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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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沈慕從有段日子開始就總是精神恍惚,到後來便臥病不起,這一病得蹊蹺,連太醫都查不出個緣由。沈晴便專門請了天法院的道長來王府作法,裝模作樣地鬧了一番。道長說是沈慕中了狐妖附體的邪,不僅往她住的院裏潑滿了狗血,還命人每過三日就替來她割腕放血。
每次都是滿滿當當的一碗血,一滴不少。
不到兩個月,沈慕的身子便徹底垮了,整個人終日迷迷糊糊,連說話吃東西的力氣都沒有。
那段時日,她隻是依稀記得:桃盞死了,爹爹與哥哥死了,夜凜也死了。
就是在她被活活耗死前的那一夜,沈晴穿著王府正妃的衣裳,親口過來告訴沈慕:她是如何早在沈慕認識白言誠之前就與他私定終生,又是如何聯合白言誠利用沈慕算計的將軍府……
好讓她死的明白。
沈隨此時也愣著,不由得多去看了沈晴幾眼。他是知道自家mèi mèi的脾性的,雖說是愛胡鬧了一些,可從不會拿一些莫須有的事情去詆毀他人。
莫非堂妹真背著所有人與三皇子有染?
沈隨猶豫歸猶豫,還是隨口勸了句:“堂妹,慕兒有時候下嘴沒個輕重,你別放在心上。”
沈晴用帕子揾了揾眼角,點點頭,“堂哥放心,我知道分寸。”
看沈晴的臉一會兒紅一會白,沈慕卻無所謂地拍了拍鞋邊的灰塵,“這地兒髒,我先不與你們說了。哥哥,你回去之後就替我好好安撫爹爹,待到這件事解決之後,我自會回府與爹爹交代去。”
“慕兒——”
沈隨見她閃進了國師府,又扭頭看了沈晴一眼,隻得歎了一口氣。好在以mèi mèi的脾氣,在哪裏都吃不了虧,隻不過像這樣稀裏糊塗賴在人家府裏,名聲不好聽點罷了。
再說她這丫頭何曾就有過好名聲?
此時,國師府門前的馬車停了許久,也未起身。
夜凜放下了簾子,神情倒是凝重了幾分。
“國師,可要啟程進宮了?”
他頷首,又道:“去查查這沈晴是否真與三皇子有過往來。”
“是。”一個暗衛領命,便匆匆退了下去。
皇上眼下很是頭疼,近日朝堂上的事情沒處理完,偏偏皇子的婚事又出了幺蛾子。
三皇子下朝之後仍跪在昭然殿上,就是要為沈家悔婚一事討個公道。
而且他娶哪家的姑娘不好,偏偏心高氣傲要娶沈家的那位……
大魏雖然眼下並無戰事,可邊境也時常不□□定,朝中總需要有個能唬住敵人的老將在。難不成還因為這樁悔婚,就去滅了沈家九族不成?
據說那沈家姑娘逃婚當日,去的還是國師府……
若是旁的也就算了,沈兆明和夜凜,那可是大魏的左膀右臂……
可這畢竟是牽扯到皇家顏麵之事,幾位老臣總有一套說辭。從人倫綱常說到皇室宗親,所舉的例子大抵都是想說沈家姑娘這般胡來是蔑視皇權,若是不嚴懲此事,後果將是如何如何的嚴重,將會如何危及到大魏的江山社稷。
也有一些看得清形勢的人出來勸,可勸著勸著,兩派人就先在皇上麵前吵了起來。
於是乎皇上的頭更疼了,於是哪怕三皇子跪在地上始終一言未發,可也越看他越不順眼。
“皇上,國師在外邊候著了。”
聽到內監報夜凜到了,皇上這才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快請進來。”
夜凜走進了昭然殿,就聽到幾位內臣在皇上麵前討論昨日沈家與三皇子的婚事,三皇子本人還跪在皇上跟前。
隻不過他一來,眾人皆識相地緘了口,不敢再當麵言論半句。
白言誠見是夜凜來了,也微微抬起了頭,兩人或有對視的片刻,這殿內的氣氛倒是顯得愈發冷了。
夜凜行了禮,便先將一份文書呈了上去:“皇上,微臣昨夜將此次潘郡的賑災之策又修繕了一遍,增補了一些應急之策,以防各郡縣衙門突發此類災異之時,在未來得及向朝廷上報之前也可以有所應對。”
皇上接過來看了看,很是欣慰:“如此甚好,讓中書省趕緊擬了頒給各郡縣,不得耽擱。”
“是。”
夜凜稟報完幾件公事,也就退到了一旁,不發一言。
幾位大臣怎麽也沒料到,這年紀輕輕的國師爺竟然這般沉得住氣。昨兒個都把三皇子的新娘子給拐了,還能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可他人畢竟在這,誰也不敢當著他的麵主動提這茬事。
皇上察覺到了這殿內詭異的氛圍,幾個臣子的視線總是若有若無地往夜凜的身上瞟。雖說此事皇上夾在中間極為為難,不願意插手管。可適當的時候,他這一國之君總是要站出來主持一下公道的。
皇上肅了肅嗓子,“夜愛卿,朕聽說昨日沈家xiǎo jiě逃了婚之後,如今是躲在你府上?”
