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久候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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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河向北而行,經過三天馬程,鋪霞丘就在腳下。遠方金烏西墜,血染林三魂牽夢繞的落冠城。
林三與駱修儒等人從西麵靠近城牆,仰望著它佇立在鋪霞丘上的夕景。血紅的夕陽漆在厚重的城牆上,牆頭上的守衛像被賦予生命的泥塑般麵頰緋紅。
落冠城看上去安靜而有些拘謹,但偏偏卻在鋪霞丘的最高地展示著萬分嬌嬈的容顏。在四麵包圍的城牆中,一尊奇異的巨大雕像在風中凝固了舞姿,吸引了林三全部的注意力。這是一尊雙麵四臂的女神像,高約近十丈,由於地勢關係,越是接近城牆,越發顯得巍峨高大。女神的前後兩張臉一白一黑,各向東西,朝東麵的白臉青春洋溢,甜蜜歡笑,而麵西的黑臉柔和沉靜,喜色內斂。黑白各半的四隻手臂在空中凝結,林三從四肢的方向猜到或許分別指向“我星”南北大陸四界方位,每條手臂上隱約篆刻的四種文字似乎證實了她的想法。
起舞的少女雕像顯然是某位她聞所未聞的神祇,她向石間溪提出這一點:“你們可沒說過這兒有這麽壯觀的雕像。”
石間溪這才不以為意看了一眼雕像:“落冠城的黑白聖女像,見怪不怪了。你第一次來,感到驚訝也很正常。夏土境內能看到這東西的地方不多,是外來神祇來著。”
“這麽說來,城裏的掌權者和這個神祇的來曆有關係?”越發靠近城牆後,聖女像便被高聳的城牆淹沒,終於消失在林三的視線中。石間溪從行李中拿出一個蘋果,就著皮咬了一口。“好像是吧,我對這些沒有興趣,從未嚐試了解。照道理說,雲裹人信奉的神祇是那個狼頭人身的東西,外來的黑白聖女如何能在這裏生根發芽,得問他們了。”她朝駱檀基方向努了努嘴。
駱檀基不以為然笑了一聲,看了林三的眉宇一眼,她似乎很期待。“這後邊沒有什麽浪漫故事,說了保準你大跌眼鏡。”
“反正都到這裏了,你應該讓我多了解一點。”林三朝他眨兩下眼睛。駱檀基心想“這對你沒什麽實際意義”,還是把dá àn告訴了她。“有錢能使鬼拖磨。”
“噢!”林三沒有說話,反而是石間溪皺起眉頭驚歎道:“這是鬼懼他的座右銘。和他有關?”
駱檀基笑了:“還真是神仙放屁不同凡響。就因為他是大富豪,這句話都已經打上他的烙印,變成他的專屬了。”
“呸!還神仙。你怎麽不多說說他‘賣魂錢魔’這個外號的事跡由來。雖然我不知道,不過聽起來就讓人感覺特別的不光彩。”石間溪啃著蘋果,咬字含糊不清。駱檀基不中她的激將法,輕描淡寫聳聳肩:“我也不知道,更不想知道。反正不管你怎麽討厭他這人,也不會討厭他的錢,了解這麽多人家的花邊新聞幹什麽。”
一股不詳的預感瞬間籠罩林三的心頭,這兩天路上,隻要扯到錢,這兩人的對話隻有一個終點。果然,石間溪把手裏的果核使勁往駱檀基身上丟去,嘴裏喊:“錢錢錢,整天叫我嫁個有錢人家,你自己怎麽不想想法子給我找個富婆嫂嫂!”林三的頭大了起來,頓覺駱檀基說得有理,確實不應該多嘴問聖女像坐落在此的原因。
駱檀基瀟灑地輕輕後仰,躲過致命的一擊,嘴巴沒有閑著:“嘿,修儒和雖凡給評評理,我可沒說這事兒,這小妮子自己發神經。”兩人表露出對夕陽美景的向往,入迷得連馬兒也被歪離了隊伍。石間溪喊著:“氣死我啦!”飛快往城門口飛馳。
“駱先生,這麽下去不是辦法。”林三希望他懂得自己的言下之意。
但駱檀基隻是不以為意的回答:“平時我沒少嘮叨,你也看到了。”林三隨便應了一聲,又聽他說:“可是又有什麽用呢?她還是硬要跟在我身邊。你要是有個mèi mèi,你會怎麽為她的將來打算?”
