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旅館的怒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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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館的人今天心情不太好,嚴格意義上來說,是非常非常不好。旅店的老板被人騙了!

    這個消息短短的一天之內就傳遍了整個旅館,員工們的神情很是卑微,他們害怕老板降下怒火,將他們解雇。害怕之餘還有隱隱的好奇心在發作,他們昔日威嚴,不可一世的老板到底叫誰給騙著了,騙老板的人豈不是比老板還壞?

    自然隻是想想,不能真的說出來,兩個掃地工在專注地掃著髒兮兮的地麵,沒有注意到老板正在注視著他們打掃的這間房間。一個員工忍不住說了句:“老板這下的英明神武全部毀於一旦了。”另一個員工跟著說了句:“是啊,這年頭敢騙老板的人有幾個?成功的一個都沒有,現在好了,老板啊……”身旁的老板繼續聽著他們的對話,一個字都不差地全部聽完了。

    地掃完了,兩個員工把掃帚往牆角上一扔,向房門外走去,最先發話的員工瞥了一眼窗口,那是老板的臉。他嚇得臉色發白,想要跪下來求饒,老板伸出手示意他過來。兩個人忐忑不安地推開了門,老板神情平靜地看著他倆,兩個人規規矩矩地下跪起來。老板問道:“你們倆,對我的評價很低?或者說是,很邋遢,很糟糕,很差?”兩個員工知道了解雇的時間已經到了,自認倒黴,神情低落地走出旅館。老板看著兩個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問道:“我沒有說過要解雇你們。”兩個員工聽到這句話,回頭望向老板,想要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測。老板繼續說道:“你們說的很對,我確實被那個小子給騙了,而且我不是一個因為聽不得員工的實話而解雇他的人。”兩個員工聽到這句話,以為見到了明君,趕忙再拜。“我雖知道那個小子叫什麽名字,可我不知道他的家在哪,他要去的地方我也不知道,真是可笑。”老板離開了房門,離開了旅館,拿出了那顆璀璨發光的石頭。

    他說道:“這塊石頭為什麽這麽像鑽石呢?為什麽過了一天就不是鑽石了呢?”一個管事拿著一個賬單,遞給了老板。“這是那個膽大包天的小子留宿的記錄,請您過目。”老板仔細地看著上麵的每一個字,都沒有發現自己要找的東西,有些失望,隨意地把紙糊在了管事的臉上,怒道:“你們這些辦事的就不會識辨真假嗎?這上麵的地址明顯就是假的,什麽八樓,我們這裏最高的就是五層樓,什麽神聖街,我們這裏有嗎,有嗎?啊?!白癡,他媽的都是白癡……”那名管事受到了驚嚇,低頭,不敢再說一句話。老板猙獰地看著他,憤怒地吼道:“我沒有解雇那兩個人,是因為他們的誠實還有對工作一絲不苟的態度,對於你,你有個屁用?你連常識都沒有,來我這裏混飯吃的?你說啊,你說啊,去你大爺,給我滾出旅館,今生今世別讓我看見你們,要不你們就完蛋了!”

    那名管事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些,看著老板憤怒的眉眼,心裏生出恐懼,哪裏還敢再問一句話,恭恭敬敬地爬在了地上,但沒有動。老板看著他還不肯走,越來越生氣,大叫道:“我讓你滾出去聽不懂嗎?耳朵聾嗎?要不要我幫你治治啊!”那名管事解釋道:“老板,我二百斤,很胖,滾不動啊。”老板聽到這句話,簡直就是要氣暈了,想哭也沒有地方哭,他恨恨地說道:“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老板怒喝一聲,雙腿緊繃,深呼吸一口,狠狠地踹向了那名管事。那名管事竟真的像皮球一樣滾了起來,滾的速度還挺快,三秒鍾就到達了對麵的垃圾桶裏。

    老板說道:“垃圾,就是垃圾,永遠的垃圾。”

    今天天氣晴朗,陽光明媚。藍藍的天襯托著悠悠的雲,悠悠的雲襯托著藍藍的天,身處幽室,身心平靜。劄焰的心情的確很平靜,昨天寒冰虛弱的身體恢複了健康,他此時此刻在幹著從出生以來做的第一件事情:在臥室的書桌上練習書法。

    書法可以靜心,這句話不假。劄焰是通過在街頭的書畫宣傳欄看到的這一段描述,想著這可能對自己的身體有所幫助,去書畫店裏拿了十根毛筆,兩個硯台,還有五盒墨水,不是搶,不是偷,他是買來的。若要問拿什麽買的,還是鑽石。

    寒冰在床邊看著劄焰寫出的字,入了迷。

    同樣是寫字,有的人寫草書,筆尖就是劍尖,書寫著自己的豪邁;有的人寫楷書,筆尖就是銀針,書寫著自己的淡雅;有的人寫行楷,筆尖就是樹枝,書寫著自己的自然;有的人寫隸書,筆尖就是刷子,書寫著自己的含蓄。

