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楊將軍

    一聲愉快的呼聲，盧象升那雅的身影出現在軍營門口，微笑著向風塵仆仆的楊夢龍拱手為禮。小說

    楊夢龍還了一禮，問：盧大人，別來無恙吧有些日子沒見了，可想死我了

    盧象升說：我很好，快進來對了，你怎麽現在才進京

    楊夢龍衝剛才攔著他，死活不讓他進去的衛兵扮了個怪相，走進軍營。守營門的士兵並不認識他，死活不讓他進去，害得他隻能守在外麵喝西北風，直到盧象升親自出來，他才得以進入軍營，當然沒好臉色給那幾個家夥看。

    大營，無數士兵正在操練，刀槍如林，殺聲震天，一股軍旅特有的鐵血之氣籠罩著整個軍營，令楊夢龍的血液也跟著沸騰起來。他發現盧象升的部隊裝備改善了很多，普遍都穿了嶄新的戰襖，一些精銳的士兵甚至穿了皮甲和棉甲，旗幟也是嶄新的，在寒風獵獵飛揚。他高興的說：盧大人，看樣子你這段時間混得不賴嘛，都鳥槍換炮了。

    盧象升微笑：都是聖錯愛，下令撥下大量糧秣軍裝兵甲，讓我將這支人馬編練成一支能戰之師。現在我軍已經全部換軍裝了，所欠缺的兵器亦已補足，有了這些物資，我有信心在兩年之內將這支隊伍訓練成一支鐵血勁旅

    楊夢龍打心裏替他高興，不過看到很多士兵手裏拿著火槍，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這些垃圾一樣的火槍都給他留下心靈陰影了，看著這些破爛他很不爽。他指著一支列隊走過的火槍隊，皺著眉頭說：朝廷怎麽還給你們裝備這些破爛想害死你們啊

    盧象升瞅了一眼，說：哦，那是萬曆年間兵部製造的鳥銑，銑管是精鐵打製，雖然已經在倉庫裏放了十幾年，但是仍然很好用。聖見我軍弓箭手不多，便下令調整了一千五百支鳥銑過來。

    楊夢龍張了張嘴：十幾年前的東西居然現在生產的還要好用

    盧象升苦笑一聲，沒說話。十幾二十年前生產的老古董現在的還要好用，這聽起來很滑稽，卻是千真萬確。明朝末年，戰爭越來越頻繁，而明軍的裝備卻越來越差勁，如說火器，曾是明軍的主力裝備，到了明末，質量卻越來越差，炸膛成了家常便飯，打死敵人的幾率跟打死自己的一樣高，以至於明軍寧願重新用弓箭都不願意再用火槍了。

    這年代的火槍最要命的缺點，是裝填麻煩，一分鍾能打一發是正常水平，能打兩發是超水平發揮了，而一名訓練有素的弓箭手一分鍾之內卻可以射出至少十五支箭當然，射完這十五支箭，他的胳膊也酸得快抬不起來了。，差距實在太懸殊了。在抗倭戰爭，明軍的火器表現出色，但是到了薩爾滸戰役，這些要命的弱點卻讓明軍在後金鐵騎的凶狠衝擊下潰不成軍，火槍在後金軍隊眼裏成了笑話。但是不管怎麽說，這些鳥銃都是挺值錢的，銃管全部用精鐵製成，起明軍現在用的那些十支有九支會炸膛的破爛，已經算不錯了，由此也不難看出崇禎對盧象升期望，一般的將領哪裏能得到他這樣的青睞。

    楊夢龍看到一隊士兵扛著一種非常特的火槍，足有六支槍管，不禁好的問：這是什麽東東

    盧象升說：掣電銃，銃管有五支六支十支，甚至十八支，可以輪番發射，火力極為猛烈。

    楊夢龍來了興趣：能不能打幾槍讓我看看

    這也不是什麽大事，盧象升叫來一名扛著掣電銃的士兵，來到一片空地，示意那名士兵照著靶子開火。那名士兵架起槍，瞄準，擊發，砰砰砰砰一連四響，一個靶子麵多了幾個窟窿，真夠快的。但是有兩支槍管出了問題，那名士兵連扣好幾下都沒能成功擊發。楊夢龍留意到每打一槍，槍管轉動一次，他不禁驚歎：這簡直是左輪手槍的放大版啊

