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三方吹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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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知節正滿腦子想著怎麽彌補了,聞聲茫然的仰頭看著表情有些猙獰的陛下,眨眨眼,再次後悔沒聽程運的話,選錯了時候。小心翼翼的點點頭,低聲回稟道:“是叫李洛雲這個名字。”

    李二郎瞪著程知節緩緩的直起身,突然扭頭看向案幾上紅拂的奏書,口中喃喃自語道:“雲兒……李雲……李洛雲……不可能啊。不會這麽巧……可要是萬一……他到底是什麽人……”李二郎的腦海中瞬息間轉過了千萬個念頭,有那麽一刹那很想立刻下令讓人殺了這個李洛雲,可又覺得毫無根據,隻是自己的憑空揣度。“若是柴紹要救的也是他……朕倒真要見見此人了。”

    程知節仰頭聽著皇帝的喃喃自語,聲音太小斷斷續續的也沒聽清幾句,不過也發現陛下從聽到‘李洛雲’的名字後反應就不太正常,一時也不敢多嘴。可是皇帝沉默了半天,站著也不動彈。程知節甲胄在身,跪久了腿上舊傷疼痛,忍了一會兒臉上汗水直流,不得已出聲喚道:“陛下,陛下息怒。”

    李二郎回過神來,眼神一瞥就看出程知節的窘況,輕哼一聲。事情沒某查明,畢竟是自己愛將,不忍責備太過,擺手讓侍衛將其扶起,溫聲說道:“你先回去吧。待朕見過了李洛雲再找你。等等,你去兵部交完差,先回來把你和李洛雲的關係跟朕說清楚。”

    “啊?”程知節若是再不明白陛下知道這李洛雲,他就白帶了這麽多年兵了。“陛下,臣跟這小子沒關係啊。他就是我原來一個親兵的侄兒。若不是我那親兵求我,我都不知道這人啊!”

    李二郎盯著程知節覺得他不像說謊,回想起李洛雲的一些情報突然開口問道:“你那親兵……是周至縣人氏?”

    “呃,好像是。”

    李二郎一瞪眼:“是就是!什麽叫好像是!”

    程知節單手抱著頭盔,搔了搔頭尷尬的說道:“這個……臣沒記住。好像是聽老五說了一句後來娶妻生子,現在住在周至那塊了。具體的……”

    “哼!你這個糊塗東西。快滾吧!”李二郎心中明了,麵上佯怒擺手趕走了程知節。待程知節退出殿外,李二郎麵色沉靜的走出殿外,招來步輦,起駕立政殿。這消息要不要告訴皇後呢?若真是同一個人,反正人已經在大牢,也跑不了他的,慢慢擺布就是。

    程知節走出甘露殿,忍不住擦擦額頭冷汗,心裏琢磨著“小武大老遠回來,不會來坑我吧?”

    程運看到主將出來,迎了上來問道:“將軍,事情怎麽樣了?”

    程知節陰沉著臉搖了搖頭,沉默著向宮外走去。出承天門時向值守衛士探問道:“譙國公離開多久了?”

    “剛走不久。”

    程運不知發生了何事自家將軍要找譙國公,不過他們畢竟還有軍命在身,不由提醒道:“將軍,還是盡快去兵部交還兵符吧。”

    “嗯……事已至此,急也無用。是福不是禍,小武當不會坑我。”思緒一定,程知節不再沉著臉,牽過馬來,踩著衛兵的脊背翻身上馬“走,去兵部交了差,盡早回府!”

    柴紹騎著馬還沒到朱雀大街,就被皇帝派出的內侍追上了。道出李洛雲的名字後,那內侍的麵色都變得古怪。柴紹心感詫異,此事原本在他看來就是一件小事,若非迫於那李廣雄手拿先帝禦賜的火凰劍在平陽靈位前懇求,他萬不會如此莽撞的跑到宮裏來。盡管如此,此事最多得罪韋家,也不會有什麽麻煩。可如今……

    “禦使這是要去辦什麽差事?”柴紹客氣的問了一句。

    那內侍年近而立,並非不通人情事故的小子,所辦差事並非什麽秘密,何不趁機賣國公爺個好。“譙國公客氣了,奴婢奉敕命,前去長安縣衙提取……國公爺所說人犯入宮。”

    “陛下為何要見那人犯?”柴紹聞言震驚,下意識回首看了眼太極宮。“難道這人還犯了別的事不成?”

    “譙國公不知道?”內侍在甘露殿伺候也算知道點前因後果,就連他都覺得蹊蹺,前後兩位國公爺要救同一人,可這兩位國公爺除了個名字,連自己要救的到底是誰都不知道,你說稀奇不稀奇。

    “奴婢隻知道,譙國公走後,盧國公入宮交辦差事,隨後也求陛下釋放一人……”內侍微微抬頭看了柴紹一眼,隨即低下頭去繼續說道:“陛下突然發怒,然後就讓奴婢去長安縣提人。”趁著柴紹皺眉思索的功夫,內侍俯身告辭,臨走多說一句:“奴婢也是剛知道國公爺與盧國公所要救的人竟是同名同姓,國公爺說巧不巧?嗬嗬,奴婢告辭。”

    柴紹懵在了馬上,半天沒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拽緊韁繩想要回太極宮把事情跟皇帝解釋清楚,可是還來得及嗎?可是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這個李洛雲到底是什麽人?他現在一無所知見到陛下怎麽解釋的清楚?

