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字數:7513 加入書籤
當蘇淺昔挽著顧風的胳膊步入宴會現場的時候,無疑成為了眾人矚目的焦點。二人一入場,閃光燈便此起彼伏,周圍的人三三兩兩低聲議論。
今晚蘇淺昔穿了一條紫色的抹胸長裙,頭發挽成了一個漂亮的發髻,額頭前垂著幾縷肆意的卷發,將她纖白修長的脖子全部顯露了出來。
顧風身穿黑色的晚禮服,胸前紮了一個紫色的溫莎結,與蘇淺昔的衣服偶然天成,他的碎發|漂染成了紫色,周身透出桀驁不羈的氣質來。
顧風喜歡紫色,當年蘇淺昔送他的那盆風信子,也是紫色的。
蘇淺昔有些緊張,下意識捏緊了顧風的胳膊,他回過頭來看她,笑道:“怎麽了?緊張?”
“嗯”,蘇淺昔低頭應聲,“你之前怎麽沒跟我說?”
閃光燈對準她哢嚓哢嚓地拍攝,她臉上掛著標準的微笑,很不自然地去撩撥劉海。
顧風微笑,不語,拉起她的手,向人群中走去。
她清楚地記得,上次參加這種晚會還是一個月前,她挽著陳亦然,顧風身旁也有巧笑嫣然的洛萱。
那時她懷揣著時過境遷的悲憫望著他們,天之驕子的光環讓她豔羨,她怎麽也沒想到,今晚挽著顧風的女人竟會是她。
上午的時候,顧風說帶她去打扮,化妝,挑衣服,挽頭發,一切都按著他的喜好極盡奢華,造型師誠懇地邀請她當一次模特,她有些受寵若驚,顧風隻是看著她淡淡微笑,“去吧,你這樣,很美。”
她卻怎麽也沒想到,顧風說要帶她來得地方是rday年會現場。
rday所有的員工,明城有頭臉的人物再次聚集,那些人小心翼翼的議論她聽不到,但透過那些眼神,她能猜出幾分的不懷好意。
畢竟,顧風是jo的消息已經傳播開了,洛萱還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
顧風領著蘇淺昔和公司的幾人寒暄,他上台說了幾句客場話,晚會開始,在人們神色各異的注視中,他挽著她繞過人群,最終在禮台邊上的圓桌上落座。
“顧總,您來了。”桌邊的女人立馬起身,蘇淺昔看向她,這才認清她正是上次接待她的秘書——向曼。
顧風朝她點了點頭,引著蘇淺昔在向曼身邊落座,自己去安頓一旁已經喝的大醉酩酊的穆嘉言。
看到蘇淺昔,向曼眼底閃過一絲驚異的神色,看到顧風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這裏,她趕忙轉向蘇淺昔,微笑道:“蘇小姐,您也來了。”
蘇淺昔笑著點了點頭,向曼是個很美很聰明的女人,對她,她沒由來的有著好感。
“您和顧總……?”向曼打量一眼對麵的顧風,湊近蘇淺昔,小聲問道。
蘇淺昔抬眼看了看他,滿眼深情,抿了抿唇,“嗯”了一聲。
向曼流露出欣喜的神色,端了一杯紅酒遞上前去,“您和顧總能在一起我真的很開心,蘇小姐,我祝福你。”
蘇淺昔接過酒杯與她相碰,微笑著道了聲感謝。
向曼仰頭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說:“蘇小姐,您不用謝我。是我,要跟您說句對不起。”
蘇淺昔不解,失笑,“對不起?向小姐哪裏有什麽對不起我的,是我一直都在麻煩你才對啊!”
向曼笑了笑,也不再解釋,給自己和蘇淺昔各自倒了一杯紅酒,揚手道:“這杯我幹了,蘇小姐請隨意。”
蘇淺昔正要製止,向曼已經一杯下肚,她用紙巾擦了擦嘴角,衝著她綻放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是個真性情的女人。
蘇淺昔也笑了,道:“向小姐人真豪爽,這杯我也幹了,就當是跟你拜了朋友。”她仰頭正要將杯裏的紅酒飲盡,一隻大手截住了杯子。
她扭頭,顧風正居高臨下地望著她,他搶過酒杯晃著,眼神頗為玩味。
“向秘書久經沙場,喝兩瓶都醉不了,你跟著摻和什麽?”