我沒有mèi mèi。林三皺起了眉。“你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不過,我說的是小溪的心情。”
駱檀基看著她,等她把話說完。
城門就在眼前,林三此時心情複雜,隻是想說些什麽抒發一下心緒。“她想跟著你四處闖蕩,你應該理解她的心情。”
駱檀基歎息。“我們過的不是安定的生活。”他將目光獻給遠方的夕陽,眼中似乎有很多不能告訴別人的苦衷。林三看著他,想起曾幾何時,駱修儒曾鄭重其事對她透露過的一件事——他們也有想要fù chóu的目標。
設身處地一想,如果我有一個mèi mèi……林三無言看著石間溪穿過了城門。對駱檀基道:“抱歉,我隻是有感而發。因為看她正值築夢的青春年華,不禁想到自己,我到了需要接受現實的時候了。”
駱檀基折回頭來,看著她的兩眸,也苦笑了一笑。
城門裏頭,是一座規整的大縣城。在暮色的悉心照料下,它揚起一絲甜蜜又安詳的微笑,讓人仿佛願意將一生的時光都凝固在此。作為此時已經沒有什麽閑情的人,林三還是貪婪記錄著命運轉折前的這幅美景。
“夕辭落冠緋霞追,丘風送別故人隨。舉酒三千離人醉,寐問相思回不回。”
黑白女神像下的石座上,刻著這麽一首詩句,林三輕聲念誦。石間溪到她身邊,對她說道:“這是落冠別,已經無法考究究竟是誰所作。”
一行人很快在熱鬧的街區住下。駱修儒轉眼便不見蹤影,林三幾人聚集在一個房間裏,等待駱修儒帶回來消息。
駱檀基推開窗戶,外麵的風吹進房中,帶來了一些嘈雜。站在那兒的他,讓風吹亂少年禿頭上的寂寥發絲,神情好像老了幾十歲。“終於要轉生了,沉寂者,你有什麽感言。”
麵對忽然用專有名詞交流的駱檀基,林三感到無語。她的雙眸靜如止水,看似已經沒有任何迷惘。駱檀基認為單憑眼睛推論,林三原本的麵目八成是個有修養的大家閨秀。
“我沒有什麽特別感言。”林三坦白。“快一點來,和祈禱一切順利。”
“沒關係,人生總是迷糊經曆,後知後覺,最後追溯回味。”駱檀基坐下到林三對麵,好像卸下什麽重擔,忽然要和她握手。“今夜過後,我們就再也沒有機會見麵了。這幾天相處的很愉快,提前和你道個別,祝你今後好運。”
她隔著手套和他握手,即便沒有手套,林三的皮膚也未必能感受到溫度。但這時他卻覺得駱檀基的手似乎應該冰冷。“你應該多穿點衣服,像我這樣。”
她故作輕鬆的笑了,月牙般的眼睛閃著善意的光芒,駱檀基便道:“我這是外冷內熱,肝火旺著呢。”
瞿雖凡這時在角落回過頭來。“落湯雞,你這是腎虛啊。”
駱檀基也回頭瞪了他一眼,石間溪哈哈大笑。“難怪有詩雲:孤單男兒肝火豪,燒光頭上三重毛。”
駱檀基撓了撓右邊的眼角,麵無表情得略顯深沉。“這是哪個不要命的作的詩?”
石間溪大仇得報似的朝他吐舌頭:“就是我咯。”
駱檀基重重朝地上呸了一聲,門應聲而開,駱修儒帶著一個陌生人走近房間。當林三見到他時,呼吸驟然急促,她立刻就斷定這是一名製偶師,上天指名為她帶來奇跡的人。
陌生人笑著坐到林三的左側,帶著溫和的目光,像完成必要的儀式一樣,真誠看著林三的雙眼。
“你是林三林姑娘?我是你的製偶師,你可以叫我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