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旅行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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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黑夜,黑白女神像的上空飛過一隻信鴿。
朝聞學堂的後院裏,石凳被月光照的發涼,放出信鴿的駱修儒坐下時,涼意透過單薄的衣服,從臀部傳到心髒,使他想起接下來將要開始的遠行,百感交集,睡意黯然。
院外走進來一個人,經過拱門時,黑影像一陣風般掃過全身。
他是駱著的舅舅駱彼岸,族內的長老,與駱著一個地位。以駱修儒的輩分,見到他是要起身以示尊敬的。但駱彼岸似乎看出他的意圖,老早就示意讓他坐著別動。
“彼岸長老。”駱修儒招呼道。
“這麽晚還在外頭晃蕩,年紀輕輕就跟我老頭子一樣玩失眠?”駱彼岸幹脆坐到他隔座,駱修儒看著滿頭大汗的駱彼岸,謙虛笑道:“我給老張和柳姑捎信。彼岸長老這是夜跑?”
“人老了,得做點事情huó dòng筋骨,不然體能下降太快。”駱彼岸抹了把汗。“事情都交待完,就趁早準備準備,接下來是場遠征。”
駱修儒心事重重:“長老認為我們得去多久。”
“做好三五年的打算。也可能會更久。”駱彼岸這會兒剔起了牙縫。“你有想法?”
“倒不是。好容易才安定下來,有些起色。”駱修儒苦笑。
“你是個念家的孩子。”駱彼岸指向院落的圍牆外頭。“但是我們的家不在這裏,真正的家早就沒有啦。”
駱修儒不免有些失意。“那長老認為,此行真的找得到失散的族民嗎?”
“他們一定也在找我們。”駱彼岸的堅定遠遠超出他的意料。“這才是家人。”
“是啊。要是將來重逢,我卻從未去找過他們,想想連自己都覺寒心。”駱修儒想了想,覺得已經沒那麽迷惘了。“還有一件事。”
“說。”
“認真說來,小溪和雖凡並不是我們族人。當真也要把他們牽扯進來?”
駱彼岸瞪了他一眼。“你盡快打消這個念頭,小溪的母親可是我們流星部落正兒巴經的牧民,雖凡這孩子不問緣由,跟隨我們這麽多年,你這想法很打擊人。”
駱修儒幡然醒悟。“長老教訓得是,我確實是見外了。”
“除此之外,創兒畢竟是個孩子。小溪不但是個女兒家,還和林三相處過短暫時日,有正麵作用。至於雖凡,你要記住,當我們凡事都以流星部落牧民身份思考的時候,他或許能帶來局外人的不同看法。”駱彼岸望著駱修儒,眼裏的滄桑深深地紮進對方的腦海。“這一點在遠征中至關重要,碰到生死攸關的決定,可能會左右我們的命運。”
“長老說得我心裏有些發虛。”駱修儒聆聽教誨,感到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麽考慮周到。
駱彼岸站起身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是旅遊,也會遇到危險,何況我們肩負重擔。雖凡這孩子平時不愛發表意見,那是因為咱們是一個圈子,他插不上嘴。外頭的世界,也許會讓他如魚得水,給他機會,你會發現他心裏藏著很多想法。”
駱彼岸打算離開,駱修儒便起身恭送。臨走時,駱彼岸問他:“給自己留點奮鬥目標的話,此行你最想找到誰?”
駱修儒脫口而出:“薌試問。”
“觀星氏的潑辣女漢子?”駱彼岸住步回身,臉上是不可思議的樣子。“為何是她?”
駱修儒臉上一紅,支吾回答道:“六年前,她奪走了我的初吻。”
駱彼岸放聲大笑,回到駱修儒身邊用力拍打他的雙肩。“你這樣子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年輕好啊!好理由!男子漢大丈夫,理當卯足了勁找到她。”
駱修儒渾身發熱,似乎找到了目標般雙眸發亮。
“那之後又如何?”駱彼岸帶著長輩的笑意,滿懷期待看著他又問。
“不娶過門,誓不罷休!”駱彼岸鼓舞之下,駱修儒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想法,竟沒過腦子就說了出來。
駱彼岸對他連連點頭,上下打量道:“好啊,好啊!這才是我流星族民,有這份豪氣在,我們的部族永遠也不會消散的。”
駱修儒抿嘴不語,駱彼岸又拍拍他的膀子。“去歇息吧。明日就要啟程護送轉生者了。”
推開馬車的窗子,外麵的野花節節後退。
石間溪回頭看著躺在身邊的人。
林中葉、林三、沉寂者、人偶三十三、轉生者。這些都能用來形容現在深深沉睡在馬車裏的這位姐姐。
因為從未見過林三本來麵目的緣故,她覺得身邊的人偶與她給人的印象契合得天衣無縫。也許這就是林三選擇了三十三號人偶的原因。顛簸的馬車裏,她的睡容平素雅致,倔強而又倨傲,像一個永遠也不會醒來的睡美人,一朵永遠含苞不放的花朵。
駱創和所有人都不太一樣,她是一個閑不住的女孩子,從小就喜歡到處跑。這會兒她已經坐到駱修儒的馬上,石間溪甚至能一直聽到她難掩興奮的言語。
駱彼岸從左邊掀起了馬車的前簾,腦袋探進來看了她倆一眼。“要不要出來和你表哥換一換?”
“不用。”石間溪笑著:“我呆在裏頭就好。”
“這才隻是第一天。”駱彼岸指著牽頭的兩匹馬,“還有兩天馬程,總得出來透透氣。”
“我會的。”石間溪道:“長老,要是林姐姐在中途醒來怎麽辦?”
“你是第一次護送轉生者,不存在三天之內就能轉醒的轉生者。”駱彼岸將簾子卷起來固定,讓外頭的新鮮空氣魚貫而入。“人偶也是一個複雜的形體,從破繭而出到蘇醒,目前最快的紀錄是三天過後。”
“那最慢的呢?”石間溪想也不想就問。
駱彼岸尷尬地看著她,罵道:“就你多嘴!超過半個月,住宿費都從你的工錢裏麵扣除。”
“那怎麽行!”石間溪驚叫,“雖凡的食量那麽大,不能都算在我頭上。”
“這怎麽也扯到我的食量上了。”趕著馬車的瞿雖凡嘟囔道。
“你食量是大嘛。”駱彼岸對瞿雖凡道,他這會兒除了趕車,嘴裏還在啃包子。“從早上出發到現在,你這嘴一刻也沒停過。”
“趕馬車可是很消耗精力的!”瞿雖凡含糊其辭地抗議。
石間溪滿臉燦爛的笑,又問駱彼岸。“長老,為什麽連我和雖凡都能參與到這次任務裏來。”
“有點受寵若驚嗎?”駱彼岸問她,她高興地點點頭。駱彼岸便道:“因為你們也是一份子啊。”
聽到這話,石間溪和瞿雖凡心裏都是一陣溫暖。但這時候卻聽駱創喊話:“瞎說!肯定是因為工錢最便宜啊,老爹那麽摳門,其他的製偶師工錢一定是好幾倍呢!”
“瞎說什麽。”駱彼岸朝她吼去,同時看了駱修儒一眼,也有些不好意思。回頭來又對石間溪道:“這孩子一出門就肆無忌憚了。”
石間溪和瞿雖凡各自笑而不語。深秋已至,風吹來涼意入骨,石間溪為轉生者蓋實攤子。耳邊聽駱彼岸又道:“機會難得,除了正事,就當作是一次長久的旅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