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以前不會有,以後也不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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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沉聲一喝,擲槍的小宮女便飛身撲出,度竟不比那消失的刺客慢上多少,身形閃了兩閃,她已出現在刺客中槍的地方,半途中她已抄起那把被刺客反手擲回的細槍,飛快地四下一掃,便躡著一個方向追下去了。
另一個小宮女依舊退回帝後的身邊,手在扇柄上按了一下,“鏗”地一聲,那尖刺似的槍尖便沒入扇柄。她們的使命是衛護皇後娘娘的安全,如果皇後娘娘被刺,縱然能滅了刺客的九族也無濟於事。所以負責護衛皇後的兩個貼身侍女從來不會同時離開皇後身邊。
當晚當值的兵曹參軍事方恭敬跌跌撞撞地趕過來,還差著一丈多遠便“卟嗵”一聲癱跪在地上,一個頭重重地叩下去,戰戰兢兢地道:“臣護駕來遲!娘娘恕罪!”
這時漫天飛舞的花瓣如雨一般紛飛起舞,綠葉夾雜著泥土的芬芳散落一地的淒清,似在暗示著什麽。
帝後看都沒有看他一眼,隻向月紅霜問道:“今晚何人當值宮禁?何人統軍?”
月紅霜欠身道:“張喚羽”
“今晚當值軍卒,全部流配邊陲戍邊,自張喚羽以下,全部將佐入獄察勘。著張卿家明日雲光殿見哀家!這件事,不得張揚出去,誰敢亂嚼舌頭,殺無赦!”
帝後吩咐完畢,便拂袖而去。
刺客的修為很高,尤其是他那飄忽如鬼魅的身法穿梭於虛空裂縫之中,更是令人驚怖。可皇宮大內最嚴密的警戒處並不在宮內,皇宮大內就是帝後的家,是他們居於宮帷之外休息放鬆的地方,誰會在自己的休息的地方裏時刻安排人布防,草木皆兵,處處布陳重兵呢?
更何況安排有修為的修士於此布防,本身就不是一般人會隨意來此嬉戲的地方,弄不好可是掉腦袋的,誰敢輕易放肆。
朝陽宮九重,闕高攬月,宮牆內外百丈之內沒有一棵樹,連一棵草都沒有,人非飛鳥,如何逾越這一覽無餘的百餘丈距離而不被人現?皇城外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俱都是修為精深的大內侍衛,符甲兵器俱都有莫測威能,刺客怎麽可能無聲無息地通過?
刺客能在她麵前逞凶並不稀罕,稀罕的是,他怎麽會無聲出現在她麵前?
唯一的解釋隻有一個:宮裏有人策應!
帝後幾乎在被刺的一刹那間聯係前因後果,就想到了這個問題:“雖然葉氏諸王皆閉口不言,不問朝政多年,還是有人賊心不死啊!”
“區區一質子,就值得你們如此冒險,看來還是當年的手段溫和了些,既然這麽想讓這小家夥認祖歸宗,坐上帝位……那哀家就滿足你們,介時可莫怪哀家的手段狠了些……”帝後陰冷的笑著,低沉的音色讓跟隨多年身側的兩名侍女身心俱顫,驚懼不已。
而正在方才,刺客逞凶時,在月紅霜的眼中,最可怕的不是那口劍,而是那個持劍的人。同樣的,在帝後眼中,最可怕的不是那個刺客,而是那個控製著刺客幕後的人。
帝後噙著冷笑,殺氣漸漸盈上修長入鬢的眉梢。
兵曹參軍事方恭敬跪在漫天飛舞的花雨中,乞求的目光望向月紅霜,月紅霜同樣沒有看他一眼,隻把雲袖一拂,如一朵白雲般冉冉而去。
兩名侍衛走過來,大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上!
