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慕並非一時衝動，也非話趕話，才想起開館子。

    早在方慕利用màn huà開始賺到錢，起了改善飲食的念頭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把現代先進美食理念，引到如今這個時代的想法。等到買了牛雜，並作進一步清理，這個念頭愈加強烈。

    隻是當時，還僅僅隻有一個念頭。

    沒有方向，也缺可靠的人，畢竟單單依靠母親李嬙一個人，不足以撐起一個館子。

    劉五夫婦的出現，讓原本隻是念頭的想法，有了可以落實的希望，於是方慕才假裝隨口一說提出了開館子的建議。其實這也受限於他的年紀，如果太過正式，沒有人會相信他的建議，反而沒人重視。

    每每想到身體、年紀，方慕都心很累。

    明明一肚子的方案，明明直接可以說清楚，卻隻能想辦法用一種母親李嬙以及他人能夠接受，但卻非常繞的方式，告訴他們自己的想法，關鍵還得做到沒人覺得自己聰慧……這實在是一件很燒腦細胞的事兒。

    劉五夫婦安置下來，方慕就在考慮如何把自己的選址理念，合理地灌輸給其他人，尤其是自己的母親李嬙。還沒有想出來，院子中卻響起了劉五的聲音：“夫人，館子選好了嘛，如果選好了，我先去收拾收拾，另外也可以讓婆娘學學怎麽做菜。”

    “還沒呢，剛剛有這個想法。”

    此時的李嬙，仍然慒著。

    建議是方慕提的，她一直都沒有理好頭緒，更不知如何開館子。

    “夫人，這可不行，夫人若騙我劉五留在這裏，我還是帶著婆娘離開，免得牽累夫人和小公子。”劉五又要帶著婆娘走。

    方慕心好累，怎麽總是來這一出。

    李嬙正攔著劉五夫婦，方慕走了出來，裝著剛剛睡醒，揉揉眼睛，打著哈欠道：“沒有館子，可以選啊，咱們有那麽好吃的菜，還怕開不了館子嗎？”

    “對，對，咱們這就選地方。”李嬙連忙應和。

    劉五婆娘也不想走，在一旁點頭。

    劉五意識到李嬙母子並不是騙他們留下來，靦腆地笑道：“小的就是個粗人，太魯莽，想事情不周全，還是小公子懂得多。小公子讀的書多，能說說館子開在哪裏比較好嗎？”

    “劉叔，父親書房裏的確有本書記載了這方麵的事兒。”方慕等的就是他這一句。

    營銷方麵的理論，乃至實踐，方慕絕對可以稱之行家。

    無論什麽商品，重中之重，首先是定位，找到目標客戶，也就是解決賣給誰的問題。這個問題解決之後，選址也好，定價也罷，就都可以順其自然地展開。

    方信昌還是那塊金子招牌，依然是方慕的護身符，一下子就吸引了李嬙以及劉五的注意力，二人齊聲問道：“書中怎麽說。”

    “書中說，首先得知道賣給誰，也就是誰會吃咱們的飯。”方慕又大概編造了一些根本沒有的說法，幾個人已經鎖shàng mén，到了街上，頓了頓又問道：“咱們做的那碗飯，究竟賣給誰呢？”

    “誰吃賣給誰唄？”劉五婆娘道。

    “有錢人吃吧，窮苦人家哪有上館子的，路邊喝口涼茶都不舍得那個冤枉錢。”劉五想了想，隨即又否決了：“也不對，牛肝牛肺牛腸，都是下水，有錢人覺得味道難聞，不會吃這個，也嫌棄這個。”

    方慕不禁多看了劉五兩眼，不愧出身行伍，雖然看起來木訥，但腦子還比較靈活，懂得轉彎，隻是不能像自己那樣高屋建瓴縱攬全局，於是又點撥道：“啊，有錢人不吃，隻能賣給窮人了，看來咱們得做窮人的生意。”

    “賣給窮人，館子不能太好，否則他們不敢進去。”李嬙目光掃著街道兩旁的房子，指著其中一處，道：“這間怎麽樣，很破舊。”

    方慕看了一眼，無力吐槽。

    劉五沒敢直接反駁，撓了撓頭，道：“夫人，這樣的可以開酒樓，都是那些公子老爺才進的地方，窮人哪敢進。”

    李嬙又接連指了幾處，依然被否決。

    到最後還要再指的時候，劉五實在不忍繼續反駁，於是搶先道：

    “其實賣給窮人，碼頭是最好的地方。來來往往的船多，做苦力活的人也多，隻要我們價格定得合適，再加上我們的手藝，我相信生意不會差。”

    這頭腦，真選對人了。

    方慕在心裏高興，頑皮地跑到了前麵，興奮地拍著手：

    “劉叔，我帶你到碼頭，我早就想到碼頭了，娘不讓我去。”

    很快，一行人到了碼頭。

    隻見碧水浩浩蕩蕩宛若奔騰的巨龍，一路向東，到了武陽郡城，卻突然分出一道支叉，直伸入城內，形成天然的港口，接引著一艘又一艘的船隻，送走了一艘又一艘船。此時，梢公的號子聲，長櫓打水的聲音，船上人倒水的聲音，來來往往做苦力的人們的吆喝聲充斥這裏，讓這裏異常熱鬧，但也異常混亂，魚龍混雜，各色人物夾雜在此。

    “就在這裏？”李嬙皺眉，這不應該是她來的地方。

    “夫人，隻有他們這些做苦力的人長年行船的人，才會吃我們的飯菜，館子開的太遠，他們不會去，這裏最好，而且一定要很破舊，隻需要能夠擋風遮雨就好。”劉五一邊解釋，一邊四處打量，最後指著最接近碼頭的一個破木屋，道：“夫人，那間房子就很好，隻要我收拾收拾，外麵再搭上雨棚，應該可以很快打開局麵！”

    方慕看去，房子果然很破舊。也不知道建了多少年，四麵牆已經不全，上麵的屋頂缺了一部分，隔著很遠，都依稀可以聞到一股特有的魚腥味，顯然這裏僅僅被當作漁人休息的地方，不說富貴人家，便是尋常普通人也不願接近這裏。

    方慕很滿意，雖說環境不好，但也隻有這樣的地方，才會讓那些勞苦的窮人覺得親切，才不讓會讓他們產生疏離感。可方慕心知母親李嬙這一關，不容易過，於是興奮地道：“太好了，那樣可以每天看到水裏的魚了。”

    “慕兒喜歡就好。”

    李嬙撫摸著方慕的腦袋，動作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