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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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漸漸亮了,接二連三的豪車從酒店花園駛出,蘇淺昔在海景酒店門口來回踱步,她認不全那些名車的牌子,卻從幾個保安臉上恭敬的神情中看出了“財大氣粗”四個字。

    她搓了搓掌心,回頭望向酒店,同樣的動作重複了很多次,在第十次回頭的時候,她的視線裏終於出現了季子諾的身影。

    蘇淺昔趕忙藏到牆後麵,透過縫隙悄悄觀察。

    子諾站在酒店大廳的門口,穿了一身粉色的風衣,白皙的半截小腿露在冷風之中,此刻她正在低頭摳著手機,平素裏紮得高高的雙馬尾全部披散下來,大波浪卷遮住了她精致的臉。

    她在等人。

    她的手機在她的手裏,並沒有丟,昨晚電話裏那個女人的聲音也像極了她的……那麽,她在等的人,會是那個男人嗎?

    蘇淺昔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一輛加長的黑色轎車從地下停車場徐徐駛出,最終停在子諾的身邊,她抬頭對車裏的人溫婉地笑了笑,然後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

    隨後,汽車向外駛來。

    蘇淺昔趕忙扭過身去,汽車與她擦身而過的一瞬,她清楚地看到,車內坐了一個男人。

    駛到主幹道上,汽車就飛速疾馳,然後漸漸在蘇淺昔的視野裏化為一個黑點,緊張和不安湧上心頭,她著急地跺了跺腳。

    她必須知道車裏的男人是誰!

    “嘀嘀——”兩聲喇叭,蘇淺昔抬頭,這才看到顧風的奧迪r8停在了路邊,她麵露喜色,不容猶豫一下子就衝進了車裏,不等顧風開口問話,她趕忙指路:“快追上前麵那輛黑車!”

    顧風皺了皺眉,也不多問,一腳油門踩到底,車身就飛也似得衝了出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路上的車輛和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顧風的車技很高,在擁堵的大路上宛如遊蛇。蘇淺昔一直焦急地指路,終於在一處紅綠燈的時候,前麵那輛黑車停了下來。

    而顧風的車,緊隨其後。

    借著紅燈的間隙,顧風這才扭過頭來,問:“怎麽了?”

    蘇淺昔急得直捏手,聽到顧風問話,她這才驚覺身旁這個男人不久前才經曆了一場血光之災。

    望著他纏了一頭的白紗布,蘇淺昔有些內疚地開口,“你頭還疼嗎?”

    顧風搖了搖頭,大手輕輕握住她的,追問:“淺昔,到底出什麽事了?”

    蘇淺昔舒了口氣,這才娓娓道出所有事情的經過——從子諾和席佑的分手,走投無路來明城投奔她,一直說到昨晚和那個男人的那通電話。

    紅燈變綠,前麵的車開始發動,蘇淺昔趕忙指了指前麵的車,“子諾就在那輛車裏,開車的那個男的一定就是那個變態!”

    她緊張得冒汗,顧風微微蹙眉,大手在她的手上重重握了一下,道:“別急。”

    他的聲音深沉篤定,蘇淺昔的心也當真因為他的話寬鬆了下來。

    顧風戴上藍牙耳機,一手掌握方向盤,另一隻手在車載顯示儀的屏幕上劃動,“叮”一聲,係統彈出對話框:“請輸入需要查詢車輛的車牌號碼。”

    他對著耳機報了一遍,屏幕出現一個小圓圈,轉了幾圈之後就將前麵那輛車的所有信息顯示了出來。

    顧風:“車主名叫林一石,明城本地人,林氏石油有限公司三大股東之一。”

    蘇淺昔有些吃驚,指了指顯示儀,扭過頭去看向顧風的側臉,問:“這是什麽?”

    顧風揚唇一笑,道:“放心,這東西合法。”這是rday接手公安係統委托的一個項目,原本用來幫助公安部門追查肇事逃逸的車輛,卻不料產品還沒完全交付,在這裏先派上了用場。

    蘇淺昔滿心敬佩地點了點頭,手指在顯示儀上劃動,男人的姓名、照片、各項詳細信息都顯示了出來,她皺了皺眉,“子諾怎麽會和他扯上關係?”

