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蒼天之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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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鈞離開了院子,雲微也搖晃著鈴鐺離開了,隻是宋杭民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
宋杭民的房中,玉鈞幾人都在,而太守夫人也守在旁邊,“這幾天可曾有人來過公子房中?”玉鈞問太守夫人道。
“並無他人。”
“那好,我便直說了,令公子的魂魄,又少了兩魄,而病情加重,不久便會人去燈滅。”
“怎麽會?”太守夫人驚呼道。
玉鈞隻是看著太守夫人,於玉鈞目光之下,老夫人不由得囁喏道:“那三個人說可以讓杭民忘了那妖女……”
“少了兩魄,他不單單會忘了崖香夫人,所有的事情都會忘記,甚至他自己,形若槁木。”
“怎會如此!”
聽得玉鈞如此說道,老夫人不禁驚呼,而玉鈞拿過雲微手上正在玩弄的紫鈴,道:“若我猜的不錯,這東西便是攝取令公子那兩魄的法寶,隻是如何將其放出,我卻是不懂。”
“啊?那這可怎麽辦呢?”
“生魂丹可救。”
“那還請道長救我兒子。”
“輔藥我早已煉好,沒有主藥,這丹藥也就無從煉起。”
說話間,宋杭民也醒了過來,似乎聽到了方才的話,笑道:“道長不用如此辛勞了,我這小小的病又何須勞煩道長,母親你快請道長去歇息。”
眾人俱都愣住,老夫人不禁問道:“杭民,你可知道你自己患了何病?”
“小小的傷寒,有何大礙。”
眾人皆沉默,而老夫人驚慌道:“兒子,你別嚇為娘啊。”
長安問道:“那,你還記得崖香夫人嗎?”
“崖香夫人?並不認識,是誰?”宋杭民一臉迷惑道。
“既你已不記得,那便算了。”
……
走出宋杭民住處,長安向玉鈞說道:“我去找崖香夫人。”
“你找她做什麽?”
“她應可以救宋公子。”
“哦?”
長安不由得沉默,玉鈞笑道:“我和你都是局外人,作為局外人不應該替別人做選擇,無論好壞。”
長安搖搖頭,“並無此意,隻是想將一些東西歸還。”
“那讓雲微與你一同前去吧,雲微,咦,人呢?”
“不用了,我一人去便可。”
“小心些。”
聽完玉鈞囑咐,長安出了太守府,便向城外走去,腦海中曾出現的山就是鹹寶城外的那座山,許久未曾外出的長安,走到這熱鬧的街道,竟是莫名的放鬆了下來。
隻是於他身後,三個人影正悄悄跟上,但他並非修行者,難以察覺。
為了安全,長安早早便出發,待趕到山下卻已經是太陽西下,記憶雖有些模糊,但沿著路線在太陽落山前,終是找到了那個地方,看到了那塊夾石,不過那裏卻空無一物。
長安不禁有些心急,不知崖香夫人去了何處,往前搜尋而去,天色漸暗。
夜晚山林之中蟲鳴聲雜,月光卻很好的照了進來,走了一會兒,便聞前方溪流聲潺潺,撥開樹枝,於那溪邊不正是崖香夫人。
長安正欲開口,身後卻飛來一陣赤芒,長安察覺忙扭頭用那木棍抵擋,自是被擊飛了出去。
待長安看清,才發現竟是昨夜那三人,不由道:“是你們!”
“小子,你與昨日那兩人是一夥的吧,今日剝了你的皮,明日便教你那同夥魂飛魄散。”
這三人或許不是玉鈞與雲微的對手,對付自己卻是足夠。
“拿命來!”隱隱紫芒照亮了樹林,直向長安襲來,隻是那紫芒被一道白色光華阻擋而住。
“崖香夫人。”如長安所料,這裏的聲音驚動了遠處的崖香,此時便救了長安。
三人將長安和崖香圍在了中間,而崖香此刻眼中盡是死灰,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眼下還是先對付這三人吧。”
崖香也不囉嗦,便向著三人襲去,那三人頓時又將崖香圍在其中,三人各持法寶,有散發赤芒的血釘,周身繚繞黑氣,頗有陰森之感。
而另一人,有散發綠芒之幡,隱約間厲鬼痛嚎,rén miàn浮於其上,血氣陣陣。
那血釘時時若附骨之蛇,攻人不備,厲鬼幡揮舞間,哀嚎不斷,陰氣襲人。
三人夾擊之下,本就受傷的崖香更是吃力,於一旁觀戰的長安有些焦急。
而那沒了紫鈴的人掃見長安於一旁,眼中冷色閃過,舍了崖香卻向長安攻了過來。
“小心!”崖香被那兩人糾纏難以脫身,隻能喊道,不過卻為時已晚,長安瞳孔一縮卻未及反應,那紫芒在長安眼中不斷放大,下一刻似便要殞命。
隻是,或不該長安命絕,在那人觸碰到長安前,那張猙獰的臉長安都看得清清楚楚,不過那張臉下一秒便變的扭曲,一口鮮血噴出,那人身體被一柄劍貫穿釘於地麵。
長安跌坐於地,死裏逃生讓他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冷汗打濕了後背。
在他麵前,一柄幽藍仙劍插於那人背上,似乎連椎骨都被折斷,痛苦的低聲哀嚎,十指扣進了地麵。
那柄劍劍身通體幽藍,如蘊秋水,如含蒼雷,五指寬的柳葉劍,劍柄鑄有古字紋路,滄滄然浩然之氣而出,但卻比一般劍長出少半個劍身,渾厚質樸,鋒芒內斂。
而劍主人卻未出現,那邊正在交手的三人俱都停了下來,眼神掃視四周,而最終停在了長安身後。
冷意襲來,一襲白衣自長安身後走出,月光之下,正所謂羅襪生塵,翩若驚鴻,絕美的麵容讓人近於窒息,卻又寒冷難以接近,那道清冷而美麗的背影深深印於長安心中。
“女曦姑娘?”長安不禁出聲道。
這股強大的氣息,使場中的幾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啊!”
