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63章 好人與壞人(新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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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之事曆曆在目,韓湘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w w w  v  w   深深吸了一口算不得清爽的空氣,複抬頭看向四周,感歎道:真不知我們是如何逃過來的

    白衣女子呆了一下,亦帶著迷惑的眼光掃視著四周。

    她自幼長成在暖室裏,不管走到哪裏都有仆人傭者鋪掃前路。更有無數正道君子,或天才,或俊傑,或掌門傳人,或同齡佼者,無不阿諛奉承,投其所好。

    即便是此際南際山之行,雖說墨陽門主素易行極力阻攔,但也拗不過她的性子。更是派遣了墨陽十八劍客時時於暗左右保護,不教風吹發梢,雨濕衣角,更容不得有絲毫損傷。

    但在這幽冥深淵,妖獸陰靈巨龍蟒蛇無不駭人聽聞。俱是早已消匿江湖久遠的傳說之物,卻偏偏都被她遭遇。而此際身邊也再沒了保護,有的隻是這個看起來如書生一般,卻又更勝妖魔萬分的妖道少主。她的脆弱的心兒如何不空蕩飄搖

    忽有金光閃過心底,白衣女子看著韓湘的麵皮,漸感熟稔,眉頭也緩緩舒展。

    你的傷勢如何了

    她輕聲開口詢問。

    韓湘呆了一下,連忙道:不礙事不礙事的

    複看她血衣泛黑,心驀地升起一抹柔意,關切問道:你的傷勢好些了嗎你是如何下來這幽冥深淵的

    白衣女子點頭道:這地方怪的緊轉而又迷惑道:我的傷,業已痊愈那日,那日是被那

    她聲音低緩,不緊不慢,卻又平添幾分柔弱。一番道出,直說的韓湘心神搖曳,險些衝去將她摟住,擁入懷,愛撫憐惜。

    韓湘強定下波動的心神,暗道:鎮定,鎮定此際身處險地,更不知會否還有危難潛藏在側,怎是兒女私情的時候

    目光所向,已落在孤島木屋之,韓湘疑道:莫非這裏還有人居住

    白衣女子亦轉身看去,隻見陽光下,木屋在空曠灰朦的山穀安靜而孤獨。屋頂茅草搖曳在暖風之,伴著自南際山與白鶴嶺交接處垂下的瀑布,嘩嘩聲響。

    木屋老邁,一張破舊的木門半合半開,有暖風吹過,吱呀聲聲。

    韓湘試著抬起腳步走前,白衣女子穿著血染的紅衣,緊巴巴的貼在身,隨著韓湘的腳步,也緩慢前去。

    他輕推木門,吱呀聲響又起,伴著灰塵跌落,瞬間將一隻腳踏進的韓湘染成了個灰人。

    韓湘連帶著咳嗽慌忙後退,雙手不住拍打衣衫頭發。但他的長衣早因接連幾日的波折而破碎,在他揮手用力間,登時化作片片布褸,隨風飄散。

    白衣女子看著猛然間化作灰頭土臉的韓湘隻覺好笑,腳步也隨著他後退兩步。忽然看到他的衣衫飄落,露出結實的背脊在陽光下帶著血汙呈現眼前。

    白衣女子不由麵頰滾燙,紅霞滿布,脆弱的心兒也急速顫抖。又發現韓湘尷尬轉身的目光,心神更抖,慌忙避過眼去。

    韓湘帶著歉意的笑臉,低頭看向自身。好在長褲尚算完整,隻有微末的破損在膝蓋處,漏出內裏腿骨堅挺。

    心神略定,韓湘複轉身向木屋看去。

    陽光斜照進破舊的木屋,內裏空蕩陳舊,灰塵凝固。蛛遍布盤結,遮擋了家具桌椅看不清晰,隻有灰黑一坨坨,錯落的擺在幹黑的泥地。迎著陽光,在大開的木門吹進的暖風,塵土四揚,迷幻朦朧。

    韓湘緩步走進,雙腳在地麵留下一道深深的腳印。轉身四看,破敗不堪,許是多年未曾有人居住過。當下放了膽子,轉身對外麵的白衣女子道:看來是很久無人居住了,灰塵都快堆滿了屋子。

    白衣女子施施轉身,無意間又瞥見韓湘在陽光掛著點點血斑的胸膛,方才平複的心神再次搖曳晃動。她極力避開向屋內看去,正如韓湘所說一般,荒落了太久,已是灰塵滿布。

    她緩步走進屋內,後壁便在身前丈外,麵灰塵蛛較織盤結,隱約似有一卷畫軸掛在麵。但書寫或墨畫著什麽,卻是看不真切。

    韓湘也隨著她的目光看去,驀地眼光大亮。

    他自幼善做詩畫,更曾用一卷墨寶換了進京趕考的盤纏,卻在那鬼火人的追逐遺失了去。此際想來,當真是世事變幻,難揣難測。

    韓湘抬起腳步,走近前去,便要爬橫亙在前的案板取下畫軸一看究竟。但行不三步,忽然心生警兆,接著耳邊風起,卷著一個人頭大小的黑影閃過身邊。那黑影速度極快,正掠向前方的案板。

