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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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總,您回來了。”向曼畢恭畢敬地站在顧風的辦公桌前,唇角上揚,一臉禮貌謙和。

    顧風一邊解著西裝紐扣,隨口“嗯”了一聲,推開旋轉椅坐下,抬眸,問:“我不在這幾天,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向曼笑意一僵,眸中的不安稍縱即逝,答:“沒什麽大事,不過……”她趕忙將手裏的公文夾攤開遞上前去,“這是上個月的工作報表,顧總您看看,如果沒問題就可以簽字確認了。”

    顧風接過公文夾,翻閱查看,多年敲代碼的經驗讓他對數字極為敏感,雖然一目十行,再小的瑕疵也逃不過他銳利的眼睛。在翻到最後幾頁的時候,顧風微微蹙了蹙眉,來回又翻了幾遍。

    向曼:“怎麽了顧總?這報表有什麽問題嗎?”

    再次確認之後,顧風將公文夾轉向正對著向曼的方向,修長纖白的手指在最後一欄的財務總結表格上點了點,眼神仿佛洞穿了一切:“這裏。”

    向曼連忙捧起公文夾仔細核對顧總指的地方,這份報表她已經檢查了三四遍,怎麽還會出錯?看著看著也漸漸皺起了眉心,因為她的確不知道是哪裏出錯了。

    向曼臉色有些尷尬,小心翼翼地問:“顧總……這,哪裏有什麽問題嗎?”

    顧風悶哼一聲,似是責備。信手翻動公文夾,在與“x項目”相關的每一個數據處都點了點,聲音噤若寒蟬:“這些數字加起來總額是多少你核對過沒有?這筆賬出自財務部誰的手?為什麽沒有署名?”

    向曼一怔,正要開口解釋,顧風繼續開口,聲音不怒自威:“工作報表從下到上要經過的可不止一個人的手,總額數目差了這麽多,我相信不僅是失誤那麽簡單。”

    向曼麵露菜色,財務部繁瑣的賬務她向來不喜過問,索性工作這一年來提交給顧總的工作報表也從未出過岔子。這幾日她因為母親生病的緣故無心工作,所以就直接跳過了核對資金這一環節,卻不料財務方麵竟然真的出了問題。

    顧風推開公文夾,仰頭向椅背躺去,雙手交叉在胸前,閉目養神,“去查,周五前我要看到所有相關人員名單。”

    “是,顧總,我這就去。”向曼捧起公文夾,踩著高跟鞋向外走去。

    “誒,向曼?”穆嘉言正巧要推門進來就與向曼打了個照麵,向曼點頭示意,然後抱著公文夾匆匆離開了顧風的辦公室。

    望著向曼匆匆而去的背影,穆嘉言揉了揉頭發,揚唇一笑。扭過頭來向顧風走近,說:“你是不是也太狠了?一點也不知道憐香惜玉!她一個小姑娘來明城打拚多不容易,給你當秘書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麽孽。”

    顧風眼也不睜,“她是你招進來的,我本不需要。”

    穆嘉言癟癟嘴,“好心當作驢肝肺,我當初不是怕你多年不聞女人香太寂寞嘛!”

    顧風:“我現在很後悔,覺得當初開公司的時候我的想法是對的。”

    穆嘉言抬了抬眉,“什麽?”

    “為了避免某些人過度憐香惜玉產生的工作失誤,”顧風勾唇笑了笑,字字鄭然,“不招女人。”

    穆嘉言失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顧風你真是——無情無義!”他走近,臉上掛起一抹壞笑,“誒對了,我還沒問你,昨晚……你怎麽跟她在一起過夜了?你丫的昨晚竟然把我一個人扔到別墅,要不是洛萱接我恐怕我現在還在荒郊野外呢!”

    提及洛萱,顧風一下子坐起身,向穆嘉言投去一束淩厲的目光。

    “好好好,我錯了還不行嗎?”穆嘉言又癟了癟嘴,“不就是讓她用我手機給你打了個電話嘛,瞧你那小心眼的樣子。”

    顧風一臉冷然,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穆嘉言先生,接下來我得會見一個人,為了彌補因為您的失誤造成的損失,您現在可以回去工作了。”

    “喂!人家昨天喝了那麽多酒,今天都不給人家放假的嘛!”

