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要愛,就好好愛
字數:9871 加入書籤
A+A-
“事情鬧得很大,我老爸老媽都從國外回來了。”
夜斯年抿了口茶,眼底浮浮沉沉,“我傷得很重,住院期間,他被關了禁閉,老爸讓他好好反省,說他小小年紀心太狠,不拉回正道就是個禍害。”
嚴束自始至終沉默著,局外人一樣聽著他的回憶。
“一個月的緊閉,出來後,他就像突然變了一個人,往常極為認真的學習,變成了逃課逃學,而且整天不見蹤影,夜不歸宿,為人也變得輕浮,活像個花花公子。”
“傷好後的我也像變了一個人,十二歲之前隻知道吃喝玩樂遊戲人間,那場綁架後,我瘋狂地投入到商業學習中。”
“變得寡言少語,深沉穩重,因為我知道了權勢和地位的重要性。”
夜斯年輕輕放下了杯子,“老爸對他的改變百思不得其解,甚至用很多種手段開導教育他,但都沒作用,後來不知道他和老爸說了什麽,老爸就不再管他了。”
“倒是對我的轉變,老爸頗為欣慰,讓我參與到集團的商業策劃中進行培養,他時不時地參與進來,但也隻是裝個樣子給老爸看,直到三年前那場車禍……”
嚴束默不作聲,黑沉沉的眼底浮上複雜。
“那場綁架隻是讓我們蓄積已久的摩擦徹底引爆,讓我心冷到恨他,並沒有嚴重刺激到我的精神。”
“我六歲那年,是遭遇過真正的綁架,我和母親被仇家盯上,落了單就被抓走了。”
“懵懂無知的年紀受到死亡威脅,因為他們讓我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被殺死肢解了,那一個晚上,留下了揮不去的心理陰影,永生難忘。”
“半夜經常被血腥的噩夢嚇醒,但我wěi zhuāng的很好,沒人知道我精神恐慌。”
殘紅的夕陽從落地窗透進來,把房間分割成明暗兩麵。
夜斯年絕美的臉一半明一半暗,明得像是鍍了層金色光暈,暗得像是幽夜黑曇,奇異矛盾的美感,像是形成了兩個對立的人。
“就像顆種子被深深埋下,稍微給它點刺激,它就破土而出,那場車禍對我來說,已經不是一點刺激了。”
“血腥的味道,破裂的身體,把我拉回了六歲那年,驚悚的場景在腦海裏交替回放,精神受到嚴重刺激,瀕臨崩潰邊緣,就理智全無,瘋了……”
“夜斯年。”
嚴束無意識的輕喚出聲,仿佛被自己的聲音驚到般,神色有些發呆。
垂著眼的夜斯年忽然抬起頭,濃密纖長的睫毛在閃爍不定的夕光中投下一片陰影,漂亮的唇勾起優美的弧度。
忽然轉移了話題,“嚴嚴,很多人說,孿生子都是有心靈感應的,這話,你信麽?”
沒等嚴束回答,夜斯年就淡淡的笑了,卻藏著涼意,“也有很多人說,孿生子避免不了爭奪同一件東西的命運。”
嚴束神情一怔,眼前閃過夜楓那張妖孽臉。
她忽然有種發冷的錯覺,覺得自己好像落在棋盤上的一顆棋子,入了局,就隻能廝殺。
晚上的時候,老夫人來了,還牽著大哈。
她敲門的時候,嚴束正在吃飯,確切的說,是在被人喂飯。
夜斯年笑得像吃了蜜,一雙魅惑的眼眸望著她,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真好。”
他說,真好。
說了不知多少遍。
喝的是清淡的蔬菜粥,夜斯年一勺一勺地遞到她嘴邊,樂此不疲。
低著頭的嚴束感受到那溫柔的眼神,鼻子發酸,眼圈紅了,但也隻是一瞬,快到讓人以為是錯覺。
多少年了,這是第二個這麽溫柔喂她吃飯的人,溫柔的眼神,溫柔的動作,讓她想到了離世很久的養父,仿佛是回到了溫暖的小時候,有人照顧,有人嗬護。
這是第二個溫柔喂她吃飯的人,是第三個喂她吃飯的人。
第二個是小叔,但小叔一向不懂溫柔,喂她吃飯不是嗆住她,就是噎住她,也隻有七歲那年訓練傷住手的幾次,之後便沒有了。
嚴束低著頭,認真地喝著遞到嘴邊的粥,很好喝。
“咚咚~”有人敲門,“小年,是奶奶。”
夜斯年不緊不慢的放下小碗,對她說,“我先去給奶奶開門,回來再喂你吃。”
“不了,吃好了。”
嚴束站起身,坐到床邊。
門一打開,大哈就衝進來,撲到嚴束身上。
大狼狗似的身體壓過來,厚厚的爪子撲打在了她還在愈合期的胳膊上,疼得嚴束蹙眉。
“大哈!”
