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瞎眼的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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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窗,一件衣服,三炷香。小說
從窗外看過去,真的是說不出的古怪。
房間裏昏暗的燭光,在風裏輕搖。
瞎子盤腿坐在床,一手握著一隻杯子,一手抱著一隻壇子,安安靜靜的聽著外頭的動靜。
沒想到這間酒樓不隻白天熱鬧,連晚也是一樣熱鬧,吵吵嚷嚷的聲音,簡直吵得人睡不著。
瞎子的眼睛看不見,耳朵好像也聽不見。和白天一樣,無論外麵的人如何鬧騰,似乎都和他沒有半點關係,他坐在屬於自己的地方,慢慢品酒。
噌噌噌
一連串拔刀的聲音。
噔噔噔
一群人跑下樓的聲音。
不久又是哐哐當當的打砸聲,緊接著又是客棧老板和夥計們勸架聲和哭鬧聲,再接著是房客們圍觀看熱鬧的聲音。
一群人在樓下熱鬧的打了一會兒,然後又追到了街去繼續打。
地方雖然小,不過這兩日聚集的人不少,而且全部都是來自四麵八方的江湖客。很快,整座客棧的大門都被圍觀的人堵得死死的。
江湖人是這樣,走到哪裏打到哪裏,處處都有紛爭,時時都有刀光。有人揮刀,會有人受傷。
這原本並不是什麽稀罕的事情,可是卻招來了所有住在這裏的江湖人。
從遷竹國來的那幾個衙差自然也對這一件突發的江湖紛爭起了興趣,幾個人裹著被子跑了出來。
打架的兩幫人。
人數較少的一邊也不過三個人,揮動著雁翎腰刀,銀光三道,陰狠毒辣,招招是險。手法詭異,又衣著異,一看是來自異疆。
而人數較多的另一邊足足有十七八人,著裝不一,武器不一,連身手路數也不一的人,嘴叫囂的厲害,手的功夫卻不怎麽樣,顯然是一個由烏合之眾結合起來的幫派組織。
對一個小幫派,很少有人去在意。大多數人在意的,是那些裝異服的人,而且很多人已經看出了他們的身份。
路一平皺著粗眉,好的問道:大哥,這些綁著辮子的人是誰
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會打扮成這個樣子,明明是男人,卻把頭發梳成許多條小辮子垂在背後,看去有著說不出的古怪。
這些辮子男出手十分狠毒,幾乎招招都要置人於死地。才不過片刻,空氣已經能問道揮不去的血腥氣。
張青沉思著什麽,沒有回答路一平的問題。
這些人是誰
田秀書一邊跺著腳,一邊緊張道:炫黑繡龍服,雁翎銀腰刀,還帶著銀鈴手環,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些人應該是傳說出沒於西域沙漠的殺手,古月人。
路一平不知道什麽是古月人,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但一聽殺手兩個字,他一下子能明白過來,原來這些人是傳聞專門以殺人為職業的江湖殺手。
其實,很少有人能真正了解這些異疆人,對於這些這些異疆人,所有人的印象是兩個字:暗殺。
傳聞,這些殺手常年居住於西部沙漠地域,出沒無影,手段毒辣陰狠,殺人從不留活口。每每接到暗殺任務,往往都是全數屠盡,斬草除根。
這種從事暗殺活動的人,向來都是來去無蹤,出入無形,行事低調,很少在人前露麵,可是這一次怎麽會和一群烏合之眾在這種場合下大打出手
他們出現的時機,再結合最近發生的大事,想必再次出現的原因定然和白落裳有關,而和這些人動起手來,想必也跟白落裳有著關係。如果是關於白落裳的下落,那麽引起這麽大的紛爭也不怪了。
若是這一條消息是掌握在古月人的手裏,想必江湖很少會有人知道,算有人知道,也不敢貿然與他們動手。
而眼下的情況,很明顯消息是掌握在這一群烏合之眾的手裏。
在這裏,大多數人無疑是想要得到這一條消息的,因此所有人都出了門,觀望著,有些忍不住,蠢蠢欲動。
凡事有關白落裳的消息,在這些人的眼,都變得好像一張藏寶圖,人人都希望能被自己占有,都不希望別的人得到這張藏寶圖。
當然,也不是人人都想要那一條並不肯定是否真的存在的消息,好像樓那個瞎子,他沒有出去,不過算他出去也什麽都看不見。
除了那個瞎子,還有一個人似乎也不對白落裳的消息感興趣。
在湧動的人堆裏,很快有一個背著包袱的人擠進了客棧大門,有些寸步難行,但他毅然逆流而。
別人都擠著出去,他卻逆著往門裏擠,算兩次被人群推出去,他還是固執的往門裏走。沒有人注意到他,算有人注意到了,也不會去管他。
