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城隍乞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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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片刻,果然看見從廟裏蹦出一個蓬頭垢麵的小鬼,應該說是小丫頭。
她的整個腦袋幾乎都被蜘蛛給罩住,但是這一點也不令她感動不舒服,她甚至連感覺都沒有。她拿著一根焦黑的樹枝甩來甩去,臉盡是歡快的笑容。嘻嘻哈哈的,嘴裏還念念有詞,看起來是一個瘋瘋傻傻的叫花子。
這女叫花子雖然看起來邋裏邋遢,臉又黑又髒,又被蜘蛛整個罩住,可是笑起來的時候卻很有靈氣,歡快透著天真。
她有一張大大的嘴巴,一個大大的鼻子,還有一雙同樣大大的眼睛。
那對大眼睛在笑起來的時候,眯成了一條線,連那隻大鼻子也被笑得皺了起來。那張大嘴巴裏津津有味的嘀咕著一些白落裳聽不大懂的話,雖然沒有讓人聽明白,丫頭還是說的十分開心,隻見她還情不自禁地用手劃起來。
這原本應該是一個活潑的人,隻不過在這種破爛的荒廟,看起來卻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好像對白落裳升起的那一堆火十分感興趣,直接蹦了過來,用樹枝戳了戳火堆,吃吃的笑著。
飛揚的火星,好像沾到了白落裳的身,燙得他立馬跳了起來,快步走到斷牆邊,解開馬繩,牽了要往廟外走。
他一個人行走江湖,最不願意得罪的人有三種,一種是女人,一種是和尚,另一種是乞丐。根據他以往的經驗,凡是跟乞丐扯關係,必定是有大事發生。所以此時一看乞丐,他連想都不用想選擇立馬離開這裏。
公子怎麽走了
才剛走了兩步,便聽見一個蒼老幹枯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這樣的環境令人不舒服,這樣的聲音也令人不舒服。
白落裳假裝聽不見,繼續埋著頭往前走。
那聲音又在身後毛骨悚然的喊了一句:公子莫非是看不起叫花子
白落裳歎了一口氣,隻能停下來,回頭看去。
一個蓬頭曆齒的老人,杵著一根木頭拐杖從破廟的殿房裏滿滿走來,瘦骨嶙峋的軀體在風搖搖擺擺,一步三顫的走到院裏。
待老頭靠近了一些,白落裳也能更加清楚的看見他的長相。
這是一個佝僂老頭,七八十多歲模樣,一張暗黃的臉皺巴巴的,布滿皺紋。
老頭雖老,可他的那一雙眼睛卻是精明的,深陷在眼窩裏,卻依然可以亮得如同夜裏的星星。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越發明亮。
一般而言,一個古稀之人的眼睛,一定都是渾濁的,而這雙眼睛卻異常的炯亮有神,像狼的眼睛一樣,在黑暗也能看清楚。
這雙眼睛跟這張臉極為不搭,因為眼睛是年輕人的眼睛,麵容卻是老年人的麵容。
難道是易了容
隻需要看兩眼,白落裳便能肯定,這個人絕非易容。而是他真的長了一張七八十歲的臉,也長了一對二十多歲的眼睛。
令白落裳更為在意的是,這個人雖然是個乞丐,身卻沒有乞丐該有的撲鼻酸臭氣味。
老頭用他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打理白落裳,然後用他那隻看起來連指頭都彎不過來的右手,向小丫頭招一招。
小丫頭滿臉洋溢著喜氣,看了看白落裳,又看了看老頭,然後一蹦一跳地撲到老頭的懷裏,吱吱嗚嗚不知道說些了什麽,老頭則幫她把頭的蜘蛛一根一根的扯下來。
兩個人衣著破破爛爛,邋遢得很,看起來像是一對乞丐爺孫。可是他們身都怪的沒有乞丐該有的臭味,這絕對是一個怪的現象。
白落裳牽著馬,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
老頭顫顫地抬頭看他:公子不進來休息嗎老朽看你也一時找不到更好的投宿才來這種地方休息。這廟破是破了點,總歸還是可以遮雨避風的。
白落裳有些遲疑,他突然覺得自己剛才並不應該留下來的,因為他不大願意真的留在這裏過夜。
老頭望了一眼天色,又道:看這天色,估計今晚是要下雨了,公子若是錯過這個寄宿點,恐怕在出山之前都不會再找到一個可以躲雨的地方了。
白落裳也望了一眼天色,陰沉沉的,看起來確實是要下雨的樣子。風還夾雜一絲陰冷,潮濕陰寒的天氣,的確不太適合露宿。