還沒等她出聲,夜斯年就厲聲一吼,嚇得大哈兩隻狗腿沒站穩,啪的一聲歪倒在地上。
老夫人心疼了,趕緊走過來揉揉大哈的腦袋,大哈吐著舌頭,一狗臉的委屈。
“小年!”老夫人責怪的看了夜斯年一眼,“說話那麽大聲幹什麽?看把大哈嚇得。”
“嚴嚴胳膊不能晃動。”夜斯年說著,無奈一笑,“奶奶,你都把大哈當孫兒寵了,它這是要篡我的位麽?”
“篡你的位怎麽了?大哈可比你聽話多了。”老夫人瞅了他一眼,哼哼說。
自從出了上次的事故,老夫人變化很大,話多了,和夜斯年也更親近了,以前總覺著隔著什麽,現在沒了那溝壑,氛圍輕鬆多了。
嚴束眼底柔和一片,溫馨的場景,溫馨的對話,這才是正常的一家人。
“嚴丫頭,傷口還痛嗎?”老夫人關懷的目光看向她。
“不痛,就快好了。”嚴束回答,嘴角微揚。
當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關心你時,心底總是有種無法言說的,作為小輩的感覺。
“讓大哈先陪你一會兒,我去和小年說點事。”老夫人揉了一下大哈的腦袋。
“嗯。”嚴束點點頭,看著兩人走出去。
大哈窩在她腳邊,抬頭望著她。
“你的傷剛好,我又受了傷。”
嚴束看著那毛絨絨的耳朵,想去觸碰一下,手卻不能動。
仿佛知道主人在想什麽,耳尖動了動,大哈吐著舌頭,用腦袋蹭蹭她的腿,嚴束淺笑。
“奶奶,你要和我說什麽事?”
走廊上,夜斯年問著坐在他麵前的老夫人。
還記得小時候奶奶高貴又有氣質,現在卻是滿頭銀發,神態避免不了歲月的滄桑。
“小年啊。”老夫人坐在長廊的椅子上,看著他說,“剛才我都看見了。”
“嗯?”夜斯年一時沒反應過來,神情疑惑。
“你喂嚴丫頭吃飯,那個高興勁兒啊……”老夫人似乎也笑了笑,“這麽多年,還沒見過你高興成這樣子。”
“本來她的右臂就受了傷,我又弄傷了她的左手,當然要喂她吃飯。”
夜斯年像是解釋般說了原因,嘴角卻是止不住的揚起,眼角帶笑。
“小年。”老夫人歎了口氣,“奶奶知道你很喜歡嚴丫頭,可你很了解她嗎?你覺得她喜歡你嗎?”
夜斯年嘴角的笑漸漸消失,看著老夫人一言不發。
“奶奶不是阻止你。”老夫人眼底的哀傷一閃而逝,“你年紀還小,趁還能收回心的時候就收回來,喜歡歸喜歡,但不能把整顆心都拋出去啊。”
“我問過嚴丫頭了,她說喜歡你,但喜歡不是愛,嚴丫頭分的很清,而且一個月後她就要離開,奶奶問她願不願意當夜家兒媳,她拒絕了。”
“夜家兒媳,夜氏夫人,多少人爭破頭上爬的位置,她卻拒絕的幹脆利落,這樣拒絕的人不是有病,就是不在乎。”
老夫人語氣沉重,“小年啊,她不在乎,你卻想把整顆心都捧到她麵前,摔碎了傷得是誰?”
“把你還沒捧出去的心收回來吧,好好藏在心底,別學飛蛾撲火,傷得體無完膚,最後變成了一堆灰燼。”
“我知道。”夜斯年聲音低低的,抬頭望向老夫人,“那天你們說話,我就在門外聽著。”
老夫人一顫,抖著聲音說,“知道了還那樣做……”
“收不回來了啊,奶奶。”夜斯年握上老夫人的手,淡然又發疼的語氣,“我在乎她,心裏有她了。”
“奶奶知道先入為主嗎?一顆心,第一次住進一個人,無論後來敲門的人有多好,多完美,心也不會再開了,因為都比不上那個人。”
夜斯年垂下眼,像是在呢喃。
“我不知道什麽喜歡什麽愛,我就是在乎她,她受傷了我心疼,她冷漠了我難受,她離開了整個世界都暗淡無光。”
“小年……”老夫人紅了眼圈,哽著聲音,“你祖父,你父親,你,都是個癡情種,但哪個心裏好受過。”
夜斯年繼承了母親的美貌,老夫人看著那張臉就流了淚,“當年你和你母親被仇家綁架,你父親的一通diàn huà,把你母親推向死亡。”
“他說,你殺了我小兒子,也不能殺我的流繡。”
“你父親和你母親哪有什麽感情啊,他之所以這樣說,就是為了保住你,抓住了仇人的報複心理,他知道仇人會傷害他在乎的那個,他就說了那句話。”
夜斯年猛地抬頭,眼底發顫。
“把昏迷的你救出來後,他看著滿地的鮮血,當場就昏了過去,大病一場,從此,心裏就長了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老夫人抹了抹淚,“他是不愛你母親,但因為他的一句話,就讓她慘死,他心裏會好受嗎?他心裏的那個女人還為他單著,可他再沒去找過她。”
“誰傷了心?誰都傷了心啊。”老夫人攥緊夜斯年的手發抖,“小年啊,你可不能再步你祖父你父親的後塵。”
“你要在乎,在乎便是;要愛,就好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