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齊思晗的第九百九十九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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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沐風,你的信我收到了。你的文字依舊是那般溫暖舒心。細細數來,從北向南,你已經去過很多城市,比起你那樣的自由灑脫,我算是沒用到家吧!我回到小鎮做了一名普通的教師,我去過最遠的距離就是陪你走得最遠的地方。



    興許是年紀大了變得穩重,不再像從前一樣喜歡大大咧咧地笑;不再喜歡結交新的朋友;不再喜歡和任何人促膝長談。終於懂得活在當下才是彌足珍貴。



    可是當一切已經如此才想起,有些遲了不是麽?



    卓夢凡老說我像狗尾巴草?以前還死不承認,現在承認了,不願活的那麽倔強了。就愛你這件事我確實愛得卑微。我對不起煙涼,明明舍不得卻讓你走。明明答應她好好照顧你卻根本沒能做到。



    桑果紅了,也會去摘幾顆解解饞,並不是非吃不可,隻是懷念一些往事總是需要一些食物和風景的提醒。畢竟時光久遠得我們都模糊了早年的麵容。像你,像我,像夢凡,還有蘇嫦都回不到為一句話奮不顧身的年紀。



    歲月不停地衝刷著我們棱角,逼著我們改變,歲月積澱下的小鎮卻一如既往。不僅僅是生活節奏,青石板也同兒時追逐的一般無二。



    或許是有什麽從我們生命中消匿了,可那又怎麽樣呢?太陽每天從東方升起,那些藏在心底,在深夜用淚水澆灌的經曆是不會與任何人說起了,我們都需要各自承擔。就像冬小麥總得抵禦寒冬才能茁壯生長。



    蘇嫦比我上進多了,那天我在吃冰,正想到以前和她調侃店裏那個帥帥的fú wù生的趣事兒她就打diàn huà過來。



    她說:“思晗,我就不回來了,導師希望我陪她完成一個課題,我打算繼續讀研。”



    當時我的反應算不上激烈,很平淡,或許是真的長大了,不像當初她離開時那樣柔弱。又或許隻是因為不回來的不是你。



    我隻是把對她說話不算數的不滿發泄給沒吃完的半杯冰沙,你都想象不到店裏那些人看我的眼光,當時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最後機智的我在質問她為什麽不回來的同時大步流星的離開。很糗,對不對?



    其實想想,她就像隨輪船遠行的貝,用堅硬的角質包裹柔軟的心乘風破浪,雖然每每當我提到要她回來,有人還在等的時候,她都沉默以對,可畢竟她是女漢子,從踏上那條路時她就做好了準備。



    我將她要讀研的消息告訴那個男子,他找我喝酒,喝的伶仃大醉,哭得像個孩子,睡著了還念叨著蘇嫦的名字。深愛不得本是痛苦,究其根源不過是我們賊心不死。等待的辛苦我和他都是深有體會。



    忘了說他還是認識那會兒那樣的性格,三天兩頭的向我抱怨說父母怎麽怎麽逼他相親,說其中哪個姑娘怎樣不好,另一個姑娘又是哪裏不對,那些姑娘都是他父母精挑細選的,雞蛋裏挑刺的他還是放不下蘇嫦。



    蘇嫦倒也不是不近人情地不和他聯係,隻是在卓母反對下他們也都無能為力,我家蘇嫦也就丟在廈門受苦,她確實做得很好,卻始終沒有勇氣麵對他。



    偶爾我也會給他出出主意,其實很好笑,我都還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還想和丘比特做同樣的事。初見時撮合一對戀人不難,可重新撮合一對戀人卻難上加難。我和你,蘇嫦和夢凡,都是如此。初認於十八歲的夏天,那時陽光是暖的。想想也並不後悔,畢竟青春還有你們不是!



    老村長依舊會準時坐在村口抽他的旱煙,抽完了還是繞著村子轉轉,誰家孩子調皮了給大人說說,哪家來包裹了通知通知。還記得小川麽?沒錯,就是我們家那位少爺,初中輟學去外地,我記得那會兒他不聯係我爸媽也沒打diàn huà給我,那個臭小子最後是給你打diàn huà被你從北京帶回來。他也變了,現在跟著爸爸認真做事,不再是以前那個逃課去網吧,打架抽煙的不良少年。他有向我問過你,我卻不知從何說起。



    至於童童那小丫頭,還和以前一樣愛笑,天真活潑。已經讀幼兒園的她聽話乖巧,院長奶奶沒少誇她呢,她也不止一次向我問過哥哥為什麽還不去看她,我很抱歉我真的嘴笨,每次看到她渴望的眼神都不知道怎麽和她說起你還不回來的消息,我怕看到捏著小紅花等你表揚的丫頭忍著眼淚的樣子,我怕我也忍不住哭出聲音。