下意識的扯了扯衣領,白落賞知道,這老頭的話一點也沒有錯。這條路除了這一間可以暫避雨的破廟,再無可以躲雨借住的地方。
隻不過,他實在是不想踏進這扇破敗的廟門。因為這裏突然領他十分不舒服,能一個人感覺到不舒服的地方,一定不會是個好地方。
老頭見他遲遲不肯說話,既不離去,也不進門,便問道:難道公子是覺得我們爺孫在這裏呆著,會讓公子多有不便
白落裳不知道該回答是,還是回答不是。
老頭歎了一口氣,道:難道公子覺得和老頭子說句話也會令你覺得不舒服
白落裳不能點頭,因為這樣實在太無理,所以他隻能搖頭,咳嗽一聲,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並不像是不舒服的樣子,老伯此言嚴重了,我絕沒有半點這個意思。
丫頭仰著頭看了看白落裳,又看了看老頭,突然掙紮了起來,一個勁的邁著腿要往白落裳身邊去,卻被老頭像捉小雞一樣死死拽著。
老頭一邊拉住丫頭,一邊對白落裳道我們祖孫也是無處可去才借居於此,若是公子不嫌棄一起吧。我們在這旁邊休息,決不會打擾到公子。
白落裳並沒有回應老頭,隻是愣著一雙眼睛,呆呆的瞧著那個衝著他張牙舞爪的丫頭。白落裳突然覺得,這個丫頭的眼睛好像會說話,可惜無論如何他也是看不懂她眼裏的話。
隻聽那丫頭一邊對著白落裳吃吃笑著,一邊像是了魔似的念叨著什麽,一雙眼睛閃著莫名的光,即便是被老頭用力拽住,她還是拚勁往白落裳伸出雙手。
漸漸的,老頭也開始顯得有些吃力,畢竟用一根木拐根本支撐不住自己的體重,但他還是滿臉熱情的邀請白落裳進廟休息。
白落裳依然猶豫著,不進不退。他的腦子裏,也正糾結著到底要不要進去。他有些為難起來,看著自己的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進去,沒辦法再找地方躲雨,進去,他必須和兩個乞丐共處一個屋簷下。
他並非嫌棄乞丐,而是他很清楚,每一次跟乞丐牽扯,便會招來麻煩。更何況,這兩個乞丐還有些
莫非公子是嫌棄我們爺孫倆邋遢,不願意與我們共處一宿老頭用他那略顯滄桑的聲音說道公子當真是看不起叫花子呀。
白落裳摸了摸鼻子,心想,別人都這麽說了,再走會顯得太沒禮貌,於是雙手一握,俯身一鞠,聲音響亮的講道: 老伯言重了,是我打擾才是。
說著,他又笑了一聲,然後牽著馬,麵帶微笑的走了回去。
老頭牽著丫頭,見白落裳走了回來,樂嗬嗬地笑了兩聲。他那張蠟黃的臉本來滿是輪廓很深的皺紋,這麽一笑,那些突兀的皺紋變得更加醜陋。橘紅的火光打在他那張溝壑縱橫的臉,讓人看了一眼不願意再看第二眼。
白落裳下意識的把自己的手伸到了自己的臉摸了一摸。
這兩個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難道說一開始他們都藏在大殿裏
白落裳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難怪有人說過,破廟多生鬼,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可以輕易邁進這種荒廢已久的廟宇。
老頭撐著木拐,蹣跚的走到了火堆旁邊。
白落裳隻能牽馬回去重新套,本來隻是一根套了無數次的韁繩,卻花了好長時間也沒能套好。這個重複做了無數次的事情,這一次卻偏偏做不好了。
足足半柱香的時間,白落裳都在重複著套繩的動作,一直沉默著沒說話,擰著眉毛,好像正在犯愁。
那丫頭撅起了嘴巴,悶悶的垂下頭去。
橘紅的火光,在她亂發糟糟的頭頂打出一圈火紅的影子。
老頭屈膝坐在地,將木拐放在腿前,見白落裳半天都沒有過來,忍不住好笑道:公子的馬繩好像旁人的更難套。
白落裳尷尬道:可能是這根木頭太滑了。
老頭低聲笑了一下。
白落裳也低聲笑了一下,心想自己未免有些杯弓蛇影。即便和乞丐共處一宿,也未必見得會發生什麽麻煩。不一定每一次遇見乞丐都會發生意外,或許,這一次會是一個例外。
這樣想著,白落裳索性將馬繩往木樁一捆,轉身朝那兩人看過去,微笑道今晚恐怕是要打擾二位了,還望多多包涵才是。
老頭咧嘴笑道公子客氣,這廟也不是我們的,隻要公子不嫌棄,想留便留。
白落裳不禁又打量了老頭一眼,總覺得這老頭的言談舉止更本像是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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