    寒冰和劄焰不同,她從小就喜歡寫書法,寫的是楷書,淡雅平靜,而劄焰寫的是草書,寫的是豪邁。楷書和草書,一剛一柔,很是好看。此時的劄焰注意力全在書法上麵,甚至忘記了身旁有一名清麗的女子作陪,他隻顧紙上的舞蹈。

    學了一天書法,就把李白的《將進酒》臨摹的透透徹徹,筆畫之間沒有停頓和間隔,一筆而成。寒冰聽到了外麵客廳的裝修聲,微微皺眉,心想劄焰可真厲害,這麽嘈雜的聲音都聽不見。她從口袋裏掏出兩朵蓮花,一朵殷紅,一朵冰藍。

    她仔仔細細地數著花瓣,發現每一朵蓮花都是三十瓣,每一朵蓮花散發著不同的香氣。外麵的裝修聲驟然停止,門外來了一位客人,那名官員。

    寒冰起身,去往門口迎接,問了一個問題:“認識你這麽多天了,你叫什麽什麽名字呢?”那名官員很誠實地回答道:“我叫無名氏。”寒冰有些不悅,自己明明這麽看重你,你為什麽不說實話呢,這麽委婉給誰看呢?她說道:“我要的是你的真實姓名,姓氏和名。”那名官員攤開了雙手,說道:“我就叫無名氏。”寒冰在識海中搜索了一遍,沒有人姓無,她很和氣地繼續說道:“你父親叫啥?”無名氏說道:“不知道。”“為啥不知道呢?”“我父親在我很小就死了,我母親拋棄了我。”寒冰想起了鐵匠鋪裏老板的那番對話,愈發同情這個官員。“那這個名字是誰為你取的?”“這個名字是我自己取的。”“你為什麽要取用這麽一個名字呢?”無名氏回答道:“我不知道我父親姓什麽,我不能亂取一個姓氏,幹脆就直接叫無名氏。”寒冰疑惑地問道:“你母親呢,為什麽不管管你?”無名氏回答:“我前麵就說了,我父親死後,母親就拋棄了我。”“可憐的孩子……”

    寒冰進城不到一個月,遇到了如此多的凡世的可憐之事,覺得自己和劄焰相依為命已經真的算是天給的恩賜了。她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回到了劄焰和自己的臥室,看著紙上的墨色,豪邁之意愈發濃烈,寒冰說道:“中午了,要吃飯嗎?”劄焰專注地看著紙上的字,聽到了寒冰的聲音,嚇了一大跳,險些摔在地上。寒冰繼續說道:“你不能不吃飯啊,說,你午飯想吃啥?”劄焰回答道:“水果什麽的都可以,肉食就不要了,我們從小就不喜歡吃的。”寒冰點了點頭,離開了。

    劄焰看著寒冰漸漸離去,才聽到外麵的喧鬧聲。劄焰停下了手中的筆,走到了客廳,看到的就是無名氏。劄焰問道:“你怎麽在這裏呢?”無名氏看見了劄焰,屁顛屁顛地走了過來,回答道:“我來這裏幫你們裝修房子啊。”“房子按照目前的進度,還差多久?”“兩個月半了。”無名氏忽然對一個鋪地板的員工說道:“地板要鋪整齊了,不能有偏差。”原來那個鋪地板的員工隻是地板間的縫隙大了一毫米,就被人指出不滿。劄焰說道:“你們做工真的很仔細。”無名氏聽到這句話馬上驕傲起來,說道:“我們是誰?我們是陳城的人啊!”劄焰聽到這句自戀的話沒有反駁,他確實佩服陳城的人。

    “劄焰,來吃飯。”寒冰的聲音透著窗紗傳來,劄焰抱歉地笑了笑,掀起了窗紗,走進去坐在桌子前,忽然覺得有些不妥,重新掀起了窗紗,問道:“你要不要吃?”無名氏擺擺手,說道:“我中午飯早就吃過了。”劄焰回到桌前,動起了叉子,向著食物進攻。

    寒冰邊吃飯邊想問題,劄焰邊吃飯邊想著怎麽寫字。寒冰看著劄焰,他的頭發是鮮紅色的,臉卻白得出奇。寒冰問道:“進了陳城,你用一顆鑽石騙了旅館老板,我們兩個也不知怎的把那些個官員也給騙了,怎麽感覺那麽湊巧?”劄焰的思路被打斷,他沒有生氣,倒是很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大概是,我太聰明了?還是,我太笨了?”寒冰笑笑,沒有繼續說話。“我學會了草書,今天下午你想去哪裏玩?”劄焰問寒冰。“去陳湖吧。”

    吃完飯後,二人整理好衣服,對裝修工交代了幾句話,匆匆離去。樓道與樓道之間的距離很短,一分鍾就可以走到底,走到陳湖湖畔需要三十分鍾。走出單元門口,向東走,經過門衛處,再向北走二公裏,正好就是陳湖。陳湖的取名就是這座城的取名,看似庸俗實則不俗,名字裏飽含了深意。劄焰和寒冰總覺得今天會遇到誰,果不其然,走在道路上,一個胖男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