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相知相交(新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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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湘再次睜開眼睛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破舊簡陋的木屋。小說他周身蔓延的黑氣不知何時已消散殆盡,傷口也被處理過,用粗布包紮著。血液也已止住了流淌,隻是繚繞周身的疼痛讓他難忍。
他費力的轉動眼睛,看到柳隨雲正坐在身側,目光灼灼的看著他。
柳隨雲眼的擔憂帶著急切,終於看到韓湘有所動靜,猛然起身,抓住他的手掌,興奮的輕聲道: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韓湘想要說話,但是竟再沒了氣力來張開嘴唇,隻帶著昏沉暗淡的目光盯著眼前的柳隨雲,看著他那俊秀的臉龐已略顯消瘦。
柳隨雲身後一道粗獷爽朗的聲音響起:柳公子,韓公子重傷初醒,身子還虛弱的很,這麽重的傷,隻怕現在還不能利索的跟你說話呢。
柳隨雲釋然一笑,帶著關切點頭安慰道:你放心躺在床養傷,等到痊愈了,你我二人共赴京城,考取功名。
韓湘很想點頭稱是,但身體已被方才睜眼費去了全部氣力。任憑內心清明,頭腦卻逐漸渾噩,昏昏沉沉,柳隨雲的身影也已漸漸模糊。
朦朧隻看見他身後一個粗衣大漢仿佛在跟柳隨雲商量著什麽,言語窸窣,再也聽不真切。
看著再度昏睡的韓湘,柳隨雲眉頭緊皺,又看看窗外天邊逐漸落下的夕陽,轉身對著大漢道:張大叔,可否再麻煩您到村民家裏去買些肉食回來,熬些湯汁
張獵戶打斷他的話,臉帶著為難道:不是我不願意去,隻是山野獸凶猛,本來一次都難以獵到太多,僅僅夠自家吃食。若非這段時間剛入春,野獸都出來到山下飲水,怕是午的那隻雉雞都買不到呢。
柳隨雲急切道:但您看他的身子這樣虛弱,光是吃喝米湯肯定是痊愈不了的。萬一日後落了病根
說著長歎一聲,繼續說道:唉,這真是愧死我了,早知道應該我去引開那怪物,讓他去解脫馬韁。說罷又是一聲長歎,淚水竟再也忍不住,從他的眼角緩緩流下。
張獵戶麵帶憐憫,感歎道:這山野多是猛獸,不知有多少人都死在了爪牙下,你們能逃脫出來,當真是命大了。
隨即又接著道:這樣吧,我明日多叫點村民一切再山去,多帶些鐵器,爭取多獵殺幾個大物。
柳隨雲大喜,慌忙止住流下的淚水,眼見一個粗衣少女已緩緩走進屋內,正盯著自己掛在臉的紅潤雙眸。
柳隨雲登時大窘,麵皮一陣紅白。
少女發出清脆的聲音,柔聲對著二人道:父親,柳公子,母親那邊的飯菜做好了,可以吃了。
張獵戶恩了一聲,對柳隨雲道:公子請
柳隨雲點頭道:你們先去吃吧,我等下盛點米湯喂韓兄食下,隨後來。
張獵戶卻大笑一聲,爽朗道:還是讓小鶯來吧,你一個大男人,哪幹的了這種細活。說罷拉著柳隨雲的手臂便向門外走去。
柳隨雲向少女歉意一笑,少女卻低聲道:公子先去吃飯吧,我來喂韓公子吃喝米湯。
柳隨雲輕聲答謝:那多謝姑娘
還未說完,便已被張獵戶拉著出了屋門。
山野天短,不覺七日,夕陽再落,明月漸缺半角,早已掛在半空。
柳隨雲呆呆的坐在床頭,看著窗外的荒山在夜晚仿佛衛士一般守衛著這片山村。那山的另一麵再過幾百裏,便是京城所在了。
他不禁想起那夜的驚悚,頓時冷汗又起,複又看著身邊平躺沉睡的韓湘,眉頭微微皺起。
細算日子,再過五天便是考期,這翻山行路便是兩天路程,算來也隻有三日光景。但韓湘仍舊昏睡不醒,傷痕難愈,柳隨雲不由的一陣焦急。
他此行亦是背負了家人的期望,定要考取功名。若是三日後韓湘仍舊昏睡,那該如何
即便他醒轉過來,以這般虛弱的身子定也騎不得快馬,做不得考卷,怕是此行再難成全了。
柳隨雲心思緒翻湧,卻悠悠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自身邊傳來:柳。。柳兄
韓湘已睜開眼睛,極力的張開幹裂的嘴唇想要開口,虛弱的聲音帶著粗氣接著道:我我昏睡了多多久
柳隨雲轉過頭,盯著韓湘,臉流露出欣慰與興奮的表情,道:韓兄已昏迷了七日了。
韓湘不再言語,隻是眼睛轉動像是在思索什麽。
柳隨雲接著道:倒是多虧了張獵戶與村民們打來的野獸與山草一起熬了湯藥喂食你,要不你恐怕說罷麵容帶著悲傷,又極度自責。
韓湘輕聲道:柳兄不必不必如此難過,那日換做是你也也定會與我這般做法的。聲音斷斷續續,仿佛每一個字都費勁了他全部的氣力。