    顧風沒有回答,隻擺了擺頭,問:“現在還要追嗎?”

    “追!”蘇淺昔斬釘截鐵,“我要當麵問問他到底是怎麽勾搭上我們子諾的!我活了這麽久,真是從沒見過他這麽不要臉的臭流氓!”

    話音落下,車子驟然停在了路邊。

    蘇淺昔身子猛地向前一閃,吃驚地扭頭,“怎麽了?”

    額前的碎發遮住了顧風深不見底的雙眸,他的雙手倚在方向盤上,聲音有些低沉:“頭突然很疼。”

    “什麽?”蘇淺昔趕忙湊上前,把手放到他的額頭上,滿心焦急,“顧風,你怎麽樣了?我陪你去醫院!”

    聞言,顧風勾唇笑了笑,“那我們不追了?”

    “還追什麽啊!反正那男人的信息我現在全都知道了,他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聽到顧風說他頭疼,蘇淺昔的心早已被害怕和擔憂裝滿,哪裏還顧得上其他事情?

    “好。”顧風微笑,然後踩下油門,在路上掉了個頭,向相反的方向駛去。

    蘇淺昔還是不安,“你還能開嗎?不然我叫個車載我們過去?”

    “不用。”顧風笑得溫柔,如果不是蘇淺昔慌忙不安,哪裏看不出他是在裝痛?

    ————————

    明城第一醫院外科醫療室裏,手生的小護士一臉羞赧地將顧風頭上的白色繃帶一圈圈解開,然後不解地皺了皺眉,喃道:“不對啊,明明麻醉還沒過,怎麽會突然頭疼?”

    蘇淺昔著急地來回踱步,聽到護士說話,忙問:“他怎麽了?是傷口感染了嗎?”

    護士紅著臉搖了搖頭,“這才幾個小時,不應該疼的……”然後繼續手下的動作,重新消毒、敷藥、纏繃帶。

    不過一會兒功夫,顧風的腦袋又被纏成了一個白色的大粽子。

    他照了照鏡子,有些無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個能不能纏得好看些?”

    護士尷尬地躬身,“對不起先生,您說頭疼,我隻能給您用更大量劑的藥鎮痛,隻能纏成這樣了。”說完話然後端著換藥盤飛也似得跑遠了。

    望著小護士的背影,蘇淺昔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上前到顧風跟前,“你先好好養病,形象什麽的日後再說。”

    顧風淺笑,不語。

    “誒?你們知道嗎?jo少爺腦袋受傷了,剛才來我們科室換藥了!”一回到辦公室,剛才還害羞的小護士立馬變身八卦戰士,站在一群年輕女孩兒麵前指手畫腳,滔滔不絕。

    “真的假的?在哪兒在哪兒,我也要過去看看!”在座的另外幾個護士附和,有的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這還能有假?我親自換的藥!不過還有個八卦,你們猜是誰來陪jo少爺換藥的?”

    “linda?”

    小護士搖了搖食指,“,雖然媒體沒曝光,但據可靠內部消息稱,前陣子jo少爺總是被拍到和一個雜誌社的女孩兒在一起,我看沒準就是她!我可算是看明白了,這路邊的野花啊總比家裏的玫瑰香!”

    “嗯嗯嗯……”

    “你們說,誰是野花?”清脆淩厲的一聲突然傳入護士們的耳朵,她們渾身一個機靈,趕忙站起身子看向門外。

    洛萱正雙手抱肩,一臉微笑地立在門口。

    “啊,是linda啊,我們剛才在開玩笑,開玩笑……嘿嘿嘿。”小護士趕忙陪笑,衝著身邊的同事們也擠了個眼色。

    她們立馬笑作一團,“對,我們在開玩笑呢,就是隨便說著玩的!”