“我……”蘇淺昔有口無言。
顧風勾了勾唇,仰頭喝完了杯中的紅酒,將空杯子示給向曼看,道:“酒我幫她喝了,朋友你們好好做。”
向曼噗嗤一笑,看向蘇淺昔,道:“蘇小姐,我們顧總在工作上是工作狂,生活裏竟是個寵妻狂魔啊!”
聽到這話,蘇淺昔的臉刷的一下紅了起來,她抬頭,兩人對視一眼,顧風得意地挑了挑眉。
望著二人,向曼的紅唇勾起一抹會心的角度,顧總既然能如願以償和蘇小姐在一起,那麽,她心底的內疚也終於能減少幾分了。
誰知聽到這話,趴在桌上酩酊大醉的穆嘉言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蘇淺昔嚇了一跳,一抬眼這才看清桌對麵滿臉通紅的穆嘉言。
“寵妻狂魔?向曼!你和誰好了?”聲音震天,穆嘉言醉眼迷離地望著向曼,一副又驚又怒的表情。
顧風順勢在蘇淺昔身邊坐下,無語地扶了扶額,蘇淺昔也沒忍住笑了出來,五年不見,她設想了許多種和穆嘉言重逢的場景,卻怎麽也想不到會是今天這種情景。
穆嘉言話音落下,四麵八方投來神色各異的目光,沉默片刻後,會場發出一陣哄笑。本來還有些嚴肅的氣氛一下子活躍了起來。
那邊的飯桌上一個男人拍案而起,信誓旦旦地高談闊論:“我就說吧,穆總就是喜歡向秘書,不然他整天往顧總辦公室跑什麽,難不成還真得和顧總搞基!”
他自以為聲音不大,卻還是一字不漏地傳進了顧風這桌人的耳朵裏。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你是科學家嗎?”
“哈哈哈!我看我的嗅覺比科學家還敏銳,這下咱們公司兩大總裁都名草有主咯,你們這些女人趕緊收拾收拾回家嫁人吧!”
“哼,你說嫁人就嫁人?連個男朋友都沒有,你讓我們嫁給誰啊?”
那男人立馬拍了拍胸脯,“實在沒人找我啊!黃金單身漢!絕對百裏挑一!”
哄堂大笑,蘇淺昔和顧風也跟著笑了起來,那男人也醉了,也不顧及上下級關係,指著顧風就說:“快看!冰塊臉顧總竟然笑了!”
會場更熱鬧了,歡笑聲鵲起,隻有向曼一人坐在角落紅了臉。
穆嘉言已是醉的不省人事,他顫顫巍巍走到向曼麵前,嘿嘿一笑就要去抓人家的手,一個身子撲向前,卻抓了一把空氣。
他眯著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喃喃自語,“咦?怎麽抓不住?難道又夢到她了?”
向曼的臉從來沒有像今晚這麽熱過,她趕忙躲開,向顧風請示了一聲,匆匆忙忙向衛生間跑去。
穆嘉言又騰空抓了一把,還是什麽都沒有,悻悻坐回椅子裏,趴在桌上喃喃自語。
顧風咳了一聲,轉身湊到他耳邊,說:“她去衛生間了,要表白趕緊去。”
聞言,穆嘉言噔的一下坐起身,本就通紅的臉看上去更紅了,他戒備地看向顧風,“誰說我要表白了?”
顧風點了點頭,“嗯,不表白。那我今晚給她介紹個人,早早把她嫁出去,反正我有沒有秘書都可以。”
一聽這話,穆嘉言急了,一下子從座位上彈了起來,他也咳了兩聲,正色道:“剛才喝多了,我……我也去趟廁所。”
看著二人,蘇淺昔忍俊不禁,穆嘉言不愧是大學裏出名的開心果,不管到哪兒總是能讓身邊的人很開心。
顧風勾唇笑了笑,眼看穆嘉言走遠,他叫住了他,穆嘉言回頭,顧風說:“兄弟,別慫。”
遠遠的,蘇淺昔看到穆嘉言也笑了,他的目光有意無意掃過她的身上,蘇淺昔卻在那雙晶瑩剔透的眼裏看不到一點醉意。
他衝著顧風得意地揚了揚下巴,說:“等會你也別慫。”
蘇淺昔有些吃驚地抬頭看顧風,顧風垂眸,問:“怎麽了?”
蘇淺昔一臉驚異:“嘉言沒醉?”
顧風嗯了一聲,笑道:“他裝的。”
“啊?裝的?”蘇淺昔直起身子,“那他剛才怎麽不認我?”
