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城隍乞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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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寒料峭,餘寒未盡,輕煙拂動,浮雲淡薄。 vw

    官道,被黑白兩道人馬滿天下捉拿的白落裳,正揚鞭馳馬而行,一人一馬,攜影而行,席卷風塵,無牽無掛,肆意快活。

    如今的他,早已名滿天下,更被當今江湖人傳得神乎其神,但他自己根本不讚同那些說法,隻除了兩點,那便是酒和美人。

    沒有酒,他活不了,沒有美人,他寧願去死。所以此時此刻,白落裳正趕在去南夏灃州的路。他的計劃是先去灃州,拜訪一下老友,然後沿著清州滁水柴郡琅道,一路南下趕去涼州。

    這一條路線幾乎可以讓他嚐遍世間所有的名酒,賞盡天下最美的風景。

    他去涼州,和那些衝著鳳凰血玉的人不同,他並不對玉感興趣,也對唐家的家勢不感興趣,他有興趣的是那位唐家三小姐。

    天下的女子不少,那唐三小姐算是一個。據傳聞,她不僅貌美睿智,而且善歌善舞,能能武,最重要的是,她居然還看的陰陽五行,在陰陽家享有名氣。

    這樣的一個女子,白落裳怎麽可能不感興趣

    愜意地哼著自編小調,腰間搖搖晃晃的掛著一隻酒葫蘆。

    行到一處溪流處,他跳下馬,蹲在河邊,雙手捧了水喝兩口,把剩下的水往臉拍,一洗疲塵,頓覺神清氣爽,歇息片刻後又馬繼續前行。

    太陽西斜,轉眼又是暮晚。

    千裏風塵,人倦馬怠。

    白落裳勒住韁繩,四處打探了下,希望可以找到一處落腳的地方,但結果卻令他有些失望。這裏地處偏僻,四麵環山,風煙俱淨,天山共色,景致雖美,卻人煙罕至。走來一路,連半個人影都未曾見過。

    此處是南夏國邊境,很有名氣的桐虎山。

    一百許裏,山異水,美景多不勝數,然而怪的是,這一路行來數百裏,也沒有見過一家農舍,這條路雖說是官道,卻來往無人。

    白落裳可以十分肯定,這綿延百裏的山都不會有人居住。

    取下酒葫蘆,仰頭小小的喝了半口酒。

    眼看暮色沉沉,霜露漸重,再找不到遮霜避風的地方,他豈不是又要風餐露宿

    白落裳正在為夜宿的事情傷腦筋,雖然習慣了天為被地為床的生活,但這種寒氣未盡的初春還是不太適合露宿,最重要的是他帶在身的酒已經所剩不多。

    重新掛好酒葫蘆,白落裳繼續甩著鞭子,策馬而去,隻希望在天黑之前能找到一家客店。然而事實,在天黑前,他隻不過是在一座荒廢破敗的城隍廟前停了下來。

    這座廟顯然荒蕪已久,雜草叢生,斷壁殘垣,陰冷潮濕,沒有人氣,陰氣極重,到處都結滿了蜘蛛。茂盛的常青藤繞著倒坍的外牆,石板地麵滿布苔蘚。

    破廟傍山而建,屋後便是高聳的山峰,山是四季常青的茂密樹林,古木參天,枝繁葉茂,黑壓壓的蓋在屋頂,讓整個破廟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好像背後那團漆黑的影子隨時都會垮塌而下。

    白落裳策馬徐徐靠近,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那團影子會給他一種不舒服的感覺,說不出來原因。他的直覺告訴他,不應該進去。

    深山裏的廢廟,往往都是不能輕易借住的。

    隻是現在天色已暗,視線能夠目及到的東西已變得有限,如果繼續趕路,他實在不知道後麵還能不能找到另一處可以借住的地方。

    白落裳最終說服自己留下來,因為他實在是不願意繼續在山裏走夜路。

    將馬套在斷牆外的古樹,白落裳取下掛在馬背的包袱,拿出最後一塊燒餅,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包袱從馬背掛到了白落裳的背,斜斜的掛著,包袱裏除了一塊剛拿出來的燒餅,還有一袋銀子,銀子不多,隻有十兩。

    他的行李太少,少的一點也不像是要走遠門的人。

    一個人,一匹馬,十兩銀子,一個酒壺。

    任何一個人都無法想象,光憑這副光景,他準備千裏迢迢南下,趕去涼州赴會。然而事實,他的確這個樣子趕路,沒有多餘的銀子,甚至沒有一件多餘的衣服,連防身用的兵器都沒有,除了說明他膽子太大之外,隻能說,他的確本事非一般。

