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手推擋著攀著爪子不斷想爬上來的小幽，看著衣擺上留下的爪印，氣的在它那黑腦袋上拍了一巴掌。都快比狼狗大了還想趴腿上睡覺，想壓斷他那可憐的身子骨嗎？

    “咳！”

    聽到這聲明顯帶著提醒意味的咳聲，洛雲終於把注意力從小幽身上移開，看了看堂中都在看著自己的眾人。不好意思的一笑，借著整理衣擺的動作輕輕踢了小幽兩腳，待小幽老實了，這才在族長二叔嚴肅的目光中微微抬頭看著對麵房梁說出了自己的一些‘致富’計劃。

    “恩……我這也算是在‘借雞生蛋’吧，這分給各家的總共一百隻雞，到明年就能多得回來二百個雞蛋。嗬嗬，當然洛雲臉上梅姨、武叔和沐兒四個人吃的話，這雞蛋就是放臭了也吃不完。”隨口說了句玩笑，看看幾位長輩尤其是二叔臉上都泛起笑意，洛雲喝了口帶點苦味的茶湯，這天氣實在是熱，坐在屋裏也不停出汗。繼續說道：“我們李家村人口不多，隻要不遇上災荒，田地裏生產的糧食絕對夠全村人溫飽。而現在我們開始改梯田，修水庫，那麽隻要不是大災之年，田裏的莊稼足夠我們吃的了。那麽……既然大家都能吃飽了，想來也就該希望能穿的更好些，住的更好些，吃……的更好些。”

    李振升點了點頭，有點明白洛雲的意思了：“雖說改田修水庫的事都是剛剛籌備好，但洛雲所想也算是未雨綢繆了。不過我雖然知道你不缺這點買雞的錢，但現在就給各家分上……是不是等來年水庫田地都弄好了再……”

    一旁李振財聽了卻哥哥的話，覺得自己這個親哥哥和自己還真是一點不像，他聽了洛雲的話就隻想到買賣掙錢。他這個哥哥想的卻是各家吃的更好，這還真是……一樣米養兩樣人。

    “哥哥還是聽洛雲說完，他……自有別的打算。”李振財打斷了族長的話，看了眼洛雲示意他繼續說，說重點。

    洛雲微微一笑，心裏也是感慨自己這位二叔要是出去當個地方官應該是位愛民如子的好官吧。恩，攤上這樣的族長很幸運。“三叔說的是。其實洛雲也隻是把一切事都往好裏打算，假如我們今年修好了田，造好了水庫。來年地裏豐收自不必說，有了這些新農具，卻是大大節省了耕種的時間。各家的人得了空閑總不會在家呆著，就肯定會出山去找些事來做賺點貼補。我想的就是……與其讓大家都出去辛辛苦苦給人幹活掙那點血汗錢，不如我們李家自己給他們安排些活計，我們賺了錢自然也不會虧待了這些鄉親們。”洛雲也是無奈，明著說做買賣二叔肯定不同意，這樣婉轉一些至少他還能聽的進去。

    眼角偷偷看了看二叔和二爺爺的表情，果然都不是遲鈍人，聽懂了洛雲話裏的含義，眉毛正一點點皺緊。不能等他們開口把事說死，想到這裏，洛雲趕緊接口繼續說道：“其實我們這山裏能換來糧食的東西很多，武叔也跟我說過，山裏打的獵物，多餘的毛皮也會拿出山去賣掉。吃不了的菜也會趁著新鮮一大早得拿到外麵鎮子去賣。所以我就想，幹嘛不給大家多找些即能自家吃食又能拿出去賣了換些絹布之類添補家用的事情做？”

    洛雲起身給眾人添水，掃了一眼眾人若有所思的表情，繼續說道：“於是，我就買了那麽多雞分了出去。明年我收回來的那些不算，各家有了這些雞，利用這一年的時間卻是能多賺一些小雞或雞蛋。除了養雞，待水庫建好，我還準備挑水源充足的養上魚蝦、藕葉。這兩樣加起來，各家每年都能多一份不錯的收入，就是不拿去賣，家裏一年也能多幾道葷菜。”