“嗯……”顧風將她攬入懷裏,勾起唇角,“也許,他還沒做好見你的心理準備吧。”
蘇淺昔一怔,隨即便意會了,曾經他們之間的對話也在回憶裏漸漸清晰,那是他和穆嘉言之間唯一的一次爭吵,卻也是最深刻的一次記憶。
“蘇淺昔,你確定要走?你知道你這一走意味著什麽嗎?”那年,穆嘉言扯著她的行李坐在地上,平日的嬉笑之色全無,蘇淺昔也從沒見過他那麽嚴肅的模樣。
“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我拿不到畢業證和學位證,意味著我大學三年白上了,意味著我承認了犯了那些錯,穆嘉言,你不是我,那些被汙蔑的痛苦你不能幫我承受!”
那時的她心高氣傲,她被汙蔑在全市的一次重要統考中作弊,為學校丟盡了人,謾罵和懲罰接踵而至;
後來,她的檔案被記上參與群架鬥毆這一汙點,父親被喊去談話,她的母親第一次為她值得驕傲的女兒流下滾燙的淚水;
再後來,學校關於她的流言四起,汙蔑和髒話讓她在學校裏寸步難行,甚至傳到了其他學校。
最終,她被叫去校長辦公室談話,校長是個年過六十、為祖國奉獻了一生心血的老人,僅是看一眼就讓人肅然起敬。他佝僂著背,那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赫赫有名的桐大校長,卻也是最後一次。
老校長抵著老花鏡看著她的檔案,然後擺了擺頭,歎息道:“可惜了。”
她羞愧地低下了頭,她想,校長一定是在可惜她含辛茹苦考上了桐大,小小年紀不學好,不好好珍惜。
她沒有和校長說過多的話,校長的助手便給她遞上一份文檔,正顏厲色道:“蘇淺昔,鑒於你多次違反桐大的校規,嚴重影響了校長和學校的聲譽,經係裏反應和學校商討,決定給予你退學的處分。”
這樣的處分宛若晴空霹靂,蘇淺昔爭辯,“我沒有做那些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況且她空口無憑。種種鐵證如山都指向她,鬥毆現場有人證物證,就連考試的監控視頻也清楚地記錄著她從兜裏掏出了一部竊聽器。
麵對這些,她百口莫辯,但她知道她沒有退路了。她咬唇,對校長開口:“校長,能不能請您答應我一個請求。”
校長歎息著點頭,她徐徐開口:“不要將我被退學的事情公之於眾,就算離開,我也不想狼狽不堪。”
校長助手已經極盡耐心,吼道:“都被退學了還提什麽什麽請求?你這個學生真是不識好歹!”
是啊,是她不識好歹。
她本以為自己的請求是奢望,卻沒想到校長阻攔了助手的後半句話,老人顫顫巍巍地起身,握住她的手,說:“我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校長,將來到了社會上還是要好好努力,人生的出路不止上大學一條。”
老校長的話她銘記至今日,她也清楚地記得她在一個寒風瑟瑟的雨夜拖著行李離開桐大。
子諾不知道,顧風不知道,隻有穆嘉言一人追了上來。
穆嘉言死死拽著她的行李坐在地上,四目相對,卻無法與對方感同身受。
沉默許久,他說:“蘇淺昔,你不辭而別,就意味著和顧風徹底完了,你明白嗎?”
她站在雨中冷笑,“從沒有開始,又何來結束?”
穆嘉言終於放開了她,望著她孤寂的背影消失在雨夜之中。
……
“在想什麽?”顧風在蘇淺昔的額頭上敲了敲,微微吃痛,她這才從回憶中脫離出來。
她笑了笑,問:“嘉言他喜歡向小姐嗎?”
顧風點了點頭,“如果不是聽說向曼家裏逼著她相親,他恐怕到現在還不知道。”
“那向小姐呢?也喜歡嘉言嗎?”
顧風想了片刻,回答:“喜歡與否,恐怕隻有她自己知道。”他扭頭望著蘇淺昔的雙眼,又問:“那你呢?”
蘇淺昔微訝,眨了眨眼,“我什麽?”
顧風眼底一抹悲傷稍縱即逝,他勾了勾唇,道:“算了,無妨。”說完他素然一身站起身,整了整衣領,衝她笑了笑,“我得去台上說幾句話,你去嗎?”
蘇淺昔“啊”了一聲,連連擺手。
顧風唇角笑意更深,“好,那你坐在這裏,看著我。”
他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然後大步向禮台邁去。
望著他孑然的背影,蘇淺昔感覺心跳不知不覺加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