    “回府!陛下想看火凰劍,立刻回去!”柴紹已經明白,陛下親自提審肯定不會是為了一個大家傷人的案子。不論這個李洛雲背後還有什麽故事,他隻要回去穩住李廣雄等人,此事就可置身事外,立於不敗之地。

    柴紹快馬加鞭的往回趕。而此時衛國公夫人紅拂剛到他府上。

    被打傷的人早已抬走治療,喧鬧的賓客也疏散安撫,府前台階下重新潑水灑掃過,柴哲威站在台前恭迎貴客。紅拂走下馬車時,一切都井然有序,有條不紊。

    紅拂不待見柴紹,但是對這個頗具威武之氣的世子觀感還不錯。溫和的點頭致意。柴哲威還禮之後,親自領路相迎。紅拂走過祭壇,遠遠的對著長清道長屈身致意。長清道長正在祭壇之上也不知看到沒有,並未回應。

    紅拂給平陽昭公主燃香祝禱,躬身行禮之間,眼神掃過案台,公主靈牌之下,香爐之後,擺放了一把華麗的佩劍。紅拂眼角微微一挑,垂下眼簾三拜而起。柴哲威與柴令武磕頭還禮。

    祭拜完後,紅拂在兩兄弟的簇擁下走出正堂。柴令武舉手相邀說道:“請夫人到花廳歇息。”

    “不必了。”紅拂順著廊下走了幾步,隨口問道:“柴大將軍在後麵招待客人嗎?”

    “父親先前入宮去了。”

    紅拂不悅皺眉,頓足說道:“他不好好在府中呆著,進宮去幹嘛。”

    柴哲威尷尬的垂下頭,知道紅拂對父親的不滿由來已久,今日若非母親忌辰,也絕不會登門的,不由開口為父親解釋道:“先前府中出了些事,父親受托,入宮去向陛下求恩典,救一個犯了錯的少年。”

    “你說什麽!?”紅拂驚詫萬分,驀然轉身瞪著柴哲威,隨即目光投向正堂,恍然明了那把劍所指,急聲問道:“李家……霸下營的人來了?!”

    柴家兄弟沒想到紅拂反應這麽大,相視一眼,柴令武略顯尷尬的說道:“夫人已經聽說了啊。先前確實發生了些誤會,現在已經解決了。那些老兵遇到難事求到了父親這,父親入宮去就是為了幫那些老兵。”

    紅拂跺腳恨聲道:“真是多事!”

    柴哲威有些不悅的問道:“夫人此言何意?”

    紅拂心思急轉,聞言瞥了柴哲威一眼:“不是說你爹!”

    “呃……嗬嗬……”柴哲威尷尬的笑笑。

    紅拂不再多言,沉著臉轉身離去。柴家兄弟不明所以,相視一眼快步追上去相送。紅拂疾步走到門口,驀然停住,扭頭對著柴哲威說道:“你去告訴李廣雄,他心憂孫兒多此一舉我不怪他。但他最好在事情變得更複雜前立刻回去待著,別再招搖了。霸下營的人再能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昭公主在天之靈,也不想再看到自己的戰士的血流盡。”

    柴令武驚愕難言,柴哲威莫名心悸,慌忙追問:“夫人所言何意,還請明示?”

    “他們還在你府上吧,你直接轉達就是。讓他們趕緊回我府上去。我要即刻進宮去,沒功夫跟你解釋。”紅拂跨出府門,揮手招來馬車,在柴家兄弟惶然不明的目光中上車離去。

    衛國公府的馬車駛出坊門,紅拂就命令快馬加鞭趕往太極宮。今日去譙國公府拜祭因為人多眼雜,故而紅衣三女一個沒帶,身邊隻跟了一個婢女一個車夫。紅拂獨自坐在車廂內,皺眉沉思。不是她杞人憂天亂發脾氣。李家人做出這樣一事求多人的糟心事,不但對李洛雲沒有幫助,反而會讓原本簡單的事情變複雜。

    湛露樓的事微不足道,若非為了紅衣三女,紅拂往京兆府遞個話,再去韋家說一聲,就擺平了。可李洛雲要用救命的藥酒換紅衣三女的脫奴籍,真要做起來也不難。可藥酒之事卻不能宣揚,李洛雲的身份越幹淨越好,跟權貴世家牽扯越少越好,否則引來皇帝的猜忌事小。怕隻怕,懷璧其罪!引起眾人對藥酒的覬覦,那李洛雲想脫身就難了。

    迫於無奈,紅拂不能再坐看形勢發展了,隻能主動入宮,在皇帝的猜忌他們目的之前,在李洛雲的事還沒有徹底傳開之前,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不過這種時候不能對皇帝說了,要去找皇後,甚至要拖上後宮的楊妃,那個李洛雲名義上的姨娘,以情動人,把陰謀論萌芽前徹底抹殺。

    “夫人。”婢女的呼喚驚醒了沉思的紅拂,紅拂這才發現自己的手緊攥成拳,手心沁滿了汗水,不由自嘲的笑笑,自己為何為了這麽一個與自己沒什麽太大關係的孩子,緊張到這種程度。孩子……若是自己的孩子活著也該有洛雲這麽大了……

    “什麽事?”

    “夫人,前麵有官府的囚車,裏麵好像是……是李公子……”

    紅拂聞言一驚,掀簾看去。果然在馳道右側前方,有一隊差役押送著一輛籠車。盤坐在籠中的人,看服飾側顏卻是李洛雲。

    “追上去。”紅拂立刻說道。

    “諾。”車夫應命揮鞭驅車加速。紅拂正撅眉想著李洛雲這是要被帶去哪,突然看見道路前方迎麵來了五騎人馬,這些人原本在路左側,卻突然勒轉馬頭衝著囚車去了。紅拂一驚,連忙細看那幾人。五人都頂盔帶甲,看不清麵容,但紅拂還是認出領頭的那個正是程咬金!

    “他怎麽來了?”紅拂微詫轉瞬悚然而驚:“不會吧!程武……李家人怎麽都這麽能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