙應該能自己撕肉吃了。

    小幽和震嶽現在的主食還是幹糧泡水,或者直接喝粥,當然現在山裏的獵物也比較好打,所以偶爾也能混上點肉粥吃。在兩個小家夥長到洛雲抱不動之前,洛雲是沒打算讓他們直接吃肉。一是老虎的飯量實在太大,真吃起來除非把他們放回林子裏自力更生,否則以現在的家庭條件還真養不起。再者,洛雲覺得與其讓他們現在天天茹毛飲血的吃,然後等到腸胃不舒服了再去吃草,還不如小時候多吃點五穀雜糧的,雖然瘦是瘦了一點,但至少營養豐富,健康啊。以老虎的身體強度,想強壯起來天天吃肉就行了。

    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心裏是如此虐待自己的飲食,小幽鬧夠了也就老老實實讓洛雲給洗了個透涼,這種大熱天洗個涼水澡身很舒服的。等洛雲終於玩夠了,把小幽放開。小幽跳出盆子抖擻了一下渾身的水珠,然後吧嗒吧嗒的跑到了被洛雲搬到院子裏的小窩裏。正當洛雲端著盆子準備把黑水倒掉的時候,就見小幽咬著震嶽的脖子,就像一般雌虎叼小老虎那樣,將震嶽直接拖到洛雲麵前。震嶽一路上四肢爪子拚命的扒著地,奈何就是阻止不了小幽的前進。

    洛雲倒是看得一呆,這身體素質看來確實是天生注定的啊。這兩個小家夥天天吃的一樣,玩的一樣,但沒想到現在小幽就能如此輕易的製服並拖動和他幾乎一樣重的震嶽。不愧是異種,確有其不凡之處。看看小幽的意思是想讓他給震嶽也洗一遍,洛雲當然沒有意見,把髒水潑了又打了一盆,從小幽嘴裏接過震嶽,如法炮製直接按在水裏洗了一遍,小幽倒是會享受,直接扒著盆沿看了看自己跳了進去,打著滾又洗了一遍。

    其實兩個小老虎來到家裏幾個月,也不是第一次洗澡了,隻不過以前小比較老實,越大了越不好弄了。

    六月天長,洛雲陪兩個小家夥嬉鬧了一陣,又從糧庫裏偷偷拿了根大蘿卜讓兩個小老虎啃著玩,全當磨牙了。日頭偏西,幽靜的山村裏傳來一陣悠揚高亢的山歌聲,不在曲調,不在唱詞,聽著就是一種喜悅的心情。梅姨也從房裏走了出來,手裏還拿著正在折疊的衣服,側耳傾聽,不多時會心的一笑,對著洛雲說:“沒想到他們趕著今天回來了,城裏、鎮裏都該有集會呢,怎麽這麽著急……”嘴裏說著著急抱怨的話,但看梅姨臉上的笑容還是對武叔他們能在節日的時候趕回家而開心。招呼洛雲趕緊幫忙一起收晾曬的衣被,否則一會武叔和沐兒回到家,這麽亂糟糟的一團可不像個樣子。

    主要還是晾了這麽多洛雲母親的衣服,讓別人看到不好,總之是忌諱。梅姨雖然沒明說,但卻是這個意思。按照洛雲的想法,他母親的衣物還是放在了原來房間裏的大箱子裏。連帶著洛雲他母親用的首飾物件,還有那《雲山誌》都收了進去。至於洛雲他爹的衣服,一是本來就比較少,二來大部分都是他母親的針線,做工很精致。洛雲在身上比劃了一下,發現他的塊頭和他爹實在不是一個水平線上,讓梅姨看著能改的就改小一些,不能改的再收起來。

    床被鋪好,小幽和震嶽的窩搬進去放好,自己的衣物也收拾進房裏的衣櫃中,洛雲的‘搬家’就算完成了。洛雲原想讓梅姨和武叔直接搬到他那間房子裏,梅姨聽到這話時,看著洛雲眼睛忍不住紅了紅,但還是搖頭拒絕了。洛雲看梅姨的態度很堅定也就沒有多說。隻覺得這一天裏他找到好多激勵他趕緊賺錢發家的理由。

    洛雲幫著梅姨剛把前院的衣被搬進屋子,就聽見外間一陣擾攘,洛雲趕出去一看。就見四叔和武叔打頭領著幾個沒見過的男子剛進院子。武叔正招呼著他們先將身上的背囊手裏的家夥先放一放,收拾收拾身上。聽武叔那話裏話外的意思是怕他們幾個衝撞的自己。洛雲不由失笑,自己還真成‘貴人’了不成,剛準備迎過去,就聽四叔在一旁接了一句嘴,說的洛雲腿一軟差點趴在地上。

    “你們幾個!別看我們這窮山僻壤的就撇嘴,告訴你我這個大侄子可是個體麵人,在城裏讀過書的!都把渾身收拾利索嘍,要是惹得我那侄子不高興。哼,你們這幾十裏的山路就算白爬了,村裏給你們借宿的人家都不會有!”

    這個四叔,以前沒見他這麽霸氣外露啊。看來自己應該好好打聽一下,李家寨祖上是不是真幹過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