    李振升聽著洛雲的話，緊皺著眉頭思索了一陣，又瞄了一眼滿臉興奮的弟弟，猜到了這個滿腦袋生意的家夥在想什麽，正視著洛雲說道：“雲兒的想法很好，能讓各家做些小買賣貼補家用，我也不反對。可是有個問題，雲兒你可能沒想過”

    李振升起身走到門前，伸手指向山外，滿臉無奈又痛惜的說道：“我們出山的路！我們出山的路太難走！我們離縣城太遠了！我們就是抱著活魚活雞出去，也隻能在最近的九峰村賣。真等我們走到縣城，魚也該臭了，菜也該爛了……唉”

    二叔的這一聲長歎，卻是引發了屋內眾人的共鳴。這裏麵有無奈，但卻沒有選擇。李家寨不會搬，也不可能搬。不說兩位老爺子，即使洛雲出生時也正逢李唐滅隋的戰亂年間。李家寨選在這樣的地方，李家眾人勇武善鬥，不就是為了自保嗎？

    更何況他們不是沒出去過，也不是沒有機會留在外麵，可是他們還是回來了，回到這個偏僻但安寧的大山之中。

    屋裏氣氛沉悶，即使已經有想法的洛雲……其實也不想離開山寨。不過日子總是要變好的，不出山也一樣能致富的。洛雲推了堂兄成林一把，示意他把二叔扶回來。待二叔從新落座，洛雲又給二叔杯中添了些水，才開口說：“我當然知道山路難行，縣城太遠。而且如果隻是讓各家自行出去售賣，恐怕多半都隻會選在附近的集市上。到時大家都賣一樣的東西，反而不好，恐會爭利。”

    李振安從一進屋就光喝水不說話，此時聞言倒是抬頭插了一句：“不錯，就跟舅家那兩個夯貨，賣兩個皮貨還跟陳叔在外麵鬧了起來。娘希匹，沒出息的東西，那貨商就多給了陳叔兩個銅錢而已。”

    這事兩個老爺子都知道，在座的也可能就洛雲不知道。所以洛雲沒多問，他知道自己二叔處事一向公正：“沒錯，各家都是苦過來的，能多掙一個銅錢也是不容易。所以我想，與其讓他們自己去賣，然後被買家壓價吃虧。倒不如，李家出人做主，按照外麵的市價全收了。”

    “全收？！”屋內眾人齊齊看向洛雲。等著他的下文。

    囉嗦的太多，洛雲覺得差不多了，準備直奔主題：“我準備在大路上開個飯莊。”

    “過多的話，洛雲也不明說了。洛雲也算是讀過幾本書的，‘重農抑商’‘人心不可逐利’的道理點出來兩位爺爺，眾位叔叔、兄長也都明白。但洛雲想說，我們要做的並不是違反這些聖賢道理，隻是盡每個人的努力讓生活過的更好罷了。三叔一直想做些買賣多賺些錢，改善村中的狀況。而我覺得，我們李家人管理這個村子，不管族人還是外姓人，我們所做的都是希望他們生活的更好。既然我們已經創造了條件，給了他們邁進更優渥的生活的門檻。那我們也有責任帶領他們走上正道，而不是逐利相爭的死路。”洛雲頓了頓，這些話這些事本想等他慢慢走到那一步在說出來。但今天既然說到這裏，那就繼續未雨綢繆吧。

    “我支持三叔在外麵鎮子靠近官道的地方開一間飯莊。”

    環顧而視，幾位兄長都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最讓洛雲放心的是兩位爺爺和二叔也隻是挑挑眉毛並沒有說話。得到這種沉默的支持，洛雲振奮精神繼續說道：“當然不是現在就開。這些計劃都是一步一步來的，糧食豐收，村裏的雞、魚數量增加。那經營飯館所需菜肴肉類自然就可以由村子裏自行供應，飯館盈利，我們賺了錢，各家人要賣的東西我們來收購，他們也得了好處，還不需自己跑出去做那小本買賣。我不覺得這事能做到多大，但有李家幾代先人給全村留下的影響力，全村也都還尊重著李家人。隻要後世子孫不做出虧待鄉鄰的事，這個買賣就可以一直做下去。”

