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慕認真畫。

    方煜貼在旁邊看著，老認真了。

    何為màn huà，方煜自然不懂，畢竟他蒙學才兩年，相比這個時代絕大多數孩子雖然已經很早。可他腦袋裏詩書禮易樂春秋仍然一知半解，先生講的論語也僅僅能夠熟練背誦，其中的意思理所應當沒有完全領會，更不要說平時接觸不多的繪畫。不過，雖然不懂，方煜卻本能地卻覺得màn huà很有格調，一定是繪畫造詣很深的人，才能學習掌握的一種繪畫形式。

    也隻有繪畫水平極高的人，才能畫出這麽有趣的畫。

    同樣的年紀，方慕卻能夠掌握這種高格調的繪畫形式，頓時，方慕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更加高大，認真作畫的樣子簡直像太陽一樣散出熊熊光芒，方煜看著方慕的眼神都冒著小星星，就像追星族看到偶像出現在自己麵前，瘋狂癡迷。

    “果然小孩子無法抗拒西遊記，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感受到方煜越來越火辣的眼神，方慕內心感歎，提著鵝毛筆，輕輕蘸了些墨汁，又繼續在紙張上畫了起來。手法特別嫻熟，刷刷幾下勾踐勒出一個英姿雄偉的孫悟空，腳踩七彩祥雲，一個筋鬥十萬八千裏。

    至於水平，呃……方慕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他並不精通繪畫，隻習過簡筆畫，目前的水平也僅僅比簡筆畫高那麽一丁點兒。

    然而，隻要方慕在旁邊畫一個對話框，配上一些簡單的文字之後，在方煜眼中，那些粗糙的線條，簡陋的畫技卻發生了神奇的變化。仿佛這些文字具有不可描述的魔力，方煜整個人都跟著圖畫飄飛了起來，腦海裏具現出一個個畫麵。

    一個威風凜凜桀驁不馴的猴子，身穿黃金鎖子甲，頭戴鳳翅紫金冠，腳蹬藕絲雲步履，立在花果山前，一群小猴子圍繞，渾不將從天而降的天兵天將放在心裏，嘻笑怒罵……

    什麽大學，什麽中庸，經史子籍，哪有這有趣。

    可正當關鍵時候，畫麵戛然而止。

    方慕收了筆，收起硯和墨。

    “繼續繼續，怎麽不畫了？”

    方煜抓耳撓腮，孫悟空怎麽樣，大戰天兵天將失敗還是勝利，後來又發生了什麽，這些問題在他頭腦裏生了根發了芽，揮之不去。

    “沒紙了。”方慕無奈。

    “你等著，我回去給你取紙。”

    方煜急不可耐拔腿就要回方府，關鍵時刻怎能沒有紙。

    方慕一把拉住方煜，看了一眼廚房，壓低聲音道：

    “別急，咱們商量個事兒。”

    方慕腦海剛浮現整個方案，方煜就是計劃當中的關鍵人物。

    為此，方慕還在心底默默設計了一個相當複雜的套路，從而再度見到方煜。如今方煜不招自來，而且對西遊記màn huà異常癡迷，那麽原本計劃當中的難度就大大降低，現在方慕要做的就是利用màn huà開始賺錢。

    “什麽事兒，比取紙還重要？”方煜不解地問。

    方慕故作高深地沉默，明明是小孩的身體，卻一副大人打量小孩的模樣，等方煜幾乎按捺不住的時候，才悠悠道：“答應我一件事，鵝毛筆和màn huà都可以送給你。”

    “莫說笑。”

    方煜激動地小手不停翻動。

    鵝毛筆還好說，尤其方慕畫的màn huà，他太想要了。

    他恨不得現在就帶回家，一遍一遍重新翻一遍，再看看孫悟空是如何吸天地日月精華誕生，又是如何成為猴王，駕一葉扁舟橫渡大海從東勝神洲到南贍部洲，最後到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習得地煞七十二變化之術以及筋鬥雲……

    “人生寂寞啊。”

    看到方煜激動的樣子，方慕明白此事多半已成，不由內心感慨。

    身為一個成年人，擁有成年人的思維，卻整天隻能和小孩子打交道，真是一件寂寞的事兒，更寂寞的是自己的寂寞還無人可說。

    然而，僅僅片刻，方煜激動的神色慢慢消失，方煜深呼吸，漸漸平穩，十分沉穩地道：“你說吧，能夠做到的我就做，做不到就算了。”

    麵孔稚嫩，聲音也還充滿童真，但整個人穩重的像個大人。

    方慕有那麽一瞬間，甚至懷疑就在剛剛，方煜也像自己一樣，靈魂換成了一個思維成熟的成年人。不過隨後想到方府宗室子弟勾心鬥角激烈，自己送出方煜如此喜歡的màn huà，一定讓方煜起了戒備之心，也就釋然了，道：

    “沒你想的那麽複雜，màn huà送給你，是希望你可以把màn huà傳開，你不能自己藏著不給別人看。你得保證最短的時間內，讓更多的小孩子看到màn huà，怎麽樣？”

    “就這麽簡單？”

    不能夠一直珍藏，方煜雖然失落，但他仍然覺得要求太簡單。

    “當然沒這麽簡單，這隻是第一條，還有附加條款。”方慕見方煜又緊張起來，口吻更加嚴肅地道：“你還得答應為我做牛做馬，別人欺負我，你要上前；我累了，你要主動端茶倒水，捶肩揉腿……”

    “啊……”

    方煜明顯慌了。

    方慕噗哧笑出聲，道：

    “逗你的。其他要求暫時沒有，唯一一點，其他小孩也想繼教看下去，告訴他們，十文錢看一次，你替我收錢。我把màn huà給你，你把紙和收上來的錢帶給我。”

    跑腿的。

    方煜明白過來，方家小公子成為另外一個方家子弟跑腿的，傳出去還真不好，但想到能夠收藏màn huà，他忍了下來，道：“好，我同意。”

    “那麽合作愉快。”方慕伸手。

    這麽新鮮的詞兒，方煜愣了一下，也伸出手握了上去，“合作愉快。”

    李嬙此時正看到這一幕，不由得笑出聲，“明明是兩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小毛孩，還合作愉快，你以為你們這是談什麽盟約啊？”

    說著還用力揉搡兩人的腦袋。

    方慕淚流滿麵，畫風說崩就崩，儀式感嚴肅感一點也沒有，再怎麽著和方煜的交談，也是人類曆史上出現的第一次付費模式，怎麽能這麽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