    身後白衣女子的驚叫甫才傳出,那黑影便已停在了案板之。韓湘轉頭看去,不由得也是驚呼出聲,連忙後退幾步。忽然後背一軟,正撞在白衣女子的懷,那柔軟處抵在後心,仿佛正帶著暖流瞬間劃過皮肉,穿越經脈透進心府。

    白衣女子驚叫再起,腳步連忙後移,已退到木門邊。哐的一聲撞在木門,又打落了塵土飛揚,瞬間落滿了被血汙凝結的發絲。

    韓湘後背失了依靠,身子瞬間向後倒去,好在腳下靈蹤閃動,巧妙的立住了身影。忽想起方才後背的柔軟,不由一陣羞澀,忙回頭對白衣女子愧疚道:不不好意思

    白衣女子被煙塵嗆的難受,連咳嗽了幾聲。正欲擺手答話,卻聽得一道尖銳而又稚嫩的聲音響起:你們是壞人,不許你動小七的爺爺奶奶

    韓湘方才想起那黑影,又忽聞人聲,心駭然,再回身看去,頓時寒毛又起,肝膽俱裂。

    那立在案板的黑影,在陽光塵土的繚繞下,正是一個木塊雕刻而成的木偶。高愈一尺,眼眉生動,粗一看去,正與不足月的嬰兒無異。

    隻是全身灰黃,帶著木質紋理,讓人錯愕。在煙塵裏,頭頂幾根不知是什麽鳥兒的半白羽毛迎著暖風抖動,更添驚悚之味。

    此際這木偶小人口吐人言,像極了一個憤怒的孩童,稚嫩而又天真。一雙木頭雕刻的眼睛,點著了黑墨似也帶著憤怒一般,讓韓湘二人一陣錯愕驚詫。

    他們自當驚駭,這天地間雖有內力妖法,可踏空而行,騰雲駕霧。亦可開拓經脈,封妖入體,納物存水不在話下。更有鬼神妖物,修煉得道,化作人形。

    但種種妙也都在人之理解範圍,而這眼前的木偶小人,卻是以木塊做生命。更與妖樹成精不同,而是死木做人身,賦予靈智,不亞於造人改命一般,實乃神仙本領。在這個長生不出,神仙不在的世界,豈不駭人聽聞

    韓湘倒還好,雖讀過州經,對江湖異事多少了解一二。但畢竟入內不深,對於修煉層次都略有模糊。隻近幾日接連種種,或妖獸,或魔氣,或靈體,或陰靈,無不超出他窮苦本分書生的心裏界限,隻道世界之大,無不有。是以此際見到這木偶小人,卻隻在最初的驚駭後隨即醒悟過來。

    扭頭看去,白衣女子還在失神錯愕,滿目恐懼。韓湘不由抬雙腳斜踏了一步,站在她的身前。麵朝著那雄赳赳氣昂昂,略帶了憤怒幽怨的木偶小人嚐試著出聲問道:你是何物你爺爺奶奶又在何處

    木偶小人猛地從案板躍下,已立在了下方一大塊被灰塵遮擋掩埋的物什麵前。伸出兩隻長不足尺的小手,目光灼灼的盯著韓湘的麵皮,哼道:我不是人,我是小七。說著小手一揮,指向身後的兩堆灰黑之物,接著道:他們是我的爺爺跟奶奶。

    複轉身望了那大堆的灰塵一眼,道:你們都是壞人,不許傷害我的爺爺奶奶。

    韓湘一時錯愕,心暗道:果然不是人,看這模樣多半正是木偶而已隻是不知為何會口吐人言

    轉念又想:莫非這世當真有神仙不成硬是以木塊做身軀造了這麽個東西

    韓湘聽這木偶小人不住說自己是壞人,當下搖手出聲道:我不是壞人,我是被壞人從山丟下來的。

    白衣女子聽聞韓湘話語,不禁心一涼,一股哀怨瞬間遍布眉宇。又念起自己的父親,心更想起韓湘妖道少主的身份,當下冷哼一聲,冷冷道:對,我們都是壞人,那你這妖道的少主卻是好人了

    韓湘聽她說的突兀,怔了一怔,轉頭看去。隻見那張冰冷的臉背對著陽光,帶著些許的灰塵血汙,更勝先前柔弱,多了一分冷豔之美。

    冰霜雪色迎麵撲來,韓湘忽又想起這白衣女子曾在南際山巔為墨陽劍客療傷,許是同門之人。而自己方才嘴巴裏說出的壞人,不正是墨陽門主素易行

    言語確實唐突,韓湘不由心責備失言,慌忙擺手,急聲道:不是不是推下我的不是壞人

    那木偶小人稚嫩的聲音接口道:那你是壞人嘍

    韓湘頭皮發麻,連忙解釋道:我也不是壞人

    木偶小人顯是被他搞得迷糊了,木紋遍布的小手不住在光頭的羽毛間來回戳撓,疑道:那你究竟是壞人還是好人啊

    轉念又似想起什麽,再次伸開雙手擋住那一大堆灰塵,急聲道:你們是從山下來的都是壞人

    韓湘頓時頭大,歎道:好吧,我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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