夜凜又站了出來,“回皇上的話,是。”
皇上的語氣沒有加重,隻是如平常那般不緊不慢:“你可知這沈家xiǎo jiě與三皇子的婚約,是由朕親自定下的?”
“臣知道。”
“那你公然搶朕的皇子的親,可知犯的是什麽罪?”
夜凜麵不改色,跪了下來:“臣知罪,可臣並非搶親。”
“可朕聽說將軍府街上的人都瞧見,那沈慕進了你的轎子裏,到後來是被你抬走的?”
“沈慕確實是想要悔婚不假。可據臣的了解,這樁婚事卻有不妥之處,微臣正是想到此事關係到皇家體麵,茲事體大,怕三皇子又在沈家不知情的情況下無端來將人搶走,所以才姑且才留她與我府上的丫鬟住了一晚。”
此言一出,眾人皆一驚,竟敢說皇上親賜的婚事不妥。
白言誠也麵露難色,夜凜此人心機城府頗深,一張巧舌常能顛倒黑白,不知他這次賣的又是什麽關子。
皇上倒是起了興致:“哦?朕倒是想聽聽,夜愛卿覺得這樁婚事有何不妥之處?”
“當日皇上下賜婚詔書,言三皇子所娶之人乃沈家大xiǎo jiě。據微臣所知,沈老去世之後,沈將軍與其弟沈兆國並未分過家。而隻因沈將軍三十年來以屢屢戰績名震大魏,外人皆識得其女沈慕為沈府大xiǎo jiě,可論年歲之長,應當為國子監生沈兆國之女沈晴為沈府長女。據臣所知,沈晴如今十七,也未曾與京中人家有過婚約。按照慣例,長女未嫁,沈慕身為沈氏一族的次女,如何嫁得?”
夜凜此言,是要讓沈晴嫁給三皇子——
對於白言誠來說,這可不是娶沈家大xiǎo jiě還是二xiǎo jiě的問題,娶的那可是嶽父在朝中的實力。沈兆明與沈兆國雖說是親兄弟,可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白言誠聽完這番話,手心也直冒汗,又往地上磕了個頭,氣急辯道:“父皇,國師這是巧言狡辯!京中人人皆知,兒臣要娶的是人從來都是沈慕!兒臣與沈慕早已兩情相悅,與那沈晴更是素未謀麵——”
幾位老臣也附和了幾句,不過聲音比之前倒是小了許多。
夜凜隻是笑笑,“諸位大人方才論及此事之時,還在皇上麵前談倫理綱常,談皇族顏麵。這會兒卻為何又改口談論起小兒女之間的感情來了?”
此言一出,那幾個大臣的紅著臉,便也沒再敢吱聲。
皇上邊聽邊若有所思地捋著胡子。
當初他其實也不大樂意將沈兆明的女兒嫁給三皇子,沈兆明是威名赫赫的將軍,他的女兒在京中的名聲也比得上半個公主,她的婚事,怎麽說將來也得用在對穩固皇權有利的刀刃口子上。至於那什麽沈晴,也沒怎麽聽說過,隨意嫁了便嫁了。
三皇子乃是宮中賤婢所生,他素來不太中意,將來也沒打算重用他,日後隨便給他個爵位便也罷了。要不是沈兆明與貴妃前段時間日日到他耳旁吹風,他也不會這麽容易就答應了賜這樁婚事。
當初那賜婚詔書,也確實是皇上自己親筆所寫,隻不過因為同意這婚事他本就有些勉強,當時也沒追究沈慕到底是沈氏一族的大xiǎo jiě還是二xiǎo jiě,隨意就寫上去了。沒想到倒是讓夜凜鑽了這空子,給他找了個既不用拉下臉收回成命,也能不傷君臣之間和氣的辦法。
每每總是國師的法子最得聖心。皇上心裏此時雖然得意,可麵子上終究是要裝得深明大義一些,才能服眾。
他將臉拉長了些,頗為難道:“那照這麽說,如今之計,朕也隻有將那沈兆國之女沈晴嫁給三皇子最為妥當了?諸位愛卿對此事可還有異議?”
麵麵相覷。
“臣附議,皇上英明——”
“臣也附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