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浩，是一名剛畢業的高中生。

    可參加完高考回到家裏的當天，家裏就出了大事。

    爸爸莫名的死了。

    發現爸爸遺體的是我家隔壁的剃頭匠李師傅。李師傅每天很早就要到村後的牯牛湖邊去挑水，這天早上他一到湖邊，就發現父親的遺體立在湖邊的沼澤地裏，雙眼瞪得老大，胸口處隱約有些血跡。除此之外，爸爸的遺體並沒有什麽異樣。

    我回到家的時候，爸爸的遺體正躺在我家堂屋的左側，一盞長明燈在他頭頂閃爍著昏黃的火花。身上還穿著那件深灰的中山裝，看上去比較安詳。

    一看到爸爸的遺體，我瞬間就回想起這些年村裏關於我的謠言，於是悲傷的跪在地上大哭道：爸爸，是我害了你！該死的人是我！

    就在這時，趴在地上的我突然聽到咕咚的一聲悶響。與此同時，爸爸頭頂的長明燈也閃了一下，屋裏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詭異。

    我雖然也被嚇到了，但是立刻想到這可能是爸爸知道我回來了，所以還魂來看我。因此我更加傷心的趴在爸爸身上大叫道：爸爸，你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嗎？

    爸爸沒有任何回應。他確實死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可是我趴在爸爸心口上的手，卻明顯的感覺到他的心猛烈的跳動了一下。

    我又被嚇了一跳，緊張過後，又恐懼的在他心口處試了一下，隱約的感覺心髒真的在跳動。屋子裏的親戚看到我詭異的舉動，都嚇得不敢出聲，有幾個還悄悄的轉身出去了。

    因為確實感覺到了心跳，而且我也知道，人的死亡要經過幾個階段，直到最後腦電波徹底消失，才能算真正的死亡。因此，我欣喜的哭泣著大喊道：“爸爸沒死，沒死！”

    我一邊喊還一邊給爸爸按壓心髒，希望他能完全活過來。

    可這一壓，事情就變得更可怕了。父親的胸口突然爆開，深紅的血立刻就把衣服染紅了。

    這時屋子裏的人再也沉不住氣，紛紛大叫道：屍變了，屍變了！快跑啊！

    一瞬間，屋子裏所有的人都跑光了，就連平時受爸爸關照最多的四叔，也毫不猶豫的跑得無影無蹤。

    我沒有管那些人，而是詫異而驚恐的解開了父親的衣服，想止住血，同時看看心口到底是怎麽回事兒。等我把衣服解開一看才發現，爸爸的心口出現一個大洞，他的心似乎不見了。

    可是我剛才明明感覺到父親的心跳動了一下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呢？

    我正驚恐得不知所措時，大伯父就緊張的帶著神婆到了我家裏。

    神婆看了看爸爸的遺體，抬手掐算了一下，立刻對大伯父說：“這情況一定要水葬，不能入土，入土就麻煩了！”

    我本來就很討厭神婆，如今聽到她這麽說，我更加生氣，於是對她咆哮道：“你給我滾！人們都知道入土為安，你為什麽要把我爸爸泡在水裏？你這個居心不良的老巫婆！”

    神婆被我一罵，臉氣得慘白，嘴唇動了幾下，但看了看我的眼神後，最終隻說了一句：“我現在不跟你計較這些。要不是你大伯父請我，我才就不會來！”

    “那你就給我滾！”我又憤怒的吼了一句。

    這時大伯父才為難的攔住我說：“冷靜一點，神婆的話是有道理的。你爸爸死得蹊蹺，怕是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了，隻有聖潔的水才能洗去纏在他身上的髒東西，讓他的鬼魂得以安息。”

    我知道大伯父說的是對的，也知道村子裏以前就有水葬的習俗，特別是對那些得重病的死者和一些死因不明的死者，村裏基本上都是執行水葬。隻是這麽多年，國家一直都推行火化，因此水葬的習俗才慢慢的消失了。

    隻不過我從沒想過我爸爸死的時候會被要求水葬。

    “難道就不能火化嗎？我不忍心把爸爸的遺體扔到水裏喂魚。”我難受的對伯父說道。

    伯父說：“你爸爸是我的兄弟，我也不忍心啊。可是有什麽辦法呢？”

    看著爸爸那滿是汙血的遺體，我隻能無奈的同意了神婆的意見。

    這也意味著，我必須為我剛才的衝動而對神婆道歉。因為執行水葬，必須要神婆來主持。

    還好神婆本就有些忌諱我，所以很快就原諒了我剛才的衝動，不屑的對我說：“你同意就就行了，我會安排好的。”