    盧象升詫異的問：什麽是左輪手槍是一種火器嗎為什麽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種火器

    楊夢龍說：確實是一種火器，以後你會看到它的

    砰砰

    在那名士兵不懈的努力下，最後兩槍終於打響了，一打是一大團硝煙，槍聲跟現代步槍的頗為相似。楊夢龍問：能打多遠

    盧象升說：三十步內能準確命，超過三十步打不準了。

    楊夢龍默算一下，一步為一點五米，三十步，也不足五十米，實在很難讓人滿意。他捏著下巴，說：這玩意不錯，能不能送我兩支拿回去玩玩

    盧象升說：這個不成問題。揮揮手，讓那名士兵離開，帶著楊夢龍走向自己的住處。

    盧象升住的地方是一間瓦房，多了好幾個窟窿的那種，通風采光條件良好。他沒有仆人，也沒有貼身侍從，跟普通的大頭兵差不多，怪不得士兵們都願意為他賣命，士兵們的心思是這麽簡單，誰願意跟他們共甘共苦，他們把性命賣給誰。盧象升親自動手倒了兩碗開水，然後往裏麵撒一點茶葉，將其一碗推到楊夢龍麵前，歉然說：軍條件簡陋，實在拿不出什麽好東西招呼你，隻能委屈你了。

    楊夢龍大咧咧的說：咱們誰跟誰呀，用得著說這種話麽。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口感一般般，顯然不是什麽好茶。盧大人窮啊，連買包好茶葉的錢都沒有了，不過這麽久不見了，大家坐在一起一邊喝茶一邊聊天倒是一種不錯的享受，茶是好是壞反倒在其次了。盧象升問起了縣城的情況，得知那裏一切安好，他走後建奴沒有再進犯後，不禁鬆了一口氣。但是隨後楊夢龍又告訴他說很多傷員都沒能熬過來，在極度痛苦死去之後，他又難過起來，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死於傷口感染的人戰死的還多了。楊夢龍一臉無奈，沒有藥品，沒有技術過硬的大夫，那些傷員一旦受傷，凶多吉少對了，這段時間京城的情況怎麽樣建奴有什麽動作嗎

    盧象升說：我率軍入京的時候沒有碰建奴的大隊人馬，隻是跟他們的遊騎打過幾次照麵，到了京城也沒有機會跟建奴交手，在城下協助友軍守了將近一個月，建奴撤軍了，基本是無所事事。

    楊夢龍瞪大眼睛：他們撤，我們讓他們撤啊

    盧象升神情苦澀：能熬到他們撤都謝天謝地了，誰還敢節外生枝去招惹他們再說，遵化灤城永平遷安這四城仍然在建奴手，不把這四座城奪回來，京師無險可守

    楊夢龍怒罵：狗日的

    盧象升低著頭，似乎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半晌，他忽然抬起頭，說：再過幾天，我可能也要帶兵回大名府了。

    楊夢龍嗯了一聲，這是意料之的事情。後金已經撤退了，但仍然占據著關內四城，這四座城是四顆毒牙，鍥在京畿重地，必須拔掉。攻城從來都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不知道要填進多少人命才能把收複淪陷的城市，盧象升雖然敢玩命，他的士兵同樣敢於玩命，但畢竟隻是一支臨時拚湊起來的義軍，沒有接受過什麽正規的訓練，用這種部隊去攻城，純粹是開玩笑，讓他把這支部隊帶回去好好調教是正確的，也是必要的。

    盧象升接著說：這幾天，聖多次召見，與我暢談，我也多次跟聖說了你英勇殺敵的事跡，聖對你頗為讚賞，毫不猶豫的同意讓你接任舞陽千戶所千戶之職，他對你是寄予厚望的，你可不要辜負了他的期望啊

    楊夢龍聳聳肩，說：我盡力是。其實我這個人也沒有多大的能耐，能讓千戶所的軍戶們過好日子，能讓舞陽的老百姓過好日子，如果可以的話，再向朝廷納幾石糧食，也差不多了。

    盧象升笑著搖搖頭，說：我看你是懶其實我對你的勇武和身手是非常看重的，要不你別當這個千戶了，到我麾下來，我們一起訓練一支精銳之師，為朝廷效命，可好

    這已經是盧象升第二次發出同樣的邀請了，可楊夢龍還是搖頭：盧大人，這話以後不要說了我既然選擇了到舞陽去，不會再改變了。我們選擇的道路不同，但初衷是一樣的，殊途同歸吧。

    盧象升凝視著他，覺得他似乎變了，但到底哪裏變了，又說不來。他歎了一口氣，說：好吧，那我不勉強了。明天我陪你去兵部辦理軍籍，兵部那幫官僚老爺們可不是那麽容易打交道的，以你的暴脾氣，肯定會跟他們發生衝突，這對你極為不利。

    楊夢龍當然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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