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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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想起十二歲時,夜凜向自己表達心意,讓哥哥遞了那信上的兩句詩來給自己。
關關雎鳩,關關雎鳩……
她當初還以為夜凜欺負自己像隻笨鳥,氣呼呼地拿了這兩句詩,去問府上教書的曲老先生是什麽意思。
老先生給她扯了一大堆“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正經道理之後,最後才摸著她的腦袋語重心長地說了句“《關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之詩。慕兒啊,你長大了,有人想娶你做夫人咯”。
直到現在一念起那兩句詩,她總覺得他們之間反正是他先示好的,怨不得她後來自作多情。於是就覺得是自己沾了便宜,沾沾自喜。
哪知夜凜此時冷冷地甩開了她的手,臉色不知何時沉了下來。
你當真以為今日之事,我就不會罰你?”
沈慕一怔,望著夜色下他的側顏,連顏色都像極了塊寒冰。
她差點忘了,夜凜一提到後來這事就翻臉。當初他也是因為這事,負氣離開了將軍府。
可沈慕想不明白,清高這茬,他就當真的這麽過不去?
她不服氣地嘟了嘟嘴,“本就是那柳意容沒病要裝病,為何要罰我!”
他掃了一眼,“你自降身份在她院裏做事,她想要罰你,還需要什麽由頭?”
你!”
夜凜的上唇微微翕動,便對身後的人道:“拉她下去,罰抄《論語》五十遍,不抄完不許放她回來。”
是,國師。”
兩廝縛住了沈慕的胳膊,就要將她帶下去。
沈慕掙了幾下,沒能掙開,就憤憤地衝他喊道:“我不抄!你明知我不喜歡這些四書五經,你又何必偏偏要送拿給柳意容的那本東西來惡心我!我就不要抄跟她一樣的!”
夜凜不屑的語氣重了幾分,“你若不想領罰,就不要厚著臉皮留在國師府,早日回你的將軍府也好。”
沈慕咬咬牙,漲紅著小臉喊了他好幾聲,還是見他頭也不回就走了。
他竟為柳意容長誌氣,滅自己的威風。一言不合,還為了柳意容要責罰自己!
沈慕氣得直胸悶,差點就沒把腳下的地給跺爛了。
可一想她沈慕能屈能伸,都重活了一世,就這點委屈如何就受不了了?
說好的七日就七日,她是決不會離開國師府的。
我自己會走!不就是抄書的麽……?”
沈慕撅著嘴,剜了那兩個小廝一眼,凶得很,似是撒氣要將他們的眼珠子都給挖出來。
一看她這幅小霸王的德行也怪嚇人的,也慫了。
沈慕往前走了兩大步,又往後瞪了那兩人一眼,周身不經意間就全是擋不住的主子架勢,嗬斥道:“去哪抄的《論語》,還不趕緊帶路?”
兩人又巴巴地走到了她前邊兒,“是,沈小姐,這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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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方才去尋了,沒找到沈慕,說是她被國師的人帶去藏書閣了……”
柳意容臉色鐵青,咬著下唇,手上正拿著的青瓷玉杯不由得失神一鬆,裏頭的熱茶不小心全灑在了被子上。
阿翠忙過來給她仔細地看了看手心手背,“姑娘可小心些,別燙去了!”
柳意容嗚咽了幾聲,又不覺簌簌掉下來淚來,苦笑了兩聲。
燙去了又如何?國師怕是也不會再來看我了。他隻信她的話,你又不是沒看到,阿香隻不過是替我說了幾句話,方才就已經被那些人帶走趕出府了。怕是那沈慕回來,也不會放過我……”
姑娘說哪裏的話,傷了病了的國師怎麽會不心疼呢?國師心裏有著姑娘呢。”一個丫鬟在旁勸了句。
阿翠也忙迎合寬慰道:“就是。國師為姑娘做的事,府上的人都看在眼裏。不然國師前些日子盡心盡力往柳家跑了幾趟,不就是為了能讓姑娘的名字光明正大地重回到柳家的家譜上去麽。這是姑娘母親的心願,也不是姑娘您一直的心願麽?聽說那邊大半的人忌憚國師的威名,都已經鬆了口,過幾日就要接姑娘回去做柳家小姐呢!”
柳意容聽著這番話,手一直緊緊掐著被子,身子止不住地抽泣,突然紅著臉就朝她吼了出來:“可你明知道我如今並不隻想做什麽柳家的小姐了!”
阿翠也是一驚,從未見過性子溫婉的姑娘發過這麽大的脾氣,忙跪到了床邊:“姑娘身子還未好,都是阿翠說錯了話,姑娘莫要動氣……”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想留在國師府的,而且不單單是以一個外人的身份寄宿在國師府。可隻怕國師對她好,還多次為她去柳家周旋,也隻是為了報答柳副將的恩情,並未真正將她放在心上過。
柳意容自己心裏也清楚,若是夜凜對她無意,她將來多半是以後被柳府的人接回去。然後柳家的人看在國師曾經照顧自己的份上,最好的下場也不過就是找個尋常官宦人家的公子給她嫁了。
可她偏偏就是不甘心……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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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凜處理公事到了半夜,沒睡幾個安穩的時辰,一大早又醒了過來。好在今日休沐,朝中也並無大事。
可哪怕不用入宮覲見,國師府也時常有權貴過來走動。想要偷閑養足一日精神,對夜凜來說也是極為奢侈的一件事。
挽君見他早早醒了,也就伺候他梳洗。無意間就說道:“國師今日若是得空,不過去看看沈小姐麽?”
夜凜抬眼淡淡地看了眼鏡子中給自己梳頭的挽君,道:“你倒是一直以來對沈慕都很上心。是不是因為沈隨的緣故?”
挽君手中的梳子微微一頓,笑道:“國師說笑了。奴婢與沈小將軍隻是在去年燈會上有過一麵之緣,萍水相逢,談不上是什麽緣故不緣故的。隻是昨夜有人找著了沈小姐昨兒下午親手寫的墨寶,果真不是什麽鬼符,覺得受罰倒是有些冤枉她了。”
夜凜擰眉,“呈上來看看。”
挽君應了聲,先退了下去,不一會兒就拿了那張皺巴巴的紙,攤開遞到了夜凜的麵前。
夜凜看著那龍飛鳳舞歪歪扭扭的兩行詩,清冷的眸子倒是不覺平和了不少,指尖輕輕拂過那筆畫不均的字跡,想起往日之事,眉宇之間卻皺得愈發緊。
她現今如何了?”
挽君歎了一口氣,有幾分說情的意味:“奴婢昨夜去藏書閣的時候,沈小姐手生,還未抄完一遍。五十遍,怕是對她有些難了。”
夜凜將那張紙按照原來的褶子揉成了一團,冷聲道:“你且跟她說,七日之限內不抄完,就讓她自己回將軍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