    “但願真的如此。”洛萱唇角上揚,周身透出盛氣淩人之氣,“不過奉勸一句,不是所有人的玩笑都能隨便亂開的,禍從口出。”

    話音落下,她便踩著高跟鞋吧嗒吧嗒向遠處走去了。

    八卦的護士們趕忙長舒一口氣,一人問:“linda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醫院啊?難不成是來現場捉奸來了?”

    “我的天呐,現實真是比電視劇還狗血啊!原來真的有不要臉的小三啊!”

    “聽說linda和那女的大學關係不錯,真是防火防盜防閨蜜啊!”

    “嗯嗯嗯!”

    “你們在討論什麽?”護士長一臉嚴肅地邁著步子走進辦公室,小護士們趕忙吐著舌頭散開,護士長抬頭看了一眼,低道:“陸氏財團出事後陸啟明就住在咱們醫院的vip室住院,linda隔三差五會來照顧他。”

    “什麽?”一聽這話,小護士們立馬兩眼放光,趕忙湊上前將護士長包圍了起來,“還沒過門都管上公婆了?linda真是國民好媳婦啊!”

    護士a:“可不是!陸啟明都住院大半個月了,我從來都沒見過jo的影子,要不是他受了傷要換藥,我估計他才不會進咱們醫院大門呢!”

    護士b:“linda整天忙裏忙外,把jo的爸媽當成親生父母,jo倒好,在外麵花天酒地,男人真是沒一個好東西!”

    護士c搖了搖頭表示不讚同,“jo是葉夏秋和別的男人的私生子,又不是陸啟明的兒子,人家家裏指不定有什麽事呢,我們外人還是別胡亂猜測了!”

    護士長讚許地點了點頭,“我看jo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人,你們猜猜,jo換藥的時候登記的名字是什麽?”

    眾人一臉期待,“什麽?”

    護士長清了清嗓子:“顧風。”

    眾人目瞪口呆,原來jo少爺和rday的顧總真的是同一個人!

    ————————

    換好藥之後,顧風說他要去個衛生間,讓蘇淺昔在停車的地方等他,她本來要陪同,他一臉壞笑地說,“陪我進去?”

    蘇淺昔罵他“不要臉”,然後自己先去了停車場。

    目送淺昔離開,顧風斂起臉上的笑容,轉身向衛生間走去,途中撥通了穆嘉言的電話。

    聽筒裏傳來穆嘉言滿腔慵懶的聲音,“喂?找我什麽事啊?”

    顧風一臉凝肅,冷道:“去查一下林氏石油有限公司的林一石。”

    聽到顧風語氣嚴峻,穆嘉言一下子從躺椅上坐起身,“怎麽了?難道a組那筆經費是他出的?”

    顧風:“不是,與那件事無關,你隻管去查就好。”

    穆嘉言:“好,那具體查哪一方麵?”

    顧風點了支煙,然後悠悠吐出三個字,“私生活。”

    穆嘉言一口水噴了出來,失笑,“哎喲今天吹得是哪個方向的風?我們顧大帥怎麽關心起別人的私生活來了?”

    “去查他的情人裏有沒有一個叫季子諾的,我要所有信息。”香煙在顧風的指間繚繞,他語氣淡淡,聽不出任何喜怒。

    穆嘉言聽出了他話間的嚴肅,也不再打趣,鄭重其事地應了下來。

    顧風:“那好,就先這樣。”

    “別急,我還有事跟你說。”穆嘉言神色也暗淡了下來,他將桌上的一封辭職信舉起,說:“章淩辭職了。”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顧風淡淡開口,“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顧風又深吸了一口煙,直到經過他身邊的護士誠惶誠恐地告訴他“醫院禁止吸煙”,他才將煙頭按滅。

    通過單麵玻璃望向在停車場邊坐著的淺昔,顧風不自禁勾了勾唇。

    剛在追趕那輛車的時候,他頭疼是假,不願意再繼續追趕才是真。五年光景改變了太多,卻還是沒能改變那個傻丫頭總是為了朋友兩肋插刀的性格,他並非自私,他隻是不願看到她再次受到傷害而已。