    聽完這話，李振升和老父對視一眼又看了看幾個兄弟，老三自然一臉興奮，老四看樣子還是沒大明白，程武……洛雲做什麽他們家人都會支持。再看幾個兒侄，李戡一副沉穩模樣，成林還低著頭在那思索，李坤跟他老子一個性子。程沐低著頭逗弄小老虎一句話不說。‘唉，這家裏能拿主意的不多，像洛雲這麽有想法的……也隻有故去的大嫂，洛雲他娘。’心裏感慨了一番，抬頭看著洛雲：“你的意思我聽明白了。不過你想讓你三叔……”

    看二叔眼神往二爺爺的瞟，洛雲明白的他的意思：“三叔有做買賣的天賦，從賣曲轅犁就能看出來。但我聽聞那些書禮傳家的大族世家也是經營著生意的，但他們的直係族人可沒有一個是商人。三叔會做買賣，能與人談生意，這是本事。我們要把村裏的東西賣出去，賣個好價錢需要這樣的本事。但這並不需要三叔去做個純粹的商人啊，就像我們計劃的飯館，掌櫃、跑堂、廚師我們都可以雇人來做。三叔隻要在生意上做個指點就是了，我們的東西基本都自己供應，三叔管著不虧了錢，一個飯館也不需要天天跟人家談生意，怎麽也劃不到商人行列裏。官府要真查起來，我們和掌櫃簽個條約，算是雙方合作就是，我們隻是供應些肉食、蔬菜，家裏都種著地，怎麽也不能算是商人。”

    洛雲這番辯解也有些自以為是，他又沒讀過唐朝的律法，根本不知道怎麽才算是商人，但他知道農人自家賣點米賣個雞的絕對不是商人。販夫走卒，做點小買賣和商人可是差得遠了。走南跑北，買東賣西，落地商鋪，起碼要這樣才算是個商人吧。經營飯館雖然沾了邊，但請個做商人的掌櫃就是。反正洛雲的目的就是把村裏的多餘產出統一銷售出去。顯然屋裏的眾人包括二叔也是一樣的不懂法，或者真的就如洛雲所說的標準才是商人。反正兩位爺爺都點頭了。

    “就先這麽定下吧，一切還要等明年再說。”二爺爺一句話就算是把這事確定下來了，瞪了眼有些得意忘形的李振財，扭頭繼續說：“本來隻是問一問，卻沒想到小洛雲竟然考慮的這麽遠。嗬嗬，也算是意外收獲吧。振升，這事先放一放。說說眼前的事吧”

    李振升向父親點了點頭看著眾人：“眼下再過兩日就是七月初七了。”

    此時洛雲倒是來了點興趣，這‘七夕節’怎麽看也是女人在乎，什麽事值當的拿到族會上來特意說。看看在座除了三叔、武叔和堂兄李戡，當然還有一點也不專心的沐兒，其餘人都是一臉的嚴肅，似乎真有什麽大事一樣。

    隻聽二叔那低沉的聲音緩緩的說道：“各家該準備的也準備大差不多了，今年……”二叔一臉嚴肅的掃視了兒子和幾個侄子“我準備今年讓孩子走的再遠些，男子明天就可以出發。能找到合意的最好，其後就要看各家了……咱們幾家都關注著些，不論是男娶還是女嫁，都上心幫襯著些，今年總要成上幾家。”

    洛雲直接傻眼了，茶水淌到了衣襟上都沒有察覺，二叔說的這是什麽意思？男娶女嫁？難不成這七夕會有集體相親大會？還總要成上幾家，怎麽整的跟完成什麽任務指標似地。這什麽情況，他要不要相親啊？他什麽準備都沒有啊，誰能給他說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