    隨後，大伯父就和神婆一起走了。

    家裏隻剩下我和母親，以及爸爸那令人恐懼的遺體。

    那一刻我也才徹底明白了所謂的世態炎涼，爸爸在世的時候，村裏幾乎家家戶戶都得到過爸爸的幫助，所有人都說他是個大好人。可如今爸爸淒慘的死去，那些人卻避之唯恐不及。

    我轉頭難過的看了看媽媽，害怕媽媽傷心過度把身體搞垮了，於是小心翼翼的把她扶回房間休息，還叫他不要擔心，我會把事情都處理好的。

    媽媽當時已經傻了，幾乎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呆呆的看著屋頂，輕輕的擺擺手，叫我去看著爸爸的遺體。

    回到客廳，我忍著內心極度的恐懼，想要脫掉爸爸身上的髒衣服，擦幹淨血，讓他體麵的下葬。卻不料我剛剛翻動他的身體，身下竟突然跑出一個血糊糊的怪東西，把我嚇得全身發麻，差點沒暈過去。

    就在這時，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我家門口，並且眼疾手快的打死了那個快速逃跑的怪東西。

    “隻是一隻老鼠，不要害怕。”

    我定睛一看，門口的人竟然是我的鐵哥們李俊，也就是剃頭匠的兒子。

    “老鼠？難道剛才那些詭異的事情都是老鼠搞出來的？”我驚愕的看著那隻老鼠，詫異的說道。

    李俊說：“不是老鼠，而是有其他的東西，是我爸爸叫我來告訴你的。”

    李俊還沒來得急說呢，我大伯父和神婆就帶著幾個年輕人又到了我家裏。

    神婆說：“為了確保村裏的安全，你爸爸的遺體必須在夜間水葬。”

    本來答應水葬就已經是勉為其難，如今她竟然又說要夜間水葬，這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說起好水葬，其實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三種葬禮之一，我們村很早就有水葬的習俗。

    我們村叫福臨村，在漢江流域中上遊的山區。村後有一條漢江的支流，名叫靈水河。而村子裏為了把靈水河的水留住，以解決村裏農田灌溉的問題，因此在靈水河內側挖了一個人工湖，叫做牯牛湖。

    牯牛湖這個名字，和湖中間的島有關。當年為了把湖與河隔開，因此在中間留了一條長長的堤壩。後來日久失修，那堤壩逐漸被衝垮了，隻剩下一個像牯牛背一樣的島嶼，因此那個堤壩後來就叫牯牛島，而湖自然也就叫牯牛湖了。

    因為靈水河的水遇到牯牛島的阻擋，因此在牯牛湖的外側河麵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那漩渦常年不停，不管是什麽東西，隻要掉到漩渦中間，就立刻會沉下去，連鵝毛都不例外。因此那個漩渦成了村裏人最害怕的地方，人們都恐懼的把它稱為死亡潭。

    不過這死亡潭卻是水葬的好地方，屍體一放下去，就會被劇烈的漩渦衝得無影無蹤，比起之前看著遺體在水麵上飄浮要好很多。

    據老人們說，在牯牛湖沒有挖出來之前，人們執行水葬，都是把遺體綁在一塊木板上，讓木板順著水流往下飄，有時候木板會被樹根一類的東西擋住，沒辦法漂走，死者的親屬還要下河去推動木板，直到木板跟著靈水河流入地下。

    是的，靈水河有一段是地下河，從一座大山底下穿過去，然後又像噴泉一樣，從大山的另一側冒出來。

    不過流入地下的屍體，卻從來都沒有出來過，仿佛被卡在大山下了。當然，這些是後話，以後會仔細說到。

    如今單說村裏關於水葬習俗的來源。

    嚴格的說，水葬的習俗主要流行於印度，特別是印度恒河上，那裏被稱為死亡聖地，一些印度教徒即使曆經千辛萬苦，也要到恒河邊去死，死後會有人把遺體扔到河裏，因為他們覺得那是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而在我們國家，水葬的習俗一般流行於藏族和雲南一帶的少數民族，因為他們認為，水是最聖潔的，人死之後隻有葬身水底，才能洗淨一生的罪惡。

    我們村裏水葬的習俗，據說也是藏族人遷徙帶過來的。而神婆香胖子，則是這一禮儀習俗的最後傳人，村裏人也叫她水葬師，隻有她才能主持水葬。

    水葬一般是在清晨舉行，因為那個時候，草木上的露水滴入河裏，人們認為那時的水最聖潔，而晚上的水因為經曆了一天的汙染，因此最為汙濁。

    要求人在晚上進行水葬，那是對人最大的侮辱。

    更何況，如今的水葬台就在牯牛島上。要把遺體搬過去，就得請更多的人來幫忙，然而現在爸爸這個樣子，有誰會願意來幫忙呢？

    想到這些，我就憤恨的對神婆說：“你非得為難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