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màn hu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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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體還是太單薄瘦弱,無法負荷高強度勞動量,方慕一覺睡到天光大亮,仍然感覺胳膊腿腳酸溜溜的,像灌了鉛,抬起來都很困難,隻得暫時躺在床上緩緩。

    直到李嬙做好飯,喊他起來,方慕強忍著酸意,huó dòng伸展了片刻功夫,身體才漸漸緩過來,迅速穿衣洗漱吃飯。

    早飯結束,已經日上三竿。

    李嬙收拾碗筷在廚房忙活,方慕暗自歎息浪費了大好光陰,則迅速回到房間,翻出一個層層包裹的布包,最後抽出一卷紙。

    平鋪在桌子上,不斷對折成巴掌長寬。

    最後沿著折痕裁切成一塊塊巴掌大小的紙張。

    “慕……”李嬙收拾完,看到方慕正拿著剪刀裁紙,老歡實了,她一顆心都噗嗵一聲,懸到了嗓子眼,差點兒喊出聲。

    這紙不是普通的藤紙,麻紙或者麻黃紙,而是銀光紙。

    夫君方信昌也僅僅藏有幾張,一直沒舍得使用,居然被方慕裁了!

    想到夫君方信昌喜歡的東西居然就這麽毀了,李嬙的心一陣絞痛,忍不住就想嗬斥方慕。可看到方慕歡快的樣子,她還是忍住。畢竟落到如此境地,本應繼續修學的方慕,不但中斷了學業,而且幾乎失去了所有,實在太苦。既然裁紙能夠快樂,那就裁吧。

    收拾好情緒,李嬙摸著方慕小小腦袋溫和地道:“慕兒在家待著,娘出去看看。”

    笑意溫暖,慈祥和藹,可方慕卻能輕易地發現,母親眼角眉梢無法掩飾的那抹憂色,畢竟方慕久經商場眼光非常毒辣,不像真正的孩子那麽天真無邪。

    方慕明白,母親出門一定是想辦法賺錢,於是暗暗下定決心早點賺到錢的同時,又假裝沒有看出母親的憂色,仰頭看著母親,一臉天真地道:“娘放心,我會老實地在家,哪也不去。”

    李嬙欣慰地笑了笑,收拾整齊出了門。

    方慕把一塊塊紙歸成一摞,擺好。

    取出墨和硯,研磨了一些濃稠適宜的墨汁,又取鵝毛筆蘸了一些,不斷調試,直到濃淡正適合鵝毛筆書寫,便極為認真地在紙上慢慢地寫寫畫畫了起來。

    條然不知時光。

    “方慕!”

    院中突然響起一道稚嫩又熟悉的聲音。

    方慕驚醒,抬頭便看見出門的母親又回來了,母親身旁還立著一個**歲,身材微胖的小孩,身著棕huáng sè長衫,興奮地向自己衝過來。

    “方煜,你怎麽來了?”方慕眨巴眼睛。

    “昨天課業結束,我到花園沒有找到你,四處打聽,才知道你們搬家了。今天先生們休沐,不用上課,我就到大街上四處閑逛,看能不能找到,結果碰到了嬸娘,嬸娘就把我帶過來了。”方煜額頭冒著汗,喘著粗氣道。

    方煜也是方家宗府子弟,和方慕出生隻相差幾天,按照宗府子弟排行,他應該稱呼方慕十八哥,方慕應該叫他十九弟。方家子弟眾多,勾心鬥角十分慘烈,因此一直都沒有什麽可以愉快玩耍的玩伴,方煜經常到花園獨自玩耍。後來方慕隨母親回到武陽郡方家,住到花園裏,兩個人自然而然地認識了。

    當時,方慕雖然大病,身子極其虛弱,說話都要喘很久,但方煜還是被方慕深深地吸引,尤其方慕講的一個個故事。白雪公主與七個小矮人、龜兔賽跑等等太有趣了,方煜每天課業結束都會到花園,哪怕方慕不講故事,隻要和方慕坐在一起聊一會,都覺得舒服。

    昨天課業結束,方煜又來找方慕,卻被告知方慕搬走了,他還以為永遠都找不到方慕,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在母親懷裏哭了很久很久很久……

    “愣著幹嘛,快招呼方煜啊,他可是專門來找你的。”

    見方慕仍然握著筆,李嬙提醒方慕。

    人生地不熟的,有這麽一個玩伴不容易,別跑了。

    “就當自己家,隨便怎麽著就怎麽著。”方慕招呼。

    “好咧。”方煜一屁股坐到方慕旁邊,還用力向方慕靠近,那模樣恨不得黏到方慕身上。

    秉著凡是方慕的好夥伴都要盡心招待的態度,李嬙心情愉悅地忙活去了。

    方煜話不停,說著將近兩天不見方慕的日子裏,都發生了什麽事兒,譬如最小的宗室子弟尿床,學塾裏哪個孩子沒有背出老師要求背的文章被打腫了手掌……

    方慕自然不耐煩,他雖然年齡小,但不是小孩,說些小孩子的事兒,實在無聊,是嚴重鄙視他的智商,因此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方煜,仍然專心地寫寫畫畫,甚至到最後,太過用心,幾乎忽略了劈哩啪啦不停的方煜。

    方煜起初隻想著表達,倒也不太在意方慕回不回話,可這種表達的**得到滿足後,就有更進一步的需求,需要方慕配合,甚至需要方慕說點有趣的事兒,在方煜心裏,這屬於等價交換,就像我給你一塊石頭,你也應該給我一塊石頭。

    然而……

    方煜並沒有等到自己的石頭。

    方煜很生氣,嘟著嘴,瞪視方慕。

    卻發現方慕根本無視了自己,方慕握著一根鵝毛,蘸了一些墨汁,在巴掌大的紙張上畫一些奇怪的線條,旁邊還配上了一些蠅頭小字,比毛筆寫出來的字還小,但卻很清晰。

    “這是畫?”

    “這麽醜的畫,手會被先生打爛吧?”

    “怎麽旁邊還寫了一行小字,又不是詩,寫這個幹嘛。”

    方煜不停地批判,做為方慕不理睬自己的報複。

    但按照方慕標好的順序一張紙一張紙看下去,方煜的聲音越來越低。

    這些畫太有趣了,尤其旁邊配的那些文字,好像活過來了一樣,方煜不受控製地被吸引,不停地翻下去,直到把方煜已經畫好的全部看完,仍然意猶未盡,一邊等著方煜畫出新的,一邊期待地問方慕:“方慕你畫的是什麽畫?”

    方慕正在全身心地畫一幅比較複雜的圖,沒有回答。

    方煜靜靜地等待著,以為方慕不會回答了,卻見方慕勾好最後一筆,握著那根鵝毛,側過臉淡淡地笑道:“màn hu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