    趕了大半日的路程,算是一匹千裏馬也會累。

    從南宮燕那裏換來的紅棗馬,似乎對白落裳瘋狂的趕路而感到不滿,不停的用鼻子戳著白落裳的肩膀,鼻子裏發出響亮的鼻息聲。

    白落裳也知道自己趕路太急,對這匹馬也感到有些愧疚。所以他用手拍了拍馬頭,安慰道:你好好休息一晚,明天繼續趕路。

    馬聽不懂人話,但是通人性。被白落裳用手安撫了一下,屈腿在地躺了下來。

    白落裳又拍了拍紅馬長長的臉,一邊啃著幹餅,一邊吃吃笑道:你這睡了

    紅馬當然不可能理他。

    白落裳又說道:難道你一點也不餓

    紅馬還是沒有理他。

    白落裳好心的拔了一把草,遞到紅馬麵前。紅馬居然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還嫌棄的將臉撇到了一邊。

    真是什麽樣的人,養什麽樣的馬。白落裳無奈的盯著紅馬,你是馬,應該吃草,怎麽還可以嫌棄草呢

    紅馬閉眼睛。

    不吃也罷,反正明天還要趕路,你要餓得走不動了,我把你烤來吃了。白落裳丟了手的草,一臉得意的咬著幹餅。

    一塊燒餅很快被他吃下,意猶未盡的抹了兩把嘴巴,白落裳邁著腿朝城隍廟走去。

    廟內黑漆漆一片,外頭的月光也照不進去,沒有人知道裏麵有些什麽,也有可能裏麵什麽也沒有。

    廟殿外的掉漆紅木對聯刻著:

    察民善惡而禍福之,俾幽明舉不得幸免。

    白落裳雖從不信神鬼,但見廟拜佛,遇觀焚香,按照他的話說,是:生前哪知生後事,人在江湖混,總要變成鬼,多積陰德,來世可以投個好胎,即便時間真無神鬼之別,至少圖個心安。

    這城隍爺是冥界的地方官,職權跟陽界的縣官大人一樣,剪除凶逆,領治亡魂,作為陰間的巡撫,活著的時候自然是應該多拜一拜,搞好關係,免得自己死後得不到超生。

    而且,桐虎山一帶前前後後也隻有這一個地方可以歇腳。如果不想繼續掛在樹露宿,他隻能下馬,再無更好的選擇。

    剛走兩步,忽然聽見哐當一聲。

    白落裳受驚的朝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原來是大門的斷牆掉了東西下來。

    那是一麵早已麵目全非的銅鑼,原本是拿來做什麽用的已經完全看不出來,圓圓的如同盤子,生了鏽,砸在地的聲音也是異常沉悶。老舊的銅鑼,連發出的聲音也都是老舊的。

    一聲擊撞聲,不隻驚擾了白落裳,也驚擾了夜裏活動的夜蟲,原本靜謐的夜裏,突然響起一些蟲聲。那些夜裏活動的蟲子,好像一時間都變得興奮起來,叫聲越來越響亮,好像用盡了全力,恨不得把嗓子鳴破。

    此起彼伏的蟲鳴,衝破了這個寂靜的夜晚,蟲聲聽起來絕對算不得一件令人喜歡的事情。

    白落裳被這些蟲聲吵得心煩,恨不得捂住耳朵。

    爬來爬去的蟲子,窸窸窣窣的聲音,令人寒毛倒立。

    掛著不知道多少年的破銅鑼,怎麽突然間從麵掉下來了

    白落裳忍不住要走過去看一看,在邁出兩步後忽地停下動作,抬著睛小心翼翼的瞧著黑漆漆的廟殿。

    大殿的門早已經被蜘蛛嚴嚴實實的封住,屋簷垂下悠長的蛛絲,長如飄帶,臨風飄動,絲絲纏繞,盤結成一張巨大的。好像一旦有人闖過去,會被這張巨大的牢牢困住。

    這張巨大的是令人不舒服的,所以白落裳又退了回去。原本是要進去休息,但是現在好像最好還是不要進去。

    白落裳從地撿來一些幹柴,打算生一堆篝火。

    周圍的蟲子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又漸漸安靜了下來,像是睡著了,接著這個山穀又陷入無邊的靜謐。

    無聲,無息,籠罩著黑暗的叢林。

    高懸在天空的淡淡月影,和著稀疏的星光,在清冷的晚風,沉默觀望,觀望著這片死寂的大山。

    一層層黑色的雨雲被寒風吹動著,緩步飄移,讓月光和星光變得明明滅滅,忽隱忽現。

    雨雲,讓這個夜晚變得更加沉寂。

    濃烈而沉悶的黑,最終在白落裳點下一撮火苗後,被打破。

    火苗越燒越旺,照紅了白落裳的一張臉,也驅趕了攝人的寒涼。

    隻見他盤腿而坐,取下酒葫蘆,獨自淺飲。

    攜影而飲,也有興致高漲的時候,白落裳飲著酒,突然來了興致,隨口吟起詩來:

    夜蟲為相伴,獨酌望城隍,春冷亦不醉,攜影恐路長。

    才剛落音,突然聽見一聲很輕的笑聲。

    笑聲很輕很細,如果不是這個夜晚太過寂靜,絕對不會被人聽見。

    白落裳當然也聽見了,所以他下意識驚訝的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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