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白雨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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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香夫人,你……”於長安麵前的,似乎是長安從未見過的瑰麗景象,藥園中所有的藥草都在散發淡淡的光芒,如同天上的星光,而此刻卻奔向了月亮的懷中。
而那月亮便是站在園中的崖香夫人,她此刻身形微虛,那著光芒如同河漢湧向了崖香體中。
隻是那張紙條如同飄落的枯葉,擾亂了那三千弱水。
“誰!”發覺的崖香夫人厲聲喝到。
長安拔腿便跑,隻是身後幽香傳來,長安便覺眼前一黑……
“這是哪裏?”不知多久,長安睜開眼睛,卻發現身處一片樹林中,天色也已大亮,而遠處緩緩走來一個小孩,長安不由得出聲詢問。
“小兄弟,這裏是哪裏?”隻是那小孩如同看他不見,耳所不聞,徑直走了去,無論長安如何詢問,那小孩都不曾答應,讓長安頗有些氣惱。
跟了上去,見那小孩似乎在尋找些東西,放眼望去,長安這才發現有些不太對,天空中的太陽有些不同尋常,抬頭看去,竟如同磨盤一般大小,而周圍的山林也在炎炎烈日之下枯萎衰竭。
不過於前方一處夾石之中,卻仍有一株雪白晶瑩的異草散發著耀華,不過,似乎也因這日光露出頹萎之態,就要枯萎。
那小孩一麵撥弄雜草一麵往前走著,額頭上汗水如同淚水一般流下,不知在找些什麽,隻是目光一閃之間,也看到了那株異草。
似乎頗為驚異,小孩跑到了跟前,見異草雪白晶瑩,不由得輕輕撫摸,而且似乎因香氣好聞,而麵露舒適之色,恍惚間,從小孩身上飄出兩團肉眼難以察覺的光芒,被吸入了異草。
片刻後,應是想起了自己的事情,小孩便欲離去,卻有些不舍。
跳下岩石,往前走了幾步,那幼小的身影停了下來,摸了摸腰間掛著的水囊,撇了撇嘴,似乎在猶豫著。
終是又返了回去,將那有些大的水囊解了下來,有些費力的拔掉塞子,將已經癟了的水囊艱難的完全倒了過來,於那口中流出潺潺小細流,如同甘露灑下,也許對於這顆異草,這便是一場潤物無聲的細雨,於無聲中抵消了烈日的謀殺。
望著小男孩離去,長安想追上前去,卻忽覺腳下一空,向下墜去,而周圍畫麵如走馬觀花,他看到了一個女人似乎被猛獸追趕,於高崖之上墜下,而女人屍體不遠處,有一朵白色異草開著冰晶一般的花朵。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終於有一天,那朵花化為一陣氣息,撲入女人的屍體之中,許久,女人動了下手指,直至爬了起來。
隻是她的眼中一片迷茫,又是許久,她有了名字,櫻唇微啟,“我的名字叫,崖香。”女人走出山林,終於回到了急切的男人懷中,她驚奇的發現,這溫暖的感覺似乎在她的生命中出現過,而這溫暖早已在她的心中生長,並開了一朵花。
又是一天天過去了,她徹底的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她覺得她已經成為了她,她忘記了那片山林,她如同一個普通的女人,隻想和麵前的男人過完一生。
隻是公婆的非難,讓她記憶似乎有些顫抖,而在藥園之中,她終是感到了一絲熟悉……在長安墜落之前,看到她於藥園之中,撫摸著藥草,而有光芒於指尖綻放,流轉而上。
“呃,頭好痛。”勉強的睜開眼,長安發覺自己躺在藥園中,似乎崖香並沒有傷害他的性命。
隻是藥園裏早已沒了人,天空仍是漆黑,在另一處卻喧鬧不已。
心中隱約有不好的預感,長安急忙艱難的向那邊趕了過去,嗬斥之聲愈加接近,長安走過回廊,於院子處看清了狀況。
“是那三個人。”院子中站立著三個人,被包圍在中間的是崖香夫人,這三人便是長安兩天前看見的,此時每個人手中拿著不同的法寶,一旁便是太守夫人。
聽得喧鬧,玉鈞也到了此處,見人越來越多,崖香似乎有些急躁了起來,終於崖香的目光停在了那道扶在廊柱上,有些佝僂的身影上。
“夫君……”崖香不禁出聲道,眼中卻慢慢溢出了絕望。
“母親,你這是,咳咳,做什麽?”宋杭民有些不解,問道。
“這三位是我請來的高人,今天便收伏了這妖女,兒子,別擔心,沒了這妖女作祟,你的病很快就好了。”老夫人安慰宋杭民道。
“母親,你怎麽總是不相信崖香呢?”宋杭民聽得母親如此說道,不由得有些憤怒,自從崖香回來之後,母親不知懷疑了多少次,對待崖香的態度也讓他難以忍受。
“公子若是不信,我們三人待會便讓這妖物現出真身。”那三人中看似是頭目的人,腰間掛著一個紫鈴鐺,開口道。
“你們又是誰?”