女曦走到那人身邊,拔出了劍,那人不禁痛苦慘叫,而那把古劍被女曦拿在手上,對比下卻顯得女曦如此單薄。
“女曦姑娘,你不是離開了嗎?”
“我於路上撞見了一些人,便追尋至此,又見這裏妖氣大作,便過來察看。”
那兩人見此狀,便舍棄了痛苦shēn yín的同伴,快速消失在林中,而崖香向著長安走了過來。
隻是女曦劍指崖香,冷冷問道:“你是妖。”
“女曦姑娘,不要傷害崖香夫人!”見兩人劍拔弩張,長安不由急道。
爬起身來擋在了兩人中間,見如此狀,女曦冷冷注視了片刻,收回了劍。
“公子為何會來這裏?”崖香問道。
長安沉默片刻,道:“宋公子,恐馬上便命不保矣。”
崖香聽到宋杭民三字,眼中一動,卻又暗淡下去,不過仍是急道:“為何?不是還有時間嗎?”
“宋公子,又少了兩魄。”
“怎麽會如此?”
“便是那方才三人所為。”
崖香急切道:“那要如何才能救?”
“還是生魂丹可以救。”
崖香一滯,道:“可是那還魂草,我並未找到。”
“我可以告訴你還魂草所在,你莫記恨我便是。”
“隻要能救杭民,於我便是最好的。”
聽得崖香如此說,長安不禁沉默。
“夫人可還記得chéng rén形之前的事?”
“我早已忘記,甚至我都忘記自己是妖。”崖香夫rén miàn色暗淡的搖搖頭。
“你本是一棵仙草,生於巨石之間,而曾於一年大旱之時,被一人所救。”
“不曾記得,公子又如何曉得?”
長安轉過身,道:“那晚於藥園之中,你擊暈了我,卻不知為何,我竟無意窺到你的些許記憶。”
望著驚異的崖香夫人,長安頓了頓道:“我來此,便是歸還與你。”
“那人……”崖香低下了頭。
“你還記得玉鈞師兄說過的還魂草嗎?這是救宋公子的重要東西。”
“當然記得,此藥難以找尋,任我如何搜尋,都未曾有一點消息。”
“那你可知,這還魂草,未長成前,又名攝魂草。”
“而宋公子的兩魂便是被這攝魂草吸去。”
長安平靜說出的這句話,卻讓崖香夫人雙眼失去了神采,身體微微顫抖。
“那攝魂草吸取了魂魄後,才會長為還魂草,這也便是這草為何如此絕跡於人間了。”
“夫人,你……”長安沒有說下去,已經沒有必要了。
崖香夫人眼中此刻似乎在回憶,臉上卻愈加溫柔平靜,慢慢於晶瑩雙眸中竟有了一絲笑意,
“夫人?”
“原來如此,我與夫君原有如此牽絆,我化為妖,又化為人,是如此而來……”
“那還魂草便是夫人了。”
崖香夫人眼中的傷憐已然褪去,滿是溫柔的笑意,“如此,崖香便不用又孤獨一人。”
“你是妖,雖有人形,卻仍是妖,為何非要與人牽絆,還要交付出性命。”
長安不解。
“幾世孤寂,風雨難訴,攝魂奪魄,終化chéng rén,性命固重,唯情,更重。”
崖香一字一句,似乎說於長安,卻又似乎說於自己,終是化作山間的回響,飄散開去。
“隻是,宋公子已經忘了你。”長安不由得道。
“如此更好。”
“那你這一遭又有何意義。”
崖香笑道:“公子可知有一種妖,名叫山風,因其長存於山中,外形又如同風一般難以捉摸,故稱之山風。”
“山風遇見山中行人時,便會化作一陣涼風拂過,而後,便會化作真正的風,消散於天地間。”
“這是為何?”長安奇道。
“拂過人的一刻,山風會擁有那人的過往,而那一刻,山風也才會有自己的意識,於人來說,短短一刻,於它們,便是一生,縱使即刻消散,也是一生。”
“於我亦是如此,公子,你還是不懂。”崖香笑道。
願為山風,走過千萬山林,不問生死,隻為成為你,一瞬。
長安恍然若失道:“或許終有一日我會懂。”
“那麽,多謝公子前來訴於崖香。”
向長安行了一禮,崖香身體逐漸變的透明,還未待長安反應,便已化一陣光點,消失在了天際。
“終是蒼天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