夜色撩人,人命卑微如塵。
帝後一怒,盤龍帝都一場血腥的大清洗就要開始了。
……
青衣女刺客張嫣然行走在茶山小徑中,那位跟隨她一路緊追不舍的侍女終被甩掉,肩胛骨上被長槍刺穿的傷口也已經痊愈,而她的身影也終於走出了帝後朝陽宮布防的視野,站在茶叢中,望著遠處那一座座重簷歇山頂的金黃琉璃瓦城郭宮廷建築群,怔怔出神。
除了咬破嘴唇的血絲,臉上看不出太多悲慟。她並不恨家主的安排,隻恨當年那青衫劍士的不爭,葉氏皇族麒麟兒葉鳳梧的絕情。她一心修印尋道,駐顏有術,看上去是三十歲的豐韻少婦,其實年近四十,初見他時,她才十六歲,人生能有幾個十六?她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跡,臉色陰沉著走下山。
張嫣然卻不知樹蔭深處,一襲仗劍青衫已經一望許久,見她走入鄂府張家,他才緩緩步向他的閉關之處,再不問世事。
對於葉鳳梧而言,朝堂之間的變化,如秋葉落入泥土成為塵埃,慢慢腐朽,當年舊事如今重提也無太多意義,何不放她一馬?讓她過的自在些,雖心中有恨,也終歸有淡卻的時候不是。
況且時間最是醉人,醒著的人想著一醉方休,醉了的呢想著以前要是如何如何該多好?可到頭來醒了,不過一灘爛泥罷了。
葉鳳梧剛入一處靈山地脈的地宮之處,便聽見耳畔傳來一陣陣腳步聲,不禁再度出來一見故人,言道:“都看見了?”
此刻本應在葉塵身畔的安如意卻是來到這裏,若是葉塵見到這一幕肯定會現什麽,隻是身在棋局之中,誰又真正看的清。
安如意點了點頭,眼神清冷地望著這個男子,一根手指始終搭在劍鞘上,青鋒隨時都有可能出鞘,而他的小動作讓葉鳳梧沒有任何介懷,隻是眸子盯著看了許久,隨後似乎想通了就一直看著遠處的青山再不言語,靜靜地等著他的下音。
以安如意書院的席大弟子身份,和他登天驕碑的造詣,修為氣度自是不凡,如今一見麵就鋒芒畢露可見他有多麽憤怒。
而他若出劍自然極快,原本不需要刻意如此顯示,這當然是安如意在表態,葉鳳梧若不答應出關坐上龍椅,少些朝堂的動蕩,百姓少些死傷,他不介意以書院弟子而非故人的身份來一次大逆不道的舉動。你是盤龍帝都當今的皇主又如何,我堂堂書院一介書生,一劍在手,問心無愧,又何需理會?
葉鳳梧隻是再度望向遠處青山,江南多山水,總是看不厭,清淡言語中竟然罕見出現妥協意味,輕聲道:“安師弟,你知道當年我本意是由你輔佐觀來的,居正他也願意。”
安如意很不客氣打斷道:“我不願意。”
葉鳳梧皺眉道:“你不願意入世,不願意做盤龍帝師,出將入相,不願意一展胸中抱負守著那座書山一輩子嗎?,身為書院學生,師弟,你可知你有太多不合規矩的不願意了。若是你不是這般散淡偷閑,一心隻讀聖賢書,如今的神州大地早已是我盤龍帝都的天下!”