“我們是老夫人請來除妖的。”
“府裏哪來的妖怪讓你們除,我勸你們還是早些離開。”那人冷哼一聲,道:“既公子不信我,我們這便讓這妖物現形。”語罷,三人各展寶物,一時間,場中光芒大作,赤、綠、紫芒幻化一張大網向崖香撲來。
崖香隻是看著宋杭民,一動不動,宋杭民不由急道:“快躲開啊。”向崖香撲了過去。
隻是還未及身旁,他便停下了腳步,崖香閉起了眼睛,而那張網眼看就要落到身上。
隻是出乎意料,那網於崖香一丈外便停了下來,那三人都有些驚詫,而崖香身上白色光芒大作,竟是堪堪將那張網擋在了身外。
雙手作拈花訣,杏眸緩緩睜開,身外的網也被彈了開去,那三人眼中此刻才俱都露出驚意,而單手背於身後的玉鈞,平靜的臉上似乎也有了些訝意。
崖香滿是冷峻的雙眼掃過四周,隻是看到呆立在原地的宋杭民的眼睛,那冷意盡數消散,反而露出了驚慌之色,如同做錯事不知所措的孩子。
“杭民,我……”
“哢嚓!”天空不知何時烏雲凝重,於天際響驚雷,似乎落到了城中,頃刻外麵火光四起,哭鬧聲,奔跑聲,呼喊聲混作一片,讓這雨夜多了幾分煩躁。
崖香身上的光芒消散,不自覺向宋杭民走去,隻是呆於原地的宋杭民,眼中由恍惚變為絕望,而後又變的複雜和憤怒,隻是於那眼底卻有著難以察覺的驚慌。
“你別過來。”
“夫君……”
“別過來!咳咳。”宋杭民吼道,過於用力而不住的彎腰咳嗽。
見宋杭民如此,崖香不由得心急,向著宋杭民靠了了過來。
“夫君,你……”
“別過來!”宋杭民拔出腰間的劍,指著崖香道。
“告訴我,你是妖嗎?”宋杭民舉著劍,厲聲問道。
“……”
“是。”沉默許久,眼中滿是掙紮,崖香噙著淚道。
宋杭民聽得不由沉默道:“好,。”
“夫君……”
“住口,我不是你的夫君,我的妻子,已經死了。”“哢嚓。”天雷撕開夜幕,也帶來滂沱大雨。
“我並無害你之心,我早已忘記自己是妖,我忘記自己的名字,忘記自己……”崖香一步一步走於雨中,雨滴落於劍上,分為兩半,崖香走到了劍前,而劍尖也抵在了心口之上。
隻是劍再沒有前進半分,夜很沉默,天空被閃電映的大亮,崖香的臉上分不清是雨滴或是淚滴。
“你這妖物,去死吧。”忽的傳來一句怒吼,而那把劍便刺進了良人瘦弱的肩膀。
“哐當。”劍落於地,老夫人的心也落於地。
“母親,你幹什麽!”宋杭民既驚又怒,站於身後,驚醒的老夫人卻罵道:“你個逆子,此等妖物,你竟不忍下手,那便我來!”
“你……”宋杭民無奈轉頭望著跌倒於地麵的崖香,不忍道:“你走吧。”
崖香抬起頭,凝望著宋杭民的臉戚戚道:“為何不殺了我?”
“在鹹寶城中來除妖人之時,你就該離開了。”宋杭民側過頭道。
“我……”
“我不會說第二遍。”宋杭民轉過頭看著崖香,冰冷的語氣讓崖香身體不由得微微抖動。
不再言語,櫻唇微咬,崖香望了宋杭民最後一眼,爬起身來,化作流光向府外飛去。
那三人見機便欲阻攔,隻是腳下卻突然出現道家太極圖案,流轉青光,如此三人身形一頓,似乎被定在了原地。
長安看向玉鈞,後者收回右手於背後,似乎沒有做什麽。
“小子,你找死不成!”見自己被阻,那三人惱羞成怒,目光頓時鎖定了廊中的玉鈞。
玉鈞往前了一步,淡淡道:“小生如此怕死,怎會找死,倒是諸位,不知怕不怕死?”
“你……”
“若你想的話,我這寶貝倒是可以成全你。”那人說著解下了腰間的紫鈴。
玉鈞微笑不語,雲微卻不知何時出現在廊下,手中一把紫鈴發出清脆的聲音,笑道:“哦?你說的是這個嗎?”
“你!我的鈴鐺!”那人仔細審視手上鈴鐺,微微使力,竟是捏扁了去,頓時額上青筋暴起,眼中滿是殺意,不過他並未動手,反而擺手向另兩人道:“走!”
“你早就知道了?”長安問道。
“……”
“崖香沒了音訊後,我隻覺每日失魂落魄,身體愈加沒有了氣力,在我感覺將要死去之時,她出現了,雖然麵容一樣,但我知道那並不是崖香。”
“雖然開始也有些驚奇,可是我卻如同將要溺死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死死地抓住,無法放手,哪怕這隻是個夢,我也寧願永不再醒過來。”
“是我虧負她,請道長不要傷害她,讓她離開便是了。”
見三人逃走,玉鈞並未去追,隻是望著呆在一旁的老夫人問道:“老夫人,也早就知道夫人是妖了,何不早早請人。”
“哼!我哪管她是不是妖,將她趕出家門,我們宋家便能與長安城大族王家聯姻,不過沒想她竟真是妖,倒免去了許多麻煩。”
暴雨於遠方天際傾盆,雷電張牙舞爪,終是隱於烏雲之後。
隻是宋杭民搖搖晃晃,神色恍惚,倒在了雨中,下人慌忙將其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