    季子諾,顧風記憶尤深。

    淺昔為了她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她卻可以輕而易舉惡語傷人,為了席佑和她斷決友誼,並將一切的錯歸咎於她。當年淺昔為她流下的每一滴淚他都清楚地記得,他也發過誓,餘生絕不會再看到她那麽傷心欲絕的模樣。

    時隔多年,顧風見了太多,他並不了解季子諾到底成了怎樣一個人,但是當他知道她千裏迢迢來明城投宿淺昔,並且和林一石不幹不淨的時候,他便知道,這個女人的身上絕不簡單。眼見有時不一定為實,如果穆嘉言的調查的確如他預料的那般,那麽就可以證明,無論出於什麽,季子諾確確實實淪為了為了錢不惜一切的人。

    而淺昔,和她並非一路子人。

    在淺昔說出要教訓林一石那番話的時候,顧風當即做了決定,季子諾的事他會親自解決,而其中的經過淺昔不需要知道分毫。

    社會最大的益處就是可以將一個脆弱的人打磨得刀槍不入,甚至沒有軟肋,在重遇蘇淺昔之前,顧風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成了這樣的人,直到遇到她之後,他才知道他有多麽不堪一擊——他不願她受到任何委屈,無論是因為誰。而他也非常自私地,想要永遠保護著那個傻丫頭,好好守護她那顆不染汙穢的赤子之心。

    “風?”

    一聲清脆的聲音將顧風拉出沉思,他回過頭去,洛萱正站在距離自己不足一米的地方。

    她滿眼的不可置信,甚至還泛著晶瑩的淚花,她上前就要去撫摸顧風的頭,顧風側身閃開,她的手悻悻垂下,囁聲問:“你怎麽受傷了?”

    顧風神色不改,依舊板著臉,道:“無妨。”

    “怎麽會沒事你受了這麽重的傷,怎麽不告訴我?我去告訴爸爸,現在就找最好的醫生給你坐診!”說著,洛萱就去拿包裏的手機,顧風一把握住她的手踝,她怔了怔,抬頭迎上他不可測的深眸。

    “夠了。”簡短二字,直接坦白,甚至沒有任何的粉飾。

    洛萱的心被擊得粉碎,她臉上笑意一僵,依舊強顏歡笑,“風,你怎麽了……?”

    顧風雙手插兜,望了一眼單麵玻璃外的那人,“你有天天跑醫院看陸啟明的時間,大可以告訴你爸爸手下留情。”他的眼底墨色翻滾,似是在隱忍怒氣,“我相信,那樣陸啟明的病會好的比較快。”

    洛萱尷尬地笑了笑,上前就要去挽顧風的胳膊,“風,你怎麽突然這麽對我?我們……不是就快要結婚了嗎?葉阿姨難道沒有告訴你?”

    顧風唇角扯出一抹冷笑,“我相信明天整個明城都會知道我就是jo,洛萱,你雖手握重牌,可你別忘了,陸啟明並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陸伯伯不是你的親生父親,可是你們畢竟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你難道對他一點感情也沒有嗎?葉阿姨,你舍得讓葉阿姨這麽大年紀還辛辛苦苦複出娛樂圈嗎?還有你自己……”洛萱情緒有些激動,道:“風,你就心甘情願讓蘇淺昔毀了你辛辛苦苦的努力嗎?為了和她在一起,身份、地位、所有的一切,你什麽都不要了是嗎?”

    “你以為你真的很了解我嗎?”顧風麵色淡然如初,“洛萱,我和淺昔的事,不需要你來插手。”

    一句話足以擊潰洛萱所有的心理防線,她臉色煞白,退了幾步,失聲大吼:“顧風,你究竟為什麽這麽對我!蘇淺昔到底有什麽好?!你告訴我,家世、樣貌、才華,她究竟哪一點比我好?!”

    她的聲音很大,響徹了整個醫院,來往的人紛紛駐足,這才驚訝地發現這聲咆哮竟然來自名媛linda,而和她爭吵的對象正是近日在風口浪尖上的jo少爺。

    “她可能什麽都沒有你好,”顧風望向窗外,聲線低沉渾厚,“可這世上,隻有一個蘇淺昔。”

    會為了她在乎的一切赴湯蹈火,而永遠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