    “打住!一月一次的無緣由假期你昨天已經用過了。”顧風抬眼,微微一笑,“俗話說得好,自作孽不可活。”

    “你!”穆嘉言咬了咬牙,衝著顧風比出個食指,“好你個醜冬瓜,當初要不是我猜拳故意輸給你,現在rday的總裁就是我!”

    顧風:“好漢不提當年慫,你當年連輸五把的水平,我想也是史無前例了。”

    穆嘉言咬牙切齒,“算你丫的狠!”說罷,轉身向外邁步而去。

    顧風勾唇一笑,雖然無語,心裏卻是暖暖的。

    這麽些年了,身邊的人走走散散,真正陪著他經曆無數風風雨雨的也就隻有穆嘉言一人——這個男人,除了花天酒地和浪得沒邊外,好像也沒什麽其他顯著的缺點,顧風笑笑,不過,好像也沒什麽顯著的優點了。

    無奈地搖了搖頭,正要開始工作,穆嘉言突然“喂”了一聲,顧風抬頭,正好看到他探了個腦袋進來,一臉猥瑣的笑意,眼看著他就要開口,顧風扶額。

    “醜冬瓜,你是不是昨晚已經幫淺昔同學實現了人生大計啊?人家要的可是一兒一女,你種的籽兒到底行不行啊?”

    就知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顧風隨手從筆筒裏抽了根筆甩了過去,穆嘉言哈哈大笑一聲,關上門遁地溜走。

    將筆重新放進筆筒的時候,顧風蹙了蹙眉,這張辦公桌上,似乎……少了些什麽?

    門在這個時候被敲響,不等顧風開口,門外的女人已經自覺走了進來。

    洛萱踩著十厘米的高訂gucci高跟鞋走近,落地有聲,鮮紅的連衣裙映襯得她人比花嬌,明亮的雙眸中是令人豔羨的高貴和優雅。

    顧風抬眸,這一切都被他盡收眼底,可腦海裏浮現的卻是多年前那個束著高高馬尾的女孩兒,雖然才剛剛分別,他卻突然覺得……很想她。

    很想,很想。

    想到可以情不自禁唇角上揚。

    他從大學時代就知道,那個女孩兒身上與生俱來的那些明亮,不是濃妝豔抹和外在的光鮮可以比擬的,那仿佛被太陽環繞的光環,隻看一眼,他便再也無法移開眼。

    任何人,也無法取代。

    “風——”洛萱走近,隨手將手包放在顧風的辦公桌上,麵帶愁容,“伯伯最近住院,你該去醫院看看他。”

    顧風凜冽一笑,迎上洛萱那雙難以揣摩的眼睛,說:“有你父親在,陸啟明的病還需要我來擔心嗎?”

    洛萱沒有料到顧風會這樣回答,麵色一怔,“風,你怎麽能這麽說?就算你不願意去醫院,這麽久了,你也該回家看看,葉阿姨和陸伯伯都很想你。”

    顧風笑而不答,緩緩起身,目光銳利凜冽,“除了這些,你沒有其他的什麽要跟我說嗎?”

    洛萱臉上笑意一僵,良久才恢複如常,“我還能有什麽事?對了,我父親已經和陸伯伯商量過了,我們的婚期就暫時定在下周,反正一切都準備好了,婚禮隨時都可以舉行。至於具體是哪一天,還由我們兩個……”

    “夠了。”二字冰冷決絕,直接將洛萱後半句話堵在了嘴裏,顧風繞過辦公桌向洛萱走去,步步緊逼。

    “洛萱,你的這些把戲,究竟什麽時候才有個頭?”

    洛萱倏地瞪大了眼,顧風的冰冷讓她難以喘息,但腦海裏僅存的那一絲理智告訴她,無論接下來顧風說什麽,她也一定要咬緊牙關。

    無憑無據,他又憑什麽會為了那個女人與她反目?

    洛萱退後了幾步,片刻的慌神過後,臉上浮現出無辜的神色,“風,你在說什麽啊?”

    顧風語氣森然,“說什麽?嗬嗬,洛萱,這樣有意思嗎?陸啟明的企業到底因為什麽出了問題,他的身體到底是因為什麽垮掉的我不關心,你父親以陸啟明財團虧空為由讓我和你向外界傳播訂婚的消息,這些,我統統可以不在乎……可是洛萱,我們隻是逢場作戲而已,你是否入戲太深了?”