柳隨雲關切道:韓兄傷勢未愈,還是多多修養,少說些話兒,要不扯裂了傷口又該流血了。
韓湘眨了眨眼,權代點頭示意。
柳隨雲隨即將那夜策馬甩脫鬼火人,偶遇山村的情形一一道出。
一番下來,說的韓湘心神搖曳,隻覺如夢如幻,難以置信。
韓湘煙波晃動,柳隨雲複看向窗外明月,灑然一笑,悠悠道:我與你相遇不過半日,便話語投機,一見如故,興趣喜好更是一般無二。而現在又共同經曆了生死患難,早已將你奉為畢生至交。隨即轉頭,目光真誠的望向身邊的韓湘,情真意切道:不如你我二人結為異性兄弟如何
韓湘虛弱慘白的麵孔泛起一絲喜悅,眼皮眨動,奮力的張開嘴巴,聲音因傷勢疼痛而顫抖道:極好好
柳隨雲也是歡喜,跳下床沿,將桌子的油燈移至旁側。再次回到床邊,翻身向著窗戶跪下,對著高懸天半的明月道:我柳隨雲與韓湘一見如故,生死患難,今明月為證,我二人願結為異性兄弟,從此肝膽相照,互為臂膀,不求同生,但求同死說罷將蠟油端至頭頂,對著明月低首三拜。
韓湘年歲十六,柳隨雲亦是十六,韓湘九月生人,年長了柳隨雲半歲,故為大哥。
韓湘扭動了手臂,也欲起身而拜。但晃動牽扯了傷口,登時一股疼痛從胸口與脖頸向心肺襲來,頓時痛不欲生,冷汗如雨下。
柳隨雲慌忙扶住韓湘,帶著關切道:大哥小心身體,這明月有心,為弟也深知你意,不必拘泥於禮節。
二人俱都內心歡喜,韓湘自幼孤苦,玩耍的朋友寥寥可數,更沒有兄弟姐妹,直到此刻方才感受到那種意氣相投的歡樂與喜慰,不禁雙眼漸漸朦朧。
柳隨雲坐在床頭,指點著窗外荒山,看鬆濤搖曳如魅,綠草嬌嫩新發,心豪情萬丈,慷慨而談。
韓湘聽著柳隨雲款款高聲,心歡快,恨不得自己立時能夠起身,伴著月色,攜著美酒與他對月高歌。
夜色深沉,山下村莊早已陷入沉睡,隻有這一處燈火幽暗,內裏兩個秀子書生颯遝風塵。
韓湘心神轉動,表情變換,突然打斷了柳隨雲的話,虛弱著聲音道:賢弟可否聽我一言。
柳隨雲轉頭道:大哥請講。
韓湘已慢慢閉眼睛,沉聲道:我細算了日子,離考期已是不遠這荒山野村想必距離京城尚有一段路途賢弟你不必再等我了自己騎馬趕緊進京赴考去吧。
一段話分作四次說完,柳隨雲細心聆聽並未打斷韓湘言語。
聲音落地,韓湘頓時虛汗盈身,背脊濕透,傷口又再度流出鮮血,染紅了身的粗布。
柳隨雲心咯噔一下,臉色略有不喜,嗔道:大哥當我是什麽人了,你為了我的性命才受此重傷,我怎能拋下你,獨自進京這樣我不成了不仁不義之人隨即見韓湘目光嚴肅,接著道:你我二人方才結拜,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大哥自不必多言,我肯定不會撇下你,獨自進京的。
韓湘心大急,雙目圓睜,隻恨自己體質太弱,這點傷勢都克服不了,連累了兄弟。
他嘴唇抖動,極力出聲道:縱使我此刻起身,也斷然承受不住馬背的顛簸與整日不動不喝的答卷
他聲音顫抖,激動不已。
柳隨雲眉頭微皺,他自然明白其道理,但是卻放不下心的負累,又聽韓湘道:賢弟若是不去,那真是負了為兄的一片真心了,他日你若高,自然虧待不了我,三年後我必定奮力赴考,博得博得功名,再與賢弟把酒當歌,豈不美哉說罷好似用盡了最後一絲氣力,再次閉了雙眼,昏睡過去。
柳隨雲思前想後,掙紮徘徊,一夜無眠。他的耳邊始終縈繞著韓湘的幾句斷斷續續的言語,輾轉反側。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夜色將盡,他終於下定了決心,緊握住雙拳:此番我定要奪得功名
交代了張獵戶幾聲,留下了大把銀錠後趁著朦朧天光,迎著初升的太陽,柳隨雲騎遊龍向著京城奔去。
韓湘仍舊昏睡,張獵戶從山獵下了一條花貓,讓媳婦拌草藥,熬燉了湯汁,吩咐女兒小鶯給他喂下。
時光匆匆,轉眼又是三日,突然天邊風起,烏雲霎時籠罩了天空,黑壓壓的一片,沉悶的漂浮在山頭。
一聲驚雷響起,震動山野,驚起了飛鳥冒著綿綿細雨在風穿梭盤旋。
韓湘在陣陣雷聲轟鳴睜開眼睛,此時夜幕已起,窗外細雨如牛毛,被風吹過,輕盈的飄在夜幕下的山村間。
他艱難的拄著床頭,緩緩站起。此次起身,相較於次醒來已強健的太多,傷勢也緩慢愈合大半。
他拿起桌子疊放整齊的素袍,想要裹在身,但見素袍下一張紙條沾染了墨水,麵寫著一行小字:大哥且在村靜養,為弟先去京城赴考,待得考試完畢,立刻返回村來接應哥哥,隨雲字。
韓湘輕聲一笑,放下紙條,在蠟油微弱的燈光下,臉色依舊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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