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格，你呢？”

    “我？將死之人不說哦也罷。”

    男孩抬頭看他，幹瘦的臉頰沒有一絲血色，黯淡無光的眼睛死水一般的沉寂，怎麽看都是一個會說話的行屍。齊格低下頭去，暗紅色的地獄景象再次籠罩在他的腦中，他抱著雙手輕輕顫抖。老人看著眼前這個男孩，因自己隨意的一句話露出這種醜態，真是可笑。但老人的心中出現了一絲異樣，他們之間不過是路人擦肩而已，這本就是弱者應該表現的姿態啊。可眼前這個蜷縮的男孩為什麽會讓自己不適，隻是因為和以前的自己相似嗎？老人沉思著。他沒有發現自己拿著筷子的手不知道該放在何處！

    “你的家在哪兒？”

    月光下，老人問著最不該問的問題，他一開口就後悔了。男孩抬起頭與老人的眼神撞在一起，他毫不畏懼，眼眸深處有著堅毅。“我會變強，成為騎士，然後懲戒壞人！”男孩字字清晰，帶著肯定之意說出不符合他年齡的話語。“噢？這條路比單單變強更難以實現！就憑你現在這樣，不過天方夜譚！任性之言罷了？”譏諷的話語從老人的口中飛射而出狠狠紮在男孩的內心上。他被人否定了，被一個身上纏繞著鏈接地獄枷鎖的人當麵狠狠否定。

    “你知道什麽？你有懂什麽？你！”

    男孩口中發出困獸般嘶吼，他將自己活下去理由的深深寄托在成為騎士的這條路上，他想成為騎士，如果那天有騎著鐵馬，身著鎧甲的人來到，今日的他將會是另一番景象。他要成為騎士，守護人們，守護那些可憐的人，阻止悲劇再次降臨。如今自己的夢想被人否定，踐踏他怎能不憤怒，但他無法反駁，他找不到老人話中的一絲缺口，字字現實，真切，殘酷。他無聲的怒吼，哭泣。

    老人心中有一絲慌亂，他本不是想說這些話的，他想安慰男孩，可話一出口竟化成惡魔的言語。他本來就是惡魔啊！竟想在弱者麵前wěi zhuāng自己妄想利用溫柔。譏笑聲在老人耳邊出現，又隨之消失。

    翻騰的火焰漸漸熄滅，在最後一竄火苗要消失的時候，老人隨手將身旁的幹草扔去。

    “蹦，蹦”清晨老人被吵醒。他睜開眼睛，不遠處一個清瘦的男孩胡亂的捶打著麵前的樹幹，汗水滴落將地上的土地打濕。樹上被印上英紅，隨後被抹掉。

    老人看到男孩臉上發狠的麵容，有種奇怪的想法出現，然後被否定。他靜靜的看著男孩，直到他倒在地上大口喘息，不知何時他對男孩帶著一絲欣賞。

    微風拂過，吹在男孩紅紅的臉上帶來一絲涼爽，帶來寂靜與異常。男孩飛快起身抓起一塊被他打磨過得鋒利的石頭，上麵還沾染暗紅色血跡分不清是誰的。男孩半弓著身體，繃著臉，目光不停地掃著周圍的草叢，他警惕著，如野獸般蟄伏，他害怕又興奮。

    “嗷！”利爪橫空向男孩抓來，男孩早以預料到，側滾險險躲過。“呃啊！”一聲怒吼，男孩像斑豹衝去，如飛蛾撲火般沒有任何猶豫。斑豹看著眼前飛撲過來的獵物，張開血口露出尖利的牙齒，向男孩咬去。男孩在快要接近時右手用力一扔將打磨過的石頭狠狠向血口扔去，再側身一滾，拾起粗大的木材向斑豹脊椎用力砸去。斑豹躲過石頭，卻沒有躲過背上的一擊。“哢擦”木頭斷裂，男孩後退拾起地上的一塊拳頭大的石頭。斑豹咆哮，它太小看眼前的男孩了，野兔尚且能在死亡之前瘋狂反擊，更何況是眼前這個麵露凶相手持堅石的人類小孩。斑豹弓著背，前肢略微向後，身體前傾，中心放到後肢上。“嗷！”斑豹消失，出現在男孩麵前。“蹦！”男孩被巨大的力量拍倒在地，雙臂淌出鮮血，長長的抓痕生生刻下，白骨露出。若非男孩早有警惕用石頭擋下，恐怕雙臂已經被抓斷了。男孩躺在地上，巨大的痛苦令他顫抖著，失去了行動能力。斑豹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男孩，接著將凶狠的目光投向從剛才起就一動不動的老人。它緩步靠近，帶著謹慎，接著嗅覺敏銳的它聞到了從老人身上的血腥味。它露出長長的尖牙直徑向老人走去。

    “結局是這樣嗎，自己竟然會被一隻普通的野獸吃掉嗎？真是可悲！”老人輕聲說道，靜靜等待，原本就快死的他此刻沒有任何抵抗之心。

    “咚”一塊石頭在斑豹不遠處落下，滾來。“喂，醜豹子，滾過來啊！”男孩用盡最後的力量向斑豹挑釁道，他痛苦扭曲的臉上露出嘲笑。齊格低聲笑著，他其實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的軟弱與無知。野獸帶著怒吼向齊格撲來，張嘴咬下！

    赤血濺空，一把黑青色長刀插在地上。它古樸，卻不染一塵，刀身粗糙，刀刃卻平滑異常反射出被斬斷的斑豹的屍體。

    “刀送給你，隻要你能拿的動的話！”老人平靜的說。不久之前的他將世界染成紅色，他如死神一般在各地遊走，收割，不管是誰對他的隻是恐懼與仇恨，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他也早已習慣，認為世界原貌如此……

    直到剛才，齊格以弱小的身軀同死亡搏鬥。再他看來不過油鍋之魚，回光反照擺動身軀而已。卻沒想到他竟在臨死之際想要保護自己，明明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卻做出如此可笑，愚蠢的行為，像極了自己曾經斬殺過的向自己獻出頭顱祈求放過他身後那些毫無價值的人的愚蠢騎士。所謂騎士其實就是一群自以為是的笨蛋嗎？那愚蠢的覺悟，愚蠢的又清晰的生存意義，愚蠢的堅定的毫不後悔的決絕竟然感到自己有些羨慕。

    “你不是要成為騎士嗎？我教你！”

    一個極惡竟妄想教導出一位正義之士，自掘墳墓，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