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慕隨著李嬙劉五立即找到了房主。

    房錢絕對的良心價，半年僅僅五十文。

    房主覺得自己占了便宜，主動tí gòng了一些木頭瓦片，劉五又在城中買了一些材料，當天便馬不停踢地修繕打掃清理。

    重活粗活，劉五及其婆娘全部包了。

    李嬙方慕隻能清清掃掃，打打下手，但凡他們母子倆過意不去，也去幫忙修繕房屋，劉五及其婆娘就會立馬跑過來，慚愧地道：“夫人、小公子使不得，使不得，這不是折了小的福嘛。”

    他們完全把自己當做了方家下人。

    方慕李嬙對此毫無辦法，一旦要求他們別這麽客氣，劉五就覺得自己沒有用，是白吃白喝他們方家的，然後又拉著婆娘要走，也隻得由著他們。

    紅日漸漸西斜，霞光灑入奔騰的波濤裏，泛著點點光芒，隨浪翻湧，蔚為壯觀。

    小木屋實在太破，到處漏風，忙活了整個下午，也僅僅收拾幹淨，看起來沒有那麽髒而已，若要徹底翻修妥當，再砌上灶，恐怕還需要一段時日，李嬙看看天色，於是製止了還準備繼續忙活的劉五夫婦，一道回家。

    武陽郡城熱鬧了整天，此時安靜下來。行人漸少車馬稀，各家各戶上空飄起一道道仿佛匹練一樣的炊煙，倒也有另一番別樣的美，宛若巨幅油畫呈現在方慕麵前，方慕都不敢放肆地奔跑，邁著小短腿輕輕地走著，唯恐破壞了這樣的景色。

    “不是小老太太我說大話，找遍整個武陽郡城，你們都找不到這麽便宜，又這麽大的院子，每個月隻收八十文打著燈籠都難找。”臨近家門，突兀的聲音打破了這樣的景色。

    方慕不悅地皺皺眉，把母親他們甩在身後，撒丫子跑了起來，倒要看看到底是誰這麽大煞風景。剛過拐角，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上次來過的老婦人，立在方慕門家，嗑著瓜子，劈哩啪啦說個不停。

    老婦人對麵立著幾個中年人，掃了掃院牆，道：

    “這麽大的院子，正常情況少說也得幾百文一個月，八十文的確便宜，我們也確實很心動，可我聽附近人說，這裏已經有人住，這……房子不是您的吧？”

    “怎麽不是我的，誰敢說這房子不是我的？”老婦人吐掉瓜子皮，聲音陡然尖利起來：“裏麵有人住不假，不過他們明天就會搬走，隻要你們現在確定住下，小老太太就敢保證到時候給你們騰出房子，不然我哪敢讓你們看房，豈不是鬧笑話嘛。”

    “誰說我們明天搬走？”

    方慕黑著臉跑了過來。

    這勢利的老太太，五天時間還沒有到，竟然已經認定他們母子沒有錢，做好把他們趕走的準備，方慕看到這個老婦人就心煩。

    突然的聲音嚇了老婦人一跳，手裏的瓜子撒了不少。

    待看清楚原來是方慕，幹癟的嘴巴一咧，鄙夷道：

    “你們有錢嗎？沒錢還能住五天，已經是我慈悲心腸。如果不是看在方家的麵子，小老太太我早就把你們趕出去了。”

    “你們先談。”

    幾個中年人見有麻煩，沒有繼續談下去的意思。

    到手的鴨子怎能飛，老婦人急了，連忙攔著道：

    “實話告訴你，住在這裏的母子二人，是被方家趕出來的。我給了他們五天時間，可你們想想，他們既沒有田產，也沒有親戚朋友，五天到哪弄錢，所以我才敢保證明天五天之期到了，他們就會搬走。”

    幾個中年人見方慕身形瘦小單薄，衣衫陳舊，甚至不如普通人家孩子穿得光鮮，絲毫看不出出身富貴人家，唯有眉宇間還有一抹淡淡貴氣，已有幾分相信老婦人的話。料想方慕其實是眾多子弟競爭失敗被逐出方家，定然很難籌到錢。

    老婦人何等精明，由中年人的眼神便已看出，他們已經相信了自己的話，頓時放鬆下來，套著近乎道：“說實話，你們運氣好，晚來了幾天。早來幾天，這裏長年沒人住，還得一番收拾，現在他們已經收拾好，你們到時候搬來就可以住，少了很多事。什麽時候搬過來，你們說句話，小老太太也好準備準備，已免失了方寸。”

    方慕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

    世態炎涼也感受得真真實實，實在忍無可忍，道：

    “誰說沒錢？哪個人告訴你我們是被趕出來的？”

    “年紀不大，脾氣不小。”老婦人斜著眼睛瞥了方慕一眼，“你跟我嚷嚷有什麽用，整個武陽郡城，哪個不知道你們母子被方家趕出來？趕都被趕出來，居然還想扯虎皮當大旗，借方家威風壓我，也不想想自己的遭遇，明天住哪裏！”

    轉身又對幾個中年人笑道：

    “幾位覺得怎麽樣。”

    “我們再看看，不急於一時。”

    幾個中年人沒有立即決定。

    老婦人以為他們被方家嚇住，又道：

    “方家是方家，他們是他們，趕出來的豪門子弟，哪一個有好下場，還沒我們這些小家小戶過得舒坦，別因為方家威勢，就怕了他們母子，其實他們還不如我們，我們至少知道明天住哪裏吃什麽，他們吃了今天不知明日。”

    方慕聽得神色發冷。

    這個小老太太勢利得簡直可惡。

    自己明明就在旁邊，卻仍然敢肆無忌憚，別說自己並沒有脫離方家宗籍，哪怕真的已經脫離，又如何能夠任人如此評說？

    方慕忍無可忍，正要發怒，卻見著劉五脊梁挺直，一步一步有力地走來，那張本來就偏黑的臉，此時黑得幾乎能夠滴出水來。

    “你再說一次？”

    劉五盯著老婦人。

    劉五出身行伍，雖多年未有操練，但平時伺弄莊稼，上山打獵，一刻沒得鬆閑，鋒銳氣勢絲毫不減，尤其那雙眼睛，簡直像頭狼，看得老婦人心頭發慌。老婦人挺了挺身子，外強中幹地反問：“你是何人，和你有什麽關係？”

    “信昌公麾下玄甲營百夫長……劉五！”劉五字字如雷。