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聽了桃盞這話，起初並沒多大反應。逢年過節什麽的，她甚是不在意的了。依照她的性子，想要熱鬧何必非等到過節日不可，隻要她想，身邊自會有一群人圍著她轉悠。

    可隻隔了一天，她就進宮去找貴妃娘娘說了此事，要一同去五福山祈福湊個熱鬧。

    掰著指頭數一日日，總算是到了乞巧節。

    爹爹與哥哥因為上次軍餉的事受牽連，眼下還不宜出麵招搖。於是隻她一人代表沈家隨行，跟著宮裏的部隊一齊去了五福山。

    雖說這五福山離皇城不過半日不到的腳程，可隊伍後邊女眷們一個個嬌聲嬌氣，才被馬車顛了幾下，便哭天搶地的說受不了，要停下來歇息。

    停停走走，過了半日，連三分之一的路程都還未走到。

    沈慕受不了這些女人磨人的性子，便換了一身大紅的騎裝，自己騎了馬先朝前邊隊伍奔去。

    柳三哥——”

    沈慕故意笑著拖了好長的音，將馬騎到了柳景叔的並列。

    柳三哥此次是以禦前一等侍衛的身份，本想著柳家沒了柳叔叔後，會一直落寞下去。好在柳三哥還算爭氣，前段時間剛升了官，如今也算是個有個正四品的頭銜了。

    她這一喚，讓就騎在前邊不遠處的皇上與夜凜回頭看了她眼。

    沈慕身上的這身騎裝幹淨明麗，極為颯爽，見多了宮裏的胭脂粉黛，難得見著這戎裝女子，皇上也不覺眼前一亮。

    沈慕？”

    夜凜聽皇上直接略過沈將軍報出了她的名字，微微皺眉，頷首以禮道：“是。”

    皇上揮著馬鞭笑著指了指沈慕，眼中頗為讚許：“這女娃的馬，倒是騎得不錯。”

    夜凜也望著她，淡淡一笑道：“在皇上麵前，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

    沈慕見夜凜的視線朝自己這邊投來，也低頭抿嘴笑了笑。這一個多月獨自尋歡，都不及他遠遠瞟的這一眼來得滿足。

    沈慕這才又看向了柳景叔，心情頗好道：“柳三哥，柳府隻來了你一人？柳二哥呢？”

    柳景叔笑了笑，“他這幾日去了濟南辦差，還沒回來。不過說了你可別不樂意，意容妹妹也一道來了。”

    沈慕不以為意地撇撇嘴，說：“她如今是柳家小姐了，是隨你來的，我有什麽好不樂意的。倒說的我像是那種心眼小的人。”

    難道不是？”

    沈慕有些生氣地瞪了眼馬上的柳景叔，拍手便去狠狠打了他一下。

    柳景叔一個激靈，便笑著躲開了。

    夜凜又有意無意地回了頭，看到沈慕與柳景叔打得火熱，眼底稍晦澀，便揚鞭加快了馬步。

    天色快要變了下來，在時辰到之前趕到了五福山上的壽泰宮。

    祭祀大典開始。

    沈慕跟在後麵，也沒管顧前麵主持的和尚與皇上在說些什麽做些什麽，隻是眼神左右穿過人群，直勾勾地看著著站在祭天壇下的夜凜。

    他此時打扮與往日不同，穿了一身玄色莊重的束腰長袍，卻不覺得死板，隻是讓人愈發覺得難以靠近。

    麵色一如既往的凝重冰冷，沈慕卻越看他越覺得歡喜。

    祭祀足足兩個時辰，她也不覺得乏。夜凜與幾位大臣交談之後要離開，視線裏見不到他這人。沈慕才緩過神來，卻不免悵然所失。

    沈小姐，貴妃娘娘囑咐小的，晚上暫時將您與三王妃安排在西側殿居住，姐妹之間難得也可以說說體己話。待到後日再啟程回宮。”

    沈慕歎氣看了眼過來接應她的小太監，低頭說：“知道了。”

    那太監便笑著提著燈將沈慕領了過去，“沈小姐，這邊請。”

    沈慕回頭又望了一眼，也跟著那太監過去。

    經過到壽泰宮的一處荷花池，夜裏星星點點的，意境幽美怡人，隱約看到旁邊還有一男一女貼近了在說話。那男子的背影看著似乎有些眼熟。

    沈小姐，這荷花池可是壽泰宮中夜裏最好看的景致了。”

    沈慕頓了頓腳步，身子不由得拚命往前傾。

    沈、沈小姐？”

    沈慕回頭對太監“噓”了一聲，麵目凝重緊張，提起裙角就朝那荷花池邊走了過去。

    果然是夜凜！

    那女子的臉被幾片樹葉當著，隱約看不大清樣貌，但是能聽到她輕聲啼哭的聲音。

    可一聽到這矯情的聲音，沈慕便知道是柳意容！

    國師，再過一月不到，二哥和三哥就打算將我送進宮中給皇上了。國師你若是不肯幫我，怕是這輩子我都要在那深宮中度過了……”

    夜凜目色清冽，薄唇微啟：“聽說過一些，你以死相逼，拒了你二哥給你挑的朱尚書家的婚事。你長輩們興許隻是因為覺得你心高，不得已，才將你送入宮中。”

    柳意容急紅了臉解釋：“不是這樣的，此事並非是意容心高氣傲！國師不知，那朱二公子，是個連話都說不利索的結巴，聽說他的腿腳也不便。我如何能嫁給他……”

    可我倒是聽聞，朱二公子雖有口症腿疾，可他博聞強識，學富五車，為人又耿直磊落，算是大魏朝中少有的人才。你哥哥也可謂是良苦用心。可你既然已經拒了這婚事，如今也強求不回來了。入宮之後，安守本分，以你的姿色才性，皇上也不會虧待你。”

    夜凜的語氣仍是極為平靜，不為所動。

    柳意容聽到這話，又委屈地嗚咽幾聲：“我並不是後悔退了那朱二公子的婚！也不想入宮攀附什麽高位！而是……放不下國師你才……”

    她已然泣不成聲，哽咽一番，便鼓足了勇氣，上前一把用手抱住了夜凜，將臉緊緊貼到了他的背後。

    她的眼珠子跟斷線似得，哭得與這荷花池的景致極為相稱，艾艾慕慕，低喃道：“朝夕相處了這些日子。在國師的心裏，當真就沒有一點點意容的位置麽……”

    柳意容這話說完還沒待夜凜推開她，沈慕不知道哪從夜色中衝撞了出來，一把狠狠地就把柳意容給推下了荷花池！

    幽靜傾慕的夜色全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