    洛萱的臉色一下子暗沉了下來,垂在兩側的雙手也不知不覺緊握,她迎上顧風黑曜石般的雙眸,在那深不可測的黑暗和洞穿一切的淩厲之中,她看到了自己不安的倒影。

    顧風,遠比她想象中的聰明,果然沒有什麽是可以瞞得過他的,盡管為了能和他永遠在一切她做了許多,父親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天|衣無縫。

    騙得過輿論,騙得過當事人,卻還是騙不過他。

    沉默良久,洛萱突然哂笑一聲,反唇相譏:“風,我入戲太深,你又何嚐不是呢?你別忘了,當初,是你先離開了她。如果在你的眼裏我的愛分文不值,在蘇淺昔眼裏呢?當初你對她,又算得上什麽?”

    四目相對,顧風的眉心抽搐在一起,洛萱的話針針見血,刺得他胸口發痛,一顆心仿佛被狠狠揉碎。他緊緊攥住手心,眼底濃墨翻滾,如果麵前站著的不是洛萱,不是女人,他可能已經無法抑製胸口噴薄而出的憤怒。

    可是,他卻不得不承認,她說得,都是事實——一直以來,他對她,都糟糕透頂。

    洛萱終於移開視線,信步向一旁的沙發走去,“風,我知道你的冷血麻木都是做給人看的,葉阿姨究竟為什麽突然要複出我相信理由你比我更清楚。無論陸伯伯的財團究竟為什麽出問題,總之現在陸氏財團上的虧空遠遠不是你我所能想象的。”

    她盈然一笑,“葉阿姨如今已經年老,就算芳名猶在,複出娛樂圈,還能像年輕時候一樣風風光光隨便一次亮相就海撈一筆嗎?而你,就算為了陸氏財團奉獻出你苦心經營多年的rday,又能幫得上多少呢?風,現在除了與我洛家聯姻,陸伯伯和葉阿姨別無選擇,你也是。”

    顧風眼裏的憤懣漸漸平息,洛萱信誓旦旦的話聽在他的耳朵裏卻更像是脅迫和示威,而她卻從來也意識不到,她自恃甚高的這一切,她盛氣淩人自以為是的模樣一直以來都是他最討厭的。

    可悲的是,他顧風,除了那個傻女人,何曾向什麽低過頭?

    良久,顧風終於揚唇,笑容冰冷的滲人,“洛萱,你真的以為你很了解我嗎?”

    洛萱精致的妝容黯然失色,顧風的皮鞋踩在雪白的地板上,聲音清脆刺耳。

    “如果再讓我知道你對淺昔做了什麽出格的事情,恐怕該堪憂的不是陸氏財團,而是洛家了。”

    洛萱皺眉,上前不可置信地問:“顧風,你這是什麽意思?”

    “嗬嗬——”顧風冷笑,“經濟疏漏我玩不過令尊,可是在網絡的虛擬世界裏,隻要令尊有所涉及,恐怕就要小心了。”

    話畢,留下一抹微笑,顧風雙手插兜,闊步向辦公室外走去。

    洛萱再也無法自持,顧風以為她不夠了解他,可她卻深深地清楚,如果將他逼到了絕境上,什麽事他也做得出來。

    除了對於洛家和父親的擔憂外,那股委屈和不甘讓洛萱難以忍受,她明明那樣深愛著顧風,她明明為了他付出了那麽多,她明明可以不斷改變就是為了能夠和他永遠在一切……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她從來都比不過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分明什麽也沒做,她分明一無所有,卻可以完全擁有她洛萱朝思暮想的男人!

    眼淚奪眶而出,顧風的冰冷和無情再次深深觸痛洛萱的自尊,她終於控製不住,衝著顧風決絕的背影放聲大喊:“顧風,你別忘了,你曾經親眼見到蘇淺昔和別的男人睡過!不堪的過去她忘得了,可是你呢?你問問自己你真得忘得了?!真的不在乎了嗎?!”

    顧風依舊沒有回頭,直到“啪”一聲巨響,辦公室的門被重重甩上,洛萱才癱倒在沙發上,放聲痛哭。

    走出幾步,曾經親眼見到的曖昧的景象在腦海中如同放映一樣閃現,一股難以遏製的心痛湧上心頭,顧風突然暴躁不已,脫下西服一把甩在地上,用力猛踹牆壁——

    他明明已經嚐試去忘記,為什麽還要讓他再次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