    陳雨做了一個酒吧的駐唱歌手,我去聽過幾次,搖滾風,卻是和高中的她相去甚遠,沾染風塵氣息的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她說做得最後悔的一件事,便是拆散我們,笨拙的愛你的她,其實也可悲。



    秋天到了,你又在哪呢?鎮上叔叔嬸嬸們都好。我給折耳取名了,拖延這麽久,確定它叫笨笨,確實很笨,用了很久才教會它聽自己的名字。我發覺你送我的是大爺,懶得像豬的貓,我估計你都從來沒有見過。



    卓夢凡那家夥偶爾會來我這轉轉,但大多時間都是看不到他的影子,至於蘇嫦,我沒能從夢凡口中得知她任何消息大多還是他來我這兒尋找蘇嫦的消息。他兩也是,把我當做傳話筒了。



    他們之間的事我也不好多說什麽,難道勸他放棄蘇嫦麽,還是勸蘇嫦忘記夢凡?其實大家承受的都差不多。雲化雨為春,當枝頭鵝黃變得青翠,各自開始新的路程的時候,我們都要背負著各自的選擇走下去。



    “也許我們從一開始就不該認識,那也好過像現在這樣各自為戰,為愛而傷。倘若一開始就不認識彼此,各自在一片天地裏像榕樹一樣生長,一個人長成一片森林,成長為百毒不侵模樣時,我們都是自己的無冕之王。”



    這句話是蘇嫦告訴我的,她說這句話是因為她也動搖了,為了靠近卓夢凡,她是怎麽努力的我知道,我都知道。這麽多年閨蜜我能不了解她麽,哪怕高中畢業選擇南方的她做出一副絕不回頭的姿態。六七年來在他一副非她不娶的狀態下也做不到毫不動搖。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會有qíng rén終成眷屬。



    不提他們,從大學畢業至今,其實我是恨你的。



    恨你自作主張的決定,自以為是的大冰塊,你倒是一走了知,唐沐風你個王八蛋,我的心呢,你也帶走,不還我了麽?我恨你,恨你臭臭的脾氣,不聽解釋就離開,寫封信便不告而別,你他媽以為你是誰啊,誰稀罕你的信,誰稀罕得到你的消息?



    可恨也不知從何說起,隻是在花開葉落的輪轉裏,總有一個沒用的人輕輕呼喚夢裏人的名字。騙的了其他人,騙不過自己的心。



    桂花開了,能想象到它開花的樣子麽?你親手種下卻等不及花開的樹開花了。我總是舍不得打落它,卻總是親手將它們都打落晾曬,因為如今和你有關的也隻有這桂花的香氣,也隻有它會完整地陪伴我每一年。



    些許年我也看淡了好多,好多時候我們做出選擇也如同我打落桂花一般,舍不得打落所以總是等它實在留不住才打落,打落後再細細整理收藏妥當。有關於你,我從不假人之手。



    記憶總會斑駁,你年少的臉在我腦海也會模糊,可在日記裏一筆一劃記錄下來的東西會在某一刻被某些食物或場景勾起,淚如泉湧時才明白那個讓我們念念不忘的人依舊在腦海,那些感動依舊記憶猶新。



    我還是想著你,你的每一封信我都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讀,要是幾個月收不到你的信,那就反複再讀。可你不知道,給你寫信寫到中途,淚水暈了墨痕,模糊了紙頁也模糊了眼眶,很多時候甚至握筆握得指節發白,哽咽出聲。



    寫了很多信,都鎖在櫃子裏,要是你回來那我就親手給你,同你寄給我那些,全部都給你。現在一封我都不打算寄給你,不隻是因為不知道你在哪,也是因為怯懦吧。我不敢向夢凡打聽你的現狀,他也理解所以你的近況他都不會告訴我,隻是你的信他都會準時給我,至於他有沒有回你的信我就不知道了。對於你的近況並不是不想知道,而是害怕。



    我怕我愛了整整一個青春的男子,如今娶了一個貌美如花的賢惠女子,在某一座城市平平淡淡的生活。



    自你離開以後,我看到不止一次春暖花開,世界也不止一回由禿枝到春芽。花開草綠,而時光漫長如斯,你並不知道這幾年我是怎樣熬過來,或許你不想知道也不一定吧。



    也許我真的錯了,如果當初不那麽幼稚,沒有那麽多爭執,多給你些關心,也許你會留在我身邊吧。與每天升起的太陽、美麗動人的風景一起存在,而不是出沒在我夢裏,每一次都要我抱著枕頭失眠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