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在長安的瞳孔，如同飛鳴的鳳凰，桃花片片燒著，一刹那在夜空盛開無數的火花朵，火樹搖曳，如美人浴火而舞，悲且華麗。

    火光飄搖，自然引來村人的注意，一時竟是吵鬧翻天，皆衝向了起火的地方。

    “哎呀！你這是做什麽？”

    “你，你這，為何燒了桃花林？”

    “你這小娃，心怎麽這麽狠，這麽一大片林子，說燒便燒了！唉！”

    待衝到桃花林，來的人目瞪口呆，望見一旁的火把，不由得惋惜斥問。也有人嚷嚷救火，不過望見這火勢便打消了念頭，如同燒了自家林子一般，怨恨的咒罵著長安。

    不一會兒，全村人便來了大半，村長聞訊而來，推開人群卻看到如此一般景象，即便他如何忍耐，也無法平靜。

    “長安，這林子足可以夠你還錢了，你燒了，拿什麽還錢？”其餘村人經這一言點撥，也頓時醒悟過來，明白燒了這片桃花便與燒了他們的錢一般，頓時群情激憤，怒罵者眾。

    “桃林是我爹娘的，與你們並未有一絲一毫的關係，我燒了桃林，隻為祭奠我爹娘。”長安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緩緩道出。

    自從兩年前爹娘出事，無數個日子，這些人的麵容曆曆在目，長安想便是妖也不過如此了吧，妖吃人反倒幹淨利索些，這些人卻慢慢剝去爹娘的精神和生命。

    “你燒了桃花林，打算如何來還我們的債，你別忘了明天便是最後一天了。”

    “還有明日一天時間，你知道我爹娘沒留下什麽寶貝嗎？”麵對村長的追問，長安反擊道。

    “你爹娘若有什麽寶貝還用得著夜裏去出海嗎？”村長半信半疑，卻並未表現出來。

    長安沒有言語，隻是看著村長，兩人沉默許久，“好，既然如此，那明天便看看你如何還債。”村長冷冷道，轉身便離開了，其他人見村長離開，便也一窩哄散。

    有人仍惋惜的望著桃花林，戀戀不舍，瞪看長安一眼才離去。

    看著人群離去，長安這才跌坐在地上，急促的呼吸讓他猛烈的咳了起來，衣物已經全然被汗水打濕。

    “爹，娘，兒子不孝。”長安俯下頭低聲哽咽，黑夜沉默，隻有山間的風來安慰他。

    村長離開不遠，望見眾人都已離去，便與那日一起的青年低聲交代道：“你們兩個去盯著那小子，順便，讓他吃點苦頭，別傷他性命。”

    “您放心，我們保證讓他知道厲害。”那兩個青年原本便是村中無賴，被這村長籠絡到手下，對於這種事情更是做的如魚得水。

    “李長安，李長安，哼！”

    “喂，小子，還沒走呢！”

    “聽說你有寶物，拿出來讓我們兩個看看。”那兩個人受了村長命令，一路不急不緩回到了桃花林，看長安仍坐在地上，相視一笑，出聲喊到。

    長安猛的抬起頭，望見這兩人，緩緩起身道：“這寶貝是要還與全村人的，你們想幹什麽？”

    “李長安，你這套說辭，也虧得村長信了，若與我說，便片刻撕爛了你這張嘴。”

    “今天也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將你雙腿打斷，便是假的，你也跑不了。”兩人獰笑著，便已然定下了長安的結局，長安知道這兩人說出亦做的出，轉身便跑。

    “小子，你還敢跑！找死！”身後兩人緊追不舍，一路穿進桃花林，桃花林的火仍未滅，長安熟悉地形，一路隻是受了些炙烤，那兩人待跑出桃花林，便已是一路狼狽逃竄而出，麵色漆黑，衣物也燒著不少。

    “小雜種，我要殺了你，哎，燙燙燙。”

    “你爹娘便是孬種，你也是個孬種，你應該慶幸他們死在海上，否則，遲早大爺也會弄死你們。”兩人在那邊惡毒咒罵，發現李長安竟停了下來，竊喜之餘，兩人便立刻衝了過去。

    衝到近處，發現李長安仍是低頭不動，不由得放下了心。“小子，不跑了？大爺我……”

    “小心！”兩人獰笑著便要拉扯李長安，但手還未觸到長安衣領，身旁另一人望見少年眼神，便是一驚，忙出聲喊道。

    隻是已晚，那人隻看見長安猙獰的臉，便被少年手中的石塊砸倒在地，沒了動靜，李長安撲在那人身上，石頭如雨點一般落在那人頭上。

    “若不是你們這些人苦苦相逼，我爹娘又怎麽會死，你要害死我們，那我先殺了你。”李長安低吼著，呼吸間血花飛濺，少年麵容盡是鮮血，狀若妖魔，而那rén miàn容已然被石頭砸的不成樣子。

    旁邊另一人見狀若瘋狂的少年竟是呆住，待麵前慘烈之時，也從呆滯中驚醒，忙衝了過去，將長安拽倒在地。

    “小子，敢偷襲我，老子今天弄不死你！”同夥倒在地上，反而激起這人的戾氣，也是紅了眼睛，長安終究瘦弱，被拽倒在地，那青年力氣頗大，長安蜷縮在一起，仍是被打的嘴角溢血。