等他好不容易擠進門,額頭都已經開始出汗。
門裏的情況可以說是一團糟糕,桌椅板凳幾乎全數被砸壞,杯碗酒壇更是被砸壞了不少。
客棧掌櫃趴在櫃台底下,一邊哭著,一邊哆嗦著,可能是被正在發生的打鬥嚇壞了。
江湖人爭鬥,算是報了案,官府也不會出麵來管,因為根本管不了,也不敢管。
在這裏住下的江湖人,大多數還是皇城滎都的那位櫟王爺遣派出來的人,因為地方官更加不敢管這種江湖事了。
掌櫃趴在地,心情說不出的難受,說不盡的悲涼。這兩天的銀子的確是賺了不少,可是現在被人如此一砸,基本全部虧出去了。
好不容易擠進門的青年走前,本來想要問掌櫃要一間房,可是看他這個樣子,也省了口水,直接丟了一袋銀子在掌櫃麵前。
掌櫃看見這個長得像個狐狸一樣的男人,衣著異常華麗,他的眼睛突然有了一些光彩,然後又哆哆嗦嗦的撿起袋子。
裏麵最少有五十兩的銀子。
掌櫃的眼睛突然一亮,那一點點的光彩變大了不少,看著銀子,又看看青年,忙笑著道:公子昨日定了客房的那位公子
青年擦了擦汗,笑著點頭,眼睛眯成兩條縫,好像狐狸的眼睛。
掌櫃馬從地爬起來,拍了拍手,道:客房還給公子留著,在天字一號,我帶公子去。
青年卻搖了搖頭,微笑著直接走樓。
樓共有三層,每一層都有十多間客房,可是青年卻輕車熟路的直接走進了二樓角落裏的一間客房。
瞎子的酒杯剛放到嘴邊,被人奪走。
你這個鐵公雞搶我的酒幹嘛瞎子笑著問道,一雙瞎眼也好像有了光。
你這個瞎子什麽也看不見,怎麽知道是我搶的青年握著酒杯坐到了桌子邊。
你終於承認自己是鐵公雞了。瞎子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你也終於承認自己是個瞎子了。青年看著瞎子,眉開眼笑的說道:我說你是個瞎子吧。
瞎子假裝生氣的板起臉,攤手道:把酒還給我。
青年一口喝下杯子裏的清酒,恬著臉笑道:酒壇子都還在你手,我喝一杯而已。
瞎子不悅道:算是一杯也不給你喝。
青年皺了下眉,你為什麽不給我喝
瞎子抱著壇子,冷冷道:因為你是鐵公雞。
這時,樓下的打鬥已經結束。
古月人的手的三把腰刀已入鞘。
其一個人的手裏還提著唯一還在喘氣的漢子,而這個漢子的臉色早已經死灰一片,他的所有同伴已經身首異處,血淋淋的場麵,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驚心動魄。
提著漢子的那個古月人冷冷的看著他,冷冷的道:把東西交出來。
那漢子也是硬骨頭,算明知道會死,還是倔強的衝著古月人吐了一口口水。
最終的結果,打鬥的兩方人馬,一邊全部活著,一邊全部命隕。
血,染紅了這個夜色,也染紅了蒙住月亮的那一層雲。
血色的雲。
冰涼的風吹過,血雲隨著風緩緩飄移。
如果空氣的血腥氣也能隨著這陣風飄走好了,可惜,風終究吹不走空氣的血腥氣。
這樣殘酷的廝殺,除了遊走生死邊際的江湖客,平民幾乎都不敢觀看。
圍觀的人漸漸散去,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早已經看管了刀光血影,這樣的場麵根本震懾不了他們。
三個古月人也已悄然離開,開始了他們的下一次暗路刺殺的活動。
整條街突然變得異常安靜,靜得隻能聽見飄過的風聲。
青年在昏暗的房間裏來回踱步,等到完全聽不見外頭的響動,才微笑道:外麵好像停下了。
瞎子盤腿坐在床,抱著酒壇子吃吃笑道:實力懸殊是顯而易見的。
青年歎了一口氣,道:死的人似乎太多了。
瞎子笑了一聲,漠然道:如果他們不該死,自然會有人站出來不讓他們被殺。
青年沉思道:這些人當好像有好幾個是來自各國越獄的罪犯,都有懸賞令在身。
瞎子點點頭,所以他們才該死。
青年又坐到了桌前,不解道:如果他們該死,為什麽在江湖橫行了這麽久,一直都沒人過問
瞎子搖頭,諷刺的笑道:沒有人收拾他們,那是因為他們還有用。
青年瞪大眼睛,驚訝道:這麽說的話,意思是這些人現在已然沒有用了
瞎子繼續搖頭,更加諷刺的笑道:並不是他們沒有用了,而是現在他們更有用的人越來越多了。
青年歎氣道:話說回來,還是一個意思,是他們變得沒有用了。
瞎子冷冷的說:所以,他們才該死。
青年眯著眼睛看了瞎子許久,才又談了一口氣,但他也沒有多說什麽,他已經不需要再多說什麽。
一陣風卷著窗外的血腥氣飄了進來,屋裏的油燈熄滅。
瞎子突然睜開了眼睛,在黑夜裏,瑩瑩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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