“千古一帝”
“千古一帝的帝師”
“以前不曾有,未來也不會有”
……
安如意沉默不語,手指不再抹在劍鞘上,葉鳳梧歎息著伸伸手,示意他坐在石凳子上,安如意坐下後,出外尋覓有陣子的百曉生也趕回來了,看著這麵前的兩人笑了笑,“可惜了我沒有去再來那麽一劍兩劍的,早就看那女人不順眼,鳳梧你倒是清閑自在,江山不要,美人不要,兒子也不要,真夠混賬的……”
安如意搖了搖頭。
葉鳳梧狠狠的瞪了百曉生一眼,隨後又感慨說著道:“江山我不在不還在,似乎還更繁榮了些,至於美人,她的卻美的不像話,就是野心太大,她喜歡權利那朕就給她,朕樂的逍遙尋長生……”
“隻是眼下天時地利人和皆已不在她,若是觀來登帝位,二位還是美言幾句,留她性命,朕抱著遺憾終生就是了可好?”葉鳳梧少見的放下了身段,一代皇主如今為了一個不曾愛過的女子如此而為,足見還是愛過的,隻是他隻有一顆心,給不了太多。
百曉生苦笑道:“聽你這話,到是覺著黃胖子說的挺對的,茶水再怎麽苦澀,可那是真味。鳳梧你今日的話入了胖子的耳,怕是他要高興壞了”
安如意卻是冷哼道:“這時到是退後了,早些年你看著那小子被換包,送去雲朝,孤兒寡母的無依無靠的,你可曾如今日般菩薩心腸?朝中諸王一個個的的不說話當啞巴,說不好就是你授意的,不然如今朝堂上橫空出世的監察院和那瘋女人鬧的不可開交怎麽可能會令她起了疑心!再有那鄂府張家的長兄替死,自己的子嗣中伏,這一串串的珠子穿線一般的謀算,怕不是僅僅為了讓觀來遠避朝堂傾紮那麽簡單,雖說我一心隻讀聖賢書,兩耳可不曾不聞窗外事,好大的氣魄,好大的算計……”
葉鳳梧平淡道:“與我說這些,師弟你不願意參與進去,為兄的誌向從未曾變過,如今的天下四分五裂的太過於破碎,天下歸一是必須的結局。或許殘酷了些,但朕的天下就不是萬民的天下,萬民的福祉就不是朕的福祉。”
“皇朝祝福福祉顯化世間稱尊,朕的天下不需要,朕的天下萬民同樂,與世無憂,不過是開始痛苦了些,血腥了些,殘忍了些罷了……”
不知是怒其不幸還是哀其不爭,葉鳳梧隱約怒氣橫生,提高嗓音說道:“安如意,我可以不讓觀來走在前麵去被動如棋子一般的走我給他安排好的路,可你這次卻是必須要出來替我分憂。否則以我的脾氣,遍布神州各大皇朝的這些年的棋子,個個得循著早些年的謀劃多見了些血腥。而讓一個無足輕重的張嫣然去刺殺她,隻是讓嫣然能解了心中鬱氣,同時給她提個醒罷了。師弟,我最後問你一次,你願不願意輔佐觀來,你且不管將來如何,我隻問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安如意苦澀道:“隻求師兄莫要讓人為難那小子,讓他的路走的慢些,再慢些就好……”
葉鳳梧微微一笑,恢複雲淡風輕的閑散常態,和顏悅色說道:“師弟啊師弟,當局者迷,你若是肯出仕,誰敢讓那小子走這段路,讓我們大家都不痛快?”
安如意搖頭道:“連你自己的兒子都有人敢如此欺負,再你長子未中伏前他隻是一個棄子,如今你想到他不過是不能沒有他繼承你的夢想罷了,如何能讓我放心。”
葉鳳梧平淡道:“好吧,我可以與你約定,你去鄂府一切由你,隻是關鍵時刻你得替我出手一次,一次足矣!”
安如意起身作揖後平靜離去。
葉鳳梧眯起眼,靠在椅子上,心思讓人琢磨不透。
百曉生自顧自的喝茶,沒有理會葉鳳梧的心思如何百轉千回,他隻在意一件事,那就是他記載的傳記,這位帝王能不能成為千古一帝。
“以前不會有,以後也不會有的人,會是你嗎?”
“葉鳳梧……”百曉生不禁陣陣出神,隨後眸子璀璨奪目,似乎他的眼睛裏看到了那一幕,萬民臣服,四方來朝,舉國歡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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