    “呃，嘶~，好疼。”而那被長安擊倒之人，終究還是因少年力氣太小，並未傷及根本，待緩了半會，便悠悠醒了過來。此時不由得吃痛，一摸額頭，竟是滿手的血跡，不由得望向躺在地上的長安，眼中劃過一絲殺意，環顧四周，撿起方才那塊石頭，緩緩走到長安跟前。

    “讓開！”

    “小子，你既那麽想你爹娘，我今天就送你去見他們。”說罷獰笑著舉起手了中石頭，憑他的力氣，這砸下去，眼前少年必死無疑。

    “爹，娘，孩兒不孝，這便要被人殺了，等我來找你們。”桃花落在眼前，長安緩緩閉上了眼睛，天地間似乎都平靜了下來，隻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他不明白為何一夜之間便家破人亡，而自己也至瀕死之境。

    “去長安，為你治好了病疾，我們便定居在長安，你或可努力讀書求個功名，娶妻生子，我們李氏便從此發枝散葉，我和你娘也就安心了。”

    長安從未想過死，未及弱冠之年，誰又會去想如此問題，隻是此刻渾身疼痛欲裂，動也動不得，腦中回憶愈多，竟愈是不甘，但縱使睚眥欲裂，魂魄於腦中瘋狂呼喊，似欲離體而去，也無法可施。

    “你要死了嗎？”

    麵對腦海中的聲音，長安張大了嘴卻無法發出聲響。

    “你願意被他們殺了嗎？”

    聽得發問，長安睜開通紅的眼睛，臉上的血漬劃過眼角如同兩道血淚，麵容扭曲，胳膊劇烈顫抖著竟是坐了起來。

    “長安，不願！”少年發出非人般的吼叫，如同野獸嘶叫，又如同鳳唳直衝夜空，盡是不甘。

    “好，我便幫你殺了他們。”

    長安模糊間似乎聽到有人叫他，似真非真，恍如極樂。

    “我這是死了嗎？”

    就在長安眨眼的一瞬，一道黑影在黑夜裏劃出死亡的軌跡，將那兩人瞬間貫穿，如同被撕裂的紙一般，血噴湧而出，濺到長安身上。

    而方才就要致自己於死地的人，死的一瞬間連慘叫也沒發出，這種超越凡人的力量，讓長安心髒凝滯，也讓他心髒猛烈跳動，眼底燃起一絲火焰。

    “好了，你欠我一命了。”

    長安壓下心中複雜的情緒，艱難的爬起，也不知那聲音於何處發出，隻是這才明白是真，便向著身前一拱手，感激道：“救命之恩，定沒齒難忘，既長安沒死，這條命便是閣下的。”

    “哦？那我所說之事，你便一件不差都會幫我去做了？”

    “何事？”長安不禁問道。

    話音落過，那黑暗之中卻沒了聲音，過了片刻長安不禁又道：“那閣下……”

    “什麽閣下，無趣至極，煩人至極。”長安話未說完，便被那聲音打斷，似乎頗為氣惱。

    “那閣下，你是人還是……”

    “自然是妖了，人那麽凶惡，才不會去做人。”

    “怎麽樣，害怕嗎？不怕我吃了你嗎？”那聲音嬉笑道。

    長安心中已定，平靜道：“人有善惡，妖大概亦有好壞，我想你應是好妖。”

    “你這人果真無趣”望著地上的屍體，長安不禁皺起眉頭，自覺不能久呆，思量片刻，便一拱手，“今日多謝閣下救命之恩，他日必當報還，隻是此時我必須走了。”

    “哦？你要離開了嗎？你打算去哪裏？”

    “長安！”見那聲音不再說話，長安轉身便欲離開。

    “等等！”那聲音突然道。

    “閣下還有何事？”長安轉過身拱手問道。

    那聲音又是不再回答，晚風吹過，長安皺眉心中無奈，輕歎口氣便欲離開，目光掃過那兩人屍體卻又是一頓。

    於兩人身體有一根東西將胸膛貫穿，長安回頭看了黑暗一眼，便彎腰將其撿起，竟是一段樹枝，孩童臂長，似木似金，表形木成，拿到手裏卻如鍛鐵。

    雖不知是何用意，長安仍是明白自己這條命都是這妖所救，便無須顧慮，道：“長安謝過。”

    說罷，見再無動靜，便即刻向村中跑去，天色已然微亮。

    “老師。”

    “你這，怎麽渾身是血啊？”長安一路小心翼翼來到老者家中，望見老者仍未睡下，輕聲叫到。

    “村長想使人殺我，我反將那兩人殺了。”長安並沒有提起其中細節，此時勿論怎麽狡辯，也不會有人信他，索性大方承認。

    “唉，怎會至此？那，那你快離開此地，若被抓住，你性命難保啊。”老者歎了口氣，又忙催促到。

    一麵起身為長安收拾些衣物與吃食，一麵道：“你往東邊去，也有不少漁村，有一個尚德村，那裏有我相識，你便去那裏，提我名字便是，我再為你寫封信。”

    “你看……”

    “老師，我已經決定了，此行，去長安！”

    聽到長安，老者先是一愣，似乎想起什麽，滿臉滄桑過往。

    複雜的看了長安一眼，老者道：“你既做出選擇，要去那天下所在，我也不攔你，隻是你記住，若不混個出人頭地來，便永不要回來，你可否能做到？”

    雖然不解